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王爵,不能由大明皇帝来封。
不能让大明皇帝来封,剩下的,也就只能自领了。
杨士奇继续言道:“再者说,历朝历代封王者,一字为贵,太师的功绩,选什么字合适?”
一字王在中国王朝史中显然是最尊贵的。
比如秦王、晋王这种就是一字王。
一般封给皇室宗亲。
而像徐达、常遇春这种中山王、开平王就都是封给外姓大臣的郡王衔。
而且这封王是很考究的一件事,最简单的例子,一字王中的‘一字’选择的都是春秋时期周王室分封出去的那些国号。
周王朝时期将哪些地方取的哪些名字,到了后世王朝封王的时候,也都会遵循这个规律。
现在陈云甫若是要进王爵,那该选哪个字合适?
无论选哪个字,给人的感觉还是在大明或者说中州的盘子里打转。
“简单来说,周王朝当年分封出来的所有诸侯国国号都不适合太师。”
杨士奇面向陈云甫拱手道:“太师,下官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太师欲重定九州,如此功业彪炳万古,以周王朝定下的诸侯国国号来冠王号显然是配不上的; 太师不若亲往泰山,将重定九州之宏图伟业祭表天地。”
陈云甫眯起了眼。
有史以来,第一个非皇帝身份封禅泰山者?
杨士奇顿了顿,随后沉声道:“封天祭礼,自领王号,禹!太师进位禹王,取九州共主之意!”
这马屁精!
饶是陈云甫定力已经炉火纯青,此刻也不免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亏的入仕晚,要是这杨士奇再早几年入仕的话,哪还有他陈云甫什么事啊。
陈云甫坐不住,蓝玉三人更是瞠目结舌的看向杨士奇。
泰山封禅,封天祭礼,进位禹王,九州共主。
好家伙,真要这么一套流程玩下来,甭管将来陈云甫玩成什么样子,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书中,最瑰丽的那一篇篇章永远属于陈云甫了。
陈云甫将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非皇帝身份却盖住秦皇汉武的人物!
为什么,因为新九州的概念或者草图出来后,秦皇汉武再牛,也不过是九州之一中州的一个帝王,而陈云甫却摇身一变成了九州的共主。
禹王!
细细咂摸一下这个王号。
还真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贵,睥睨八荒的霸气。
“好!”蓝玉兴奋击节,抢在第一个表态支持道:“太师,杨士奇这个想法好,您当禹王,实至名归啊。”
“对对对!”常茂不甘其后的附和道:“末将马上着手安排明年开春,太师幸驾泰山,封天祭礼的大典。”
见到三人接连附和支持,陈云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潮红,但他没有急着顺水推舟。
遂抬手。
“大局初定,还有很多地方不太安稳,这两年先就算了,缓两年吧。”
政权还没有完全平稳过渡,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现在大明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反对党,不把这些潜在的敌人铲除掉,不把中央到地方的统治权稳定住,陈云甫哪里敢跑到泰山封天祭礼。
不过实事求是的说,陈云甫虽然拒绝了立马去山东的提议,但心里却依旧像是长了草一般。
这个诱惑,哪个男人能抗的住!
虽然说自从宋真宗赵恒之后,泰山封禅的逼格降低,后世皇帝都不好意思再去泰山封禅,但陈云甫不是皇帝啊!
所以封禅泰山的逼格降低根本影响不到陈云甫。
相反,陈云甫若是真带着九州宏图伟业去泰山封禅,那泰山的逼格就重新扬巴起来,甚至一飞冲天。
就哪怕改朝换代,下一个王朝的统治者,恐怕都不敢去泰山封禅了。
除非,新的九州一统!
