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甫问了,这小子也看中了这串宝光十色的项链,只是想要强买而已,并没有说出什么调戏的话来。
要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真走了人生捷径,直接投胎。
在广州城里逛了一天,媳妇孩子大包小包买了很多东西,亏得陈云甫带来的锦衣卫多,要不然还不一定能拿的下。
最后,看着身后几大车的稀奇玩意,陈云甫无奈摇头。
“走,去广东布政使司官衙。”
就这么,一行人赶着车,浩浩荡荡的来到官衙前。
“来者止步!”
看门的八名衙差出声喝止,不需要陈云甫开口,穆世群已经站了出来,腰牌一亮。
“太师驾跸!”
太、太师?
几个衙差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连跑进去通传的力气都没有,由着陈云甫带着一家老小走进官衙。
胡嗣宗才从城外赶回来,没能见到陈云甫的时候心里便明白,后者肯定早早就进了城,现在听到衙门外有声响,走出来迎面便和陈云甫撞上,不由一笑。
自己头上这位老领导,果然还是玩了这么一出。
大步向前,作揖下拜。
“下官拜见太师,万福金安。”
“博渊。”陈云甫面露笑容,也是对胡嗣宗亲近的紧,寒暄道:“怎么样,你这也算来了几个月,可还习惯广东的风土人情。”
“劳太师挂怀,下官一切都好。”
胡嗣宗寒暄一句,便又冲着邵柠等人见礼:“下官拜见几位夫人、少公子、郡主。”
陈雅熙这几个闺女一人一个郡主头衔,原先是没有,陈云甫自己封的。
把家眷等人安顿好,陈云甫和胡嗣宗进了正堂,同时着人将广州知府伍士皐还有陈林张李四大家的家主召过来。
寒暄叙旧是一点,正事也不能耽误。
不过等到四位族长以及伍士皐来到之后,陈云甫却没急着叙正事,而是对杨士奇说道。
“士奇,你去把景和带来,让他旁听。”
让陈景和,旁听!
杨士奇心一颤,拱手便走。
胡嗣宗坐在陈云甫身边笑道:“少公子聪慧天成,英姿神俊,为太师贺。”
“等见了面你可别捧这孩子,这小子不禁夸,一夸,尾巴就翘上天去了。”
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可为人父的陈云甫听到胡嗣宗夸赞自己孩子,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只不过这笑赶等陈景和来到立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自己找个位子坐。”
小景和揖礼,默不作声坐到了杨士奇身边,正襟危坐,面容肃穆。
这个时候,陈云甫才开始话及正事。
“今天,本辅带着家眷在广州城了逛了一圈,看到了很大的变化,难得可贵,广州发展的非常好,如此,本辅当年就广州市舶司复市的决定眼下来看是正确的。”
除胡嗣宗外,伍士皐和四家族长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伍士皐更是拱手抢言道:“太师高瞻远瞩,若无太师当年的英明决策,哪有今日广州之盛景空前,此间,皆太师之绩耶。”
“好听话等等再说。”陈云甫扬手,伍士皐立马闭嘴。
前者继续言道:“积极的一面本辅是看到了,但是不好的地方、本辅看不到的地方如何,那就不为人知了,本辅也是听说,自从广州市舶司开市之后,暗中便有不法分子在做那贩卖人口的买卖。”
伍士皐等人都有些紧张,陈希更是言道。
“太师,这件事老夫等人亦是有所耳闻,这段时间一直同伍知府一道严查,查办了几起,涉案罪犯更是全部明正典刑,贩奴的苗头有所遏制,不过,太师明鉴。
这种事情,也不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有许多无知的百姓,为了钱那是禽兽不如,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暗中卖给阿拉伯人。”
“是啊。”
伍士皐叹气间也附和道:“太师您自然是爱民如子,可有很多百姓,却未必见得爱自己的孩子。”
人贩子是该死的罪人,那些自愿把孩子卖给人贩子的父母,该不该死呢?
