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辅把奸佞拿下,承天门外,五马分尸!”
延庆顿时一屁股瘫软坐地,抱着朱允炆的大腿哭求救命。
可那有什么用,此时此刻的奉天殿上只有一個人当家做主,那个人绝不再是朱允炆。
而是陈云甫!
陈云甫不去关心满塞两耳的恶毒喝骂,接过一名锦衣卫递来的皮草大氅,大步流星走出奉天殿。
收网了,他也该善后了。
现在的他,迫切想要看到朱棣。
哦对,还有自己那位师兄,姚广孝。
要感谢姚广孝啊,没有姚广孝,哪有这十五年一盘棋。
让朱棣领军攻金陵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步,因为这一步,可以把守卫皇宫的金吾卫、六局十二司所有太监调离开。
这样方便陈云甫更快的掌控中枢,武力夺取中央政权。
更重要一点,不需要杀太多人!
如果调蓝玉率嫡系入城,一来,陈云甫不想让金陵皇宫毁于战火和鲜血中,二来,也算是防蓝玉一手吧。
虽然陈云甫有绝对的信心蓝玉不敢反他,不过自己做事,已经习惯了万无一失。
事到这一步,大局已定。
朱棣是想反抗的,他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哪怕王弼领着六万辽东大军将他团团包围,他还试图挣扎反抗或者突围。
“燕王,听说高炽刚在北平给你添了一个孙子,叫瞻基,你忙着造反还没来得及去看吧,回家看看,抱抱孙子。”
陈云甫的信送到了朱棣案首,深深刺痛着后者的心。
“无论太祖太宗在不在,这江山,都轮不到你。”
无论太祖太宗在不在,这江山,都轮不到朱棣!
“政变不是诗词歌赋、书画绣花,政变是要流血的,时间一到朱棣不降,就全歼这一万五千逆党,以谋逆罪,尽诛朱棣全家。”
一把太师椅搬上了金陵城头,月落乌升,陈云甫傲然俯瞰着城郭大地。
距离他夺权全国最高政权,还剩下不到六个时辰!
第三百三十八章 解密章(上)
“王爷,咱们输了。”
“是啊,咱们输了。”
姚广孝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甚至带着一丝轻松:“贫僧可能会被凌迟。”
朱棣哈哈一笑:“孤好歹是太祖的儿子,总会留一份体面,应该不会受这种罪,不过先生既然知道会受凌迟; 缘何不自尽呢?”
“贫僧想解惑。”
“孤也想。”
“那就去陈云甫那吧,等他解惑。”
“甚好。”
建文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已经攻到金陵城外的朱棣率军投降,晋王朱棡在军中自尽,以求陈云甫不害其家眷后人。
同日,庐州的姜塘、熊璟二人发动兵变; 活捉楚王朱桢。
至此; 声势浩大的所谓靖难之役在短短两个月内; 如儿戏般兴起复亡。
这一仗没有对大明这个国家造成太多损失,满打满算,不过是折了三万多京营精锐,这是最忠实的保皇党,被李景隆付之一炬。
还有就是被朱棣在徐州一把火烧掉的六七百万石粮食。
大明,承受的起。
一个国家,承受的起这种痛。
朱棣和姚广孝被捆缚进了金陵,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陈云甫在自己家中为两人备了一堂宴。
“本辅与燕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本辅是個刚刚入仕的小和尚,燕王是高高在上的亲王。”
“第二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本辅随太宗去北平,那时候; 本辅是通政使。”
“第三次正式见面的时候; 本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去往辽东办案顺便视察辽东政务。”
“今日; 算是第四次正式见面。”
朱棣低笑几声; 而后抬起头望向陈云甫道:“是啊,孤到现在还能记得当年太师在北平城的风采,当时太师说了一句话孤记忆犹新。
本辅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本辅几分像从前,不得了啊,才十五年,太师就从天界寺一小和尚,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如今事实上唯一的主宰了。”
“父皇才驾崩不过一年,谁能想到,太师就有了谋朝篡位的实力。”
陈云甫连连摆手:“谋什么朝,篡什么位,打来打去,不还就是为了一个皇帝的位子吗,本辅不在乎那张龙椅,本辅要的,不是一个皇帝能给的了的。”
朱棣哈哈一笑,反唇相讥:“怎么着,太师还打算一辈子做周公了。”
“本辅永远是大明的太师。”陈云甫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而是平铺直述的说道:“同样,也会是新世的王!”
“新世?”
“本辅今年虚岁才三十一,怎么也还能活个四五十年吧; 四五十年; 够本辅开辟一个新世界出来了。
本辅既然能用十五年从一个孩子变成太师,两到三个十五年开辟一个新世界,很困难吗?”
成大事者三个要素,满腔壮志的信心、坚定不移的决心、矢志不渝的恒心!
而陈云甫,恰恰都具备,且一直如此。
望着霸气外露的陈云甫,姚广孝搭了一句话。
“太师若是不说一个孩子,贫僧都快忘了,话说太师这些年,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是太师愿为贫僧解惑,纵是千刀万剐,贫僧也无憾。”
“从哪里开始说呢?”
陈云甫陷入了深思之中。
“十五年呐,这个局十五年太长了,本辅一时间都不太清楚该从何说起,那就一点点的从头捋吧。”
这一刻,朱棣和姚广孝都坐直了身子。
他们都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得到解答,尤其是姚广孝。
十五年的局?
那岂不是说,陈云甫还在天界寺的时候?
简直是天方夜谭。
“十五年前,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故事已经不清晰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一觉醒来,浑浑噩噩。”
“一个叫庆池的师侄敲开了我的房门,唤醒了我。”
“推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那是,洪武十五年!”
“庆池带着我去大雄宝殿,告诉我,寺庙内来了一位奇人,主持让全寺的僧人都去听讲奇人传道,那位奇人,叫做道衍,也就是师兄你。”
忆起前尘往事来,姚广孝的脸上也露出三分笑容。
他更加的专心致至,听着陈云甫继续向下陈述。
“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多想,我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就惊叹师兄是位奇人,想着这辈子若是能跟着师兄,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姚广孝笑道:“师弟太谦。。。。。。”
“不要打断我,我会记不清楚的。”
姚广孝顿时噤声。
满意笑笑,陈云甫继续说道:“可是师兄啊,师弟我是一片真心对你,你却对我好生欺瞒,利用我,那时候你在大雄宝殿里说,伱是云游十几载第一次来到金陵。
我当时真信了,结果转过天我带着你逛天界寺的时候,你却露出了马脚。”
“还记得那个元史馆吗。”
“你在元史馆外的凉亭和几位编修在一起聊天,聊到了天界寺的前身,聊到了元史,聊到了龙翔集庆寺(天界寺前身)第一任主持的身份,当时师兄你说,他是图格鲁克国使团的副使。”
“全天下,只有金陵有元史馆,还是在洪武