一个比秦王扫六合更伟大的功业,一个比秦始皇更牛气的皇帝,把陈云甫重定的新九州统一成一个国家。
准确来说,是一个霸占半个地球,集大陆普遍帝国和海洋普遍帝国与一体的超级大国。
非此伟业者,谁还敢去泰山封禅。
陈云甫很动心,甚至是非常激动。
激动到他在送走蓝玉等人后,对杨士奇重重赞赏。
“内阁取消和五军府改制后,本辅打算设置军政院,为军政总理大臣,士奇,你为军政院行走兼任通政使司通政使。”
投桃报李,陈云甫绝不会吝啬给杨士奇一份厚厚的回报。
杨士奇的眼中爆露精光。
军政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正戏开锣
“陛下,该上朝了。”
乾清宫的暖阁外,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外轻声唤了好几句,才得到门内一声回应。
“朕今日圣体不适,罢了。”
小太监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王公百官都到齐了。”
“放肆!”
一声怒喝紧跟着就是房门打开的声音,朱允炆怒不可遏的一脚踹翻小太监,指着后者的鼻子怒骂道:“现在连你这个奴才都敢和朕作对了吗!”
小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言语,走廊的尽头,一队脚步声由远及近。
领头者,不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穆世群还能是谁。
“陛下,请上朝吧,太师马上就到了。”
朱允炆气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朕先去,等着陈云甫是吗!”
穆世群没多言语,只是冷冷的望着,而后将自己的右手按到了刀柄处。
这个举动,吓的朱允炆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请陛下上朝!”
“容,容朕更衣。”
颇为艰涩的开口说了一句后,朱允炆便扭身回了暖阁,气坐在屋内的梳洗台前,望着锃亮的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清晰面容,一时忍不住痛哭起来。
“父皇、皇爷爷,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给朕留了一个白眼狼啊,你们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就降到雷劈死那陈云甫。”
痛哭数声之后,门外穆世群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朱允炆只好收拾心情,咬着牙忍着怒穿上天子朝服,迈步走出暖阁。
从乾清宫往奉天殿并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而已,可这一刻钟,却让朱允炆仿佛走了一個世纪般。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离奉天殿越近,就仿佛离皇权越远一般。
这和以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以往早已看腻的天子御殿仪也没了,以往觉得充耳聒噪的礼乐声同样没了,朱允炆看到的,只是御阶下两班班列,宛如一尊尊泥胎雕塑般的傀儡大臣。
不,这些不是泥胎雕塑,在这些宛如行尸走肉的躯壳里,到底是多么躁动不安的心,谁也不清楚。
没有万岁声,所有人都沉默着,诺大的一个奉天殿落针可闻,直到殿门外一声唱。
“太师驾跸!”
朱允炆往外看去,看到的场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
只见一个由六十四名锦衣卫抬动的肩辇缓缓抵达奉天殿外停下,随后,陈云甫的身姿挡住了冬日的阳光。
没有去履,陈云甫就这么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齐刷刷的,殿内的文武百官绝大一部分几乎同时转身面冲陈云甫作揖下腰。
“下官等参见太师,万福金安!”
没有面礼者,有十余人,其中便有魏国公徐辉祖。
和徐辉祖不同,他的弟弟武诚伯徐增寿倒是谦卑的紧。
陈云甫的步伐很快,但走的却很稳,龙行虎步间便走到了御阶前,在朱允炆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陈云甫缓缓踏上御阶,一直走到金案边,俯瞰着朱允炆。
缓缓拱手。
“臣,参见吾皇。”
圣躬金安的祝福呢?
这算什么意思,赞拜不名、着履上殿吗。
朕还没赐你这个特权呢!
朱允炆是多想对这陈云甫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
“太师来了,快请入班吧。”
你赶紧走,朕看你恶心。
朱允炆想把陈云甫赶走,但有人不同意。
就比如,邵质。
老丈人此刻也站到了朝堂上。
“陛下,太师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功德远迈开国定基,若非太师平定靖难,江山破碎、神器蒙尘,这天下已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如此大功,陛下连个座都不给太师,恐会寒天下人的心啊。”
朱允炆此刻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应对,下面的徐辉祖已经站了出来。
“老匹夫,你是什么人,今日是我大明朝会,你区区白身,有什么资格来上朝!”
“我让他来的。”
陈云甫高高在上的站着,冷眼望着徐辉祖:“我不仅让他来了,还给邵阁老复了职,你有什么意见吗?”
“复职?”徐辉祖直接扭头望向陈云甫,冷声低喝道:“陈云甫,你又有什么资格给他复职!”