“国家的情况摆在这里,很多人家都生五六个孩子,这年月,男丁比女娃子显然要重要的多,很多人家就把闺女给卖了养儿子,这种现象屡禁不止啊。”
伍士皐说道:“太师,胡藩台初来有些情况不了解,广东这地界,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部分严重的地方甚至不拿闺女当孩子。
法不涉家私,几千年来都如此,老百姓家里关上门,爹娘做的决定官府也不好强行干涉,下官也是没办法。”
“行了,打住吧。”
陈云甫见他一个劲的吐苦水,抬手将其打断。
“你说的情况,本辅不是不知道,别说广东了,全国各地卖孩子的也不少,没办法,穷嘛,家里孩子多养不活,世道逼到了这一步。”
“不过这种事还是应该予以制止,相关的律法一定要出台,不仅是人贩子,包括卖孩子的父母,都要予以严惩。
如果是双方自愿达成贩卖意向的,则双方全部判入狱,要是人贩子私下拐卖的,死刑!概不宽宥。
这件事,等本辅回京,会着审刑部拿定出台一个章程,你们广东这段时间,同样要严厉打击这种行为,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记住了吗。”
几人齐齐应了是。
等说完这件凝重的议题后,陈希主动活泛了一下气氛。
“太师,再过几天就是咱们广州市舶司复市四周年的大好日子,老朽和伍知府商议了一下,准备辦一堂盛宴,不知道有没有這个荣幸,恭請太师您莅临。”
陈云甫就看了眼伍士皐,后者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行。”
众皆大喜,不迭道谢。
能请动陈云甫意味什么,意味将来商人的地位将得到显著提升。
谁还敢说商人最贱!
等到众人散去,杨士奇感慨了一声。
“太师不仅劝课农桑,如今更是鼓励工商,才有国朝局面蒸蒸日上,后代子孙必念太师之恩泽。”
陈云甫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对留下来的胡嗣宗说道:“博渊,私下贩奴的事,你怎么看。”
“下官窃以为,恐怕没那么简單。”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些都是商人,是大资本家,他们的嘴脸可不像看起来那么慈眉善目。”
资本、买办。
一想到这两个词,陈云甫就仿佛闻到了浓郁至极的腥臭的血腥味。
“有位先生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尾,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陈云甫站起身向后宅走去,同时言语道:“广东官营要尽快成熟起来,同时可以和泉州市舶司多多合作,本辅会让朝廷给些政策和助力的。”
胡嗣宗默默点头,心中便明白了陈云甫的七分意思。
“财政部给出了去年汇总的对外贸易占比,广州市舶司占了七成多,泉州市舶司才三成不到,尾大,难除啊。”
眼下国朝北伐在即,处处都是用钱、用大钱的地方,哪怕陈云甫明知道现在广州有一个臭粪坑,也不可能把肮脏的盖子给掀开。
“时不我待,博渊,你跟随本辅多年,本辅把你调来广东任布政使,原因就在这一点上,你要多勉励之,不要让本辅失望。”
胡嗣宗郑重点头,端肃道:“请太师放心,下官一定勠力而为。”
“你办好这份差事,将来,本辅会把你调回中央的。”
“拜谢太师。”
胡嗣宗驻步,作揖,一躬到底。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向新时代迈进的第一步
熙和二年的二月十六,是广州市舶司复市四周年的好日子。
由广州府、广东税政司、广州市舶司三个衙门主办,陈、张、林、李四大家联合承办的一堂商会盛宴在广州市舶司边的一处大酒楼举办。
广州知府伍士皐、广东税政司司丞林衡、广州市舶司司丞陈源一位从二品,两位正三品的大员都出现在这里,热络的招呼着每一位到宴的宾朋,能来参加这堂宴会的人,哪一个都是在广东地界有头有脸的大商贾、大家族长。
广东九成的税赋都出在广州,因此广州知府的级别要高于其他府,配从二品,和广东布政副使平级,甚至在实权上还要远远高出。
至于后面两个衙门都是正三品。
别看市舶司前面挂着广州两个字,但它不归广州府管,而是由广东布政使司管,因此级别上是正三品,广州市舶司司丞这个位置谁来坐,要省里说了算。
不过注意一下这两位的姓氏便知道,无论是税政司的林衡还是市舶司的陈源,都是四大家出身。
礼法改制五年来,变化最大的便是这广东,这堂宴会上,很多来宾都是偕妻带子赴宴,不像以往,一堂大宴全是老爷们。
多了些莺莺燕燕、大姑娘小媳妇,到也为这堂宴会添了不少鲜亮光彩。
有胭脂水粉的味道,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商贾们三两成群攀谈畅聊,不时间爆发出笑声。
“话说,今天这里里外外的怎么那么多锦衣卫?”
