等菜的过程有点无聊,他自己爱吃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选了之后,荀觅就开始低头抠起了手机,在网上随意百度着一些房产和名表之类的信息。
他名下的房子有两套,一套是莫诀送他的小别墅,还有一套则是一套八十多平米的小户型的房子,位置比较偏。
那套大的即便是要转卖,恐怕也得等一段时间,而且各种手续也麻烦,荀觅不想这么快就打草惊蛇。
小的那套就不一样了,时间久,面积小,恐怕荀家现在记不记得那套房子都还是一回事。
然而就在他搜不到什么东西,意外抬起头往窗外看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正骑着电动三轮车在过马路的小商贩。
荀觅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小商贩的车上满载着箱子,上面印刷着香蕉,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然而那张脸荀觅却是怎么都不敢忘记的——他的生父,夏大海。
三轮车像是四处找了找,最后在一个小地方停了下来,攒足了力气终于开上了人行道,随后,因常年室外劳动,皮肤被晒得漆黑的汉子开始一件件的往下卸货。
时不时的还跟过往的街坊邻居打声招呼,客套两句家常。
“荀觅,荀觅?”邵雅点完了几个菜,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荀觅的脸都快要贴到窗户上去了,于是喊了两声。
荀觅回神,才察觉眼眶有些干涩,他眨了眨眼,说道,“怎么了?”
“没事啊。”说着,邵雅把菜单交给荀觅,纳闷道,“我说你看见什么了,叫你半天没理我。”
荀觅闻言没忍住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终而缓缓摇头,“……没什么。”
*
只是临到了两人吃完饭快要临走的时候,荀觅结完账,看着把饭菜全都打包的邵雅突然开口道,“小雅,你……陪我去那边转转吧。”
“哪?”顺着荀觅的手指往那边看了看,邵雅也没看到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于是他可有可无的点头道,“哦,那正好,我要去那边给我妈买点香蕉……她要做什么香蕉牛奶面膜糊脸。”
钢铁直男·邵雅并不能懂他妈妈在想什么,放着现成的面膜不买,非要什么做‘纯天然’的面膜。
两人慢慢的踱步朝着街边走,清晨出来的摊位多,只是夏大海临近中午才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的摊位上香蕉很多,邵雅也像是认识夏大海,兴冲冲的就跑到了他的摊位前面打了个招呼,“夏叔叔!给我来串香蕉,你这还有放久的没?就挑那种……”
夏大海看见了邵雅之后也是一笑,同时也注意到了在他身后跟着的荀觅,老实巴交的脸上先是楞了一下,随后还是露出了一抹开朗的笑容,说道,“好。我听你妈说了要做啥面膜……给,九块七,给九块钱。”“这个是你朋友啊?来,叔叔这还有两个香蕉,你拿去吃。”夏大海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荀觅的怀里。
荀觅木头一样的看着手里的香蕉,也没说什么话。
邵雅笑嘻嘻的还是从口袋里直接拿出来了张十块的,放到摊位上之后也不等夏大海多说话,拉着荀觅的胳膊就赶紧窜了。
留着夏大海一个人在后面哭笑不得的喊他的名字,邻里街坊也跟着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可就在这一片笑声之中,荀觅一直干涩的眼眶却越来越红,最后开始疯狂的吞咽,想要压下那股已经涌上来鼻酸。
旁边邵雅的声音还在继续,“嗨就刚才那个卖香蕉的叔叔啊,说起来也是惨……他家就夏繁一个儿子,也没见过夏繁他妈,家里条件不好就悠着点呗,非要学人家搞艺术、混娱乐圈,还非得让家里给他出钱买这买那的,结果成绩一塌糊涂的,又想着志愿上三本艺术院校……他爸为了给他筹钱去‘疏通关系’和买衣服什么的,头发两年白了一半……”
“荀觅?荀觅?”邵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随后手里的大包小包的全都掉到了地上,惊慌失措的把不看红绿灯的荀觅给扯了回去。
荀觅身上穿了个低领毛衣,因为刚才吃饭的缘故围巾也摘了,这会儿白生生的脖子露在外面,因为邵雅扯他的动作露出来了里面黑色的线衣和小半个肩膀。