“魏国公,咱俩也算是有一份交情在。”
“本公和叛臣逆子,猪狗禽兽没有交情!”
这徐辉祖,倒真是个忠臣。
陈云甫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还没等陈云甫说话,武官班列中,蓝玉直接一脚把徐辉祖踹飞老远,而后快步跑过去一脚踹在了徐辉祖的嘴上,登时鲜血迸溅,徐辉祖满嘴的牙这一下起码掉了一多半。
“伱他娘怎么和太师说话呢!”
就在蓝玉挽起袖子准备暴揍徐辉祖一顿的时候,陈云甫冷喝一声:“够了!”
蓝玉马上老实许多,用手指点了徐辉祖几下后,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
“传太医,给魏国公治伤。”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徐辉祖的嘴有些漏风,说的话也不甚清晰,但他还是不忿的指着陈云甫,怒目圆睁,血灌瞳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大明律里,可没有因为你骂几句就定死罪的道理。”陈云甫摆了摆手:“本辅是制定法律的人,当然更应该遵守法律。”
说完这句,陈云甫又看向朱允炆:“陛下,魏国公神志昏聩、目无尊上,罢其官爵,斥其归乡颐养天年吧。”
朱允炆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是多想拒绝,但陈云甫此刻就看着他,看的他不敢不同意。
“都、都依太师。”
陈云甫满意点头,一转头,面色复冷。
“来人,把此狂悖之人扔出去。”
要不是看在徐达的面子上,陈云甫真不在乎多杀几个来杀鸡儆猴。
徐辉祖的怒骂声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远,没人再去关心。
一把古色生香的太师椅搬到了龙椅边,陈云甫抖了抖官袍,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双目微闭。
“朝会,开始吧!”
“先把谋逆犯,燕逆朱棣、楚逆朱桢并一众从逆者,带上金殿受审!”
奉天殿外,被五花大绑的朱棣、朱桢、朱能、张玉等三十余人被押了进来。
“如何惩罪,交给陛下吧。”
陈云甫悠悠然闭目养神,可奉天殿里的气氛,却陡然杀气弥漫。
正戏开锣!
第三百四十五章 逆贼,不得好死!
对于陈云甫的客气,朱允炆可谓是苦笑不得。
让自己审,怎么审?
审断的权力自己现在还有吗。
更何况话又说回来,谋逆是夷三族的罪,朱棣谋逆,真能夷三族吗?
那岂不是连自己这个亲侄子都给砍了。
这是个坑啊。
朱允炆强笑一声望向陈云甫言道:“太师,您全权平叛,如今逆贼伏法,如何审断还是您来拿主意吧。”
看的出来,这个您字陈云甫听的很受用,故而亦是面带微笑冲朱允炆拱了一下手。
“既然陛下垂示,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理所当然接下这份差事后,陈云甫才扭回头,高高俯瞰着下方老实跪下的三十余人。
真别怪朱棣等人没骨气,都到这地步了,还硬着头皮对陈云甫破口大骂?
是,这样做骨气确实是有了,可一家老小没了。
甭管朱棣跟陈云甫如何不对付,心里还是认可后者的为人,既然陈云甫许给他不杀其家人,那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一家老小的命能保住,朱棣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悲痛的地方了。
“朱棣,汝等可知罪。”
朱棣昂起脑袋望向陈云甫,笑了一下。
“太师在上,小王斗胆一问,罪在何?”
“汝等妄自兴兵,此为谋逆大罪。”
“小王岂敢。”朱棣虽被五花大绑,倒是中气十足:“小王起兵,非为谋逆,实为清君侧,尊奉的也是太祖所定《皇明宝训》。
洪武二十一年三月丙申,太祖曾言‘谗佞之人憸巧,善承人主之意,人主不察,多为其所惑宜,始若无害,终实可畏,其妨贤病国,宜当除之’。
时今,奸佞者齐德、黄子澄、方孝孺等三人在朝,蒙蔽圣听,致使妨政误国,小王兴兵有何错哉。”
他说的倒是有理有据,陈云甫亦颔首点头。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