有商人四下观瞧,窃窃私语道:“我这一路走来粗略着估摸一下,怕是有小一两百。”
“可能是有大人物吧。”
“没听说吗,前几天,太师他老人家行辕到了,还驾跸了广东布政使司。”
一圈人便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低呼:“不会吧,你的意思是,今天太师会驾幸?”
大家都是一群商人而已,商人之间的盛会能请动广州当地的知府伍士皐就自觉很有面子,陈云甫来?
这和皇帝来有什么区别!
正自议论纷纷的功夫,又是一阵喧哗吵闹声,厅堂内的众人纷纷回望,原来是四家族长联袂而至,众人便都忙着打招呼问礼。
四人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虽然没带妻妾,不过也都各自带着孩子。
“广州可是上百年都没办过这样的盛会了啊。”
陈希望着攒动人头感慨道:“自宋亡之后,何曾还有咱们这些贩夫走卒喘息的资格,老朽本都以为此生无望,未曾想这临老临老,幸逢盛世,这都是太师和朝廷的恩泽啊。”
将太师陈云甫放在朝廷前面,陈希也算是讲究,知道端谁的饭碗念谁的恩情,好过那些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东西千百倍。
一群人纷纷附和,不过显然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旁敲侧击的问陈希。
“私闻太师辕在。。。。。。”
闻弦音而知雅意,陈希老脸上便是浮现一抹笑。
“没错,太师今夜会驾幸此间,与民同乐。”
此间事实锤,众人皆振奋不已,直道陈云甫能来,将对广州工商业发展起到巨大鼓舞作用。
“如有太师驾幸,日后咱们广州市舶司的发展也会更上一层楼,要为陈老相贺啊。”
连广州市舶司司丞陈源都是陈家的人,通海这块大蛋糕,到底还是陈家吃走了最大的一块。
陈云甫能来参加这堂盛宴,本身就是鼓励工商的信号,可以预料到的,今日之后,广州市舶司的发展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最大受益者还是陈家。
陈希呵呵一笑间连连摆手:“广州能够有更好前程,诸位同老朽皆可承太师恩泽,应该是同喜才对。”
“对对对,同喜同喜。”
一群人虚伪且热情的应付着场面,可心思早都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宾客皆至,开宴的时间眼瞅着都过了一刻钟,大家伙的嗓子眼都冒了烟,总算是等来了那一位姗姗来迟的重量级宾客。
“太师仪辂驾跸!兴!”
胡嗣宗临时兼任起了司礼官,谁让他和陈云甫、杨士奇一道来的呢,就属他这个军政院候补行走级别最低。
哗啦啦一片桌椅板凳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万众瞩目中,陈云甫一袭白色绒氅,内搭暗金色花纹蟒龙袍,牵着陈景和的小手走了进来。
见则立拜,数百号人齐齐躬腰,拜贺唱词。
“猥仰太师,伏贺万福金安。”
人群中,一个年轻小伙惊恐着瞪大了双眼,要不是身边老爹拉了一把,他还傻站着不知道行礼呢。
陈云甫不吭声,牵着陳景和的小手向着厅堂内走,一直来到主桌那屬于自己的位置上落座,紧随的胡嗣宗才开腔。
“至!”
众皆起腰,却也依旧不敢抬头,只垂首肃立,不敢发出一丝异响。
“都坐吧。”
陈雲甫说了这句话,就像是拨动暂停的钟表,整个厅堂瞬间活了过来,大家伙齐刷刷道谢落座。
之前那个发呆的年轻人也被自家老爹拉回了心神。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爹~”
年轻的小伙子此刻连说话都带起了哭腔:“我完了、咱们家完了。”
他爹也算是见惯大风浪的人物,刚想喝骂一句突然一怔。
“前些日子,你说你在中夷商号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