“我草!”饶是邵雅一贯的好脾气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时下仅代表语气词的口头禅,也没管地上的东西,把荀觅给扯到旁边座椅上坐了下去,站在他前面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惊魂未定道,“你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
荀觅用手肘支撑在膝盖上,面部朝下。
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地面上就马上出现了几滴明显的水渍。
哭了啊。
为什么要哭,他其实自己也很不明白。
只是在看到夏大海的身影从马路上一闪而过的那一瞬间,荀觅就知道,他上一世做不到的一些东西,这一世,依然没有什么办法彻底断绝。
重生对于他的生命是重来一次,可对于他的生活……却也同样是又磨了一下刀而已。
夏大海为了夏繁,起早贪黑的忙他自己的生意,想尽一切办法为了他的独生子凑钱,满足他一切的愿望……最后甚至不惜,将还有抢救机会的亲生儿子的心脏,彻底剥离,安到了夏繁的身上。
他荀觅,上辈子,这辈子,唯一想要奢望的东西,就是活下去而已吗?
荀觅双手交握抵住了自己的额头,眼泪刚流出眼眶就砸在了手上,被风一吹,只留下了阵阵的冰凉。
“邵雅。”荀觅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吸着鼻子,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
停在路边的轿车的车门从内向外推开,随着莫诀的身影出现,荀觅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四九寒天里,莫诀的身影站在街边,风衣被风吹起了边角。
他看着荀觅,半晌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跟前,把荀觅的脑袋给揽到了怀里。
“哭什么。”
第9章
荀觅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什么。
重生到现在,其实时间也不算短了。
虽然多了那么一世重活的经历,但是其实对于他而言并没有那种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自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套路。
他还是他,唯一不变的是,他这一辈子可以努力的去保住自己的命。
也仅此而已了。
眼泪刚一流出来就被衣服吸收殆尽,抚摸着头顶的那只手还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暖,荀觅被抚摸着头顶,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也被渐渐地安抚了下来。
道路上错过了孩子们上下学的高峰期,喧嚣的道路上也进入了午后才会有的那么一小会儿宁静。
路边的小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是捧着家人送出来的饭菜,或是捧着饭店给的大海碗,或站或坐的在路边吃着。彼时阳光正好,几乎彻底驱散了那种缠绕在荀觅身上已久,怎么都挥之不去的阴霾。
眼前的那块湿意终于因为没有滚烫的眼泪的流出而变得冷却了下来,荀觅在莫诀的抚摸下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抿唇轻轻喊了声,“哥哥。”
“嗯。”莫诀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他是穿惯了深色衣服的,但是其实黑色并没有那么的耐脏——他的毛衣上有一块比起周遭的颜色来说更深的印记,像是个不规整的地图似的。
莫诀突然有点疑惑,不都说女人才是水做的?可他觉得荀觅的眼泪有时候……也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莫诀的神色温和了一瞬。
他也没有追问荀觅是为什么哭,只是给了荀觅清理的时间。等荀觅再一次抬头的时候,莫诀看着自己弟弟这张白净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脸轻轻地问了一嘴,“还哭吗?”
荀觅脸一红。
……什么玩意儿啊,说的跟他是个小哭包似的。
莫名羞窘的挠了挠头,刚想站起来,哪知道马路边上走来了一个环卫阿姨,一边打扫着午后有些许垃圾的道路,一边带着善意的朝这边大嗓门的说,“哎呀弟弟闹脾气啦?带回家买点糖豆豆哄哄呀!”
过路有听到的,都笑着往这边瞅了两眼。
荀觅:“……”真是没脸见人了。
“那就回家。”莫诀的声音听起来也带了些许笑意,又轻轻在荀觅的脑袋上面拨了一下,看着少年有些微长的头发说道,“我让你那个朋友先回去了。下午带你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出席一个宴会。”
回神的荀觅这才注意到邵雅不见了,闻言又一愣,“宴会?”
其实所谓豪门的生活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离谱,三天两头的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酒会、宴席什么的,正相反,男生日常其实很少会参加这些东西,而一般举行这些宴会什么的,也就和所有人一样——要么是生日宴、婚宴、寿宴,再或者是家里有什么喜事的,才邀请亲朋好友的办个宴席,只不过除了参与宴席的人之外,还有记者罢了。
“赵斯西二十五岁生日,请帖已经下了,我带你去转转。”这种宴会上面其实免不了客套寒暄,荀觅一向内向,但凡有这种宴席,其实一般他都代为推了。
加上他年纪又小,这么早的接触社会人士对于他而言未必就是一种正面的引导,所以很少出席,也是因此,荀家二少在圈内都算是被保护的很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
不过这次也是看出来了荀觅心情不好,他想着,说不定换个环境会好一点。
赵斯西?
这个人荀觅是有印象的。
b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算得上是整个上层圈子里面不可多得的一个人物——不过虽然外传‘纨绔’‘风流’之类的,但是这位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商业鬼才。
只不过荀觅有点抗拒。
“不好吧……”他说着,眉毛轻轻的隆起,倒也没能具体说是为什么。
这位赵大少从小在国外长大,因此男女不拒,莫诀会去参加这个,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国外当交换生的那两年,曾经和这位走的挺近。
莫诀上一世到他死前都没有传出过什么绯闻,而且为人也一向低调,走得近的朋友也都是荀觅还没有离开荀家的时候知道的那些,再后来的,他就不清楚了。
而等到这位赵斯西开始浪的时候,也已经是多年后的事情了。
“没什么不好的。”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回到了车上。
张荣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他们家二少哭的眼睛都红了,可怜的简直是不得了了。
以他们家二少这体质,这么个红印儿怎么说也得有个几个小时才能下去,不行,晚上他得跟张妈说说,给荀觅少喝点水,这不然明天肿起来了可怎么整?
*
莫诀说是带他去收拾收拾,但是那个时候荀觅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收拾什么’又是怎么个‘收拾’法。
等到了一家看上去十分高级的美发沙龙之后,他才沉默了。
从镜子里面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再对比那些坐在里面的女士们,从没觉得自己邋遢的荀觅陡然觉得,自己生活的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这种落差,就已经被理发师披上了理发围巾给按到椅子上了。
那边莫诀还在和站在他面前的理发师挑选发型,荀觅往后看了一眼,在这种地方下意识的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就……掏出手机,开始打自己的游戏。
等到那边的商量结果告一段落之后,他这边连头发都洗完了。
“就做个乖一点的?可爱的?莫先生,您弟弟适合稍微小点的,不然显得老气。”理发师的前面挂了个名牌,荀觅看了一眼:tony。
嗯,很接地气的一个名字了。
想到上一世后来才流行起来的那些梗,荀觅的眼眶不由弯了一下。
“就按你说的来。”莫诀显然也不是太钻研外形这一块的,闻言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莫诀在那边等着,后来还让张叔把他的电脑拿了过来,干脆就坐在了荀觅旁边处理东西。
按理来说,一般的理发店周六的时候人应该挺多,但是这个时候店里面刚才走了两个,现在也就剩下了三个顾客而已。
于是荀觅趁着理发师给他往头上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因为刚哭过,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冷不丁的这一听,好像又有点委屈——至少给他整头发的那个托尼老师下意识的手上的动作都放轻了,闻言说道,“周六一般人是最少的。那些辛苦了一周的女顾客这个点大多都在美容院保养。”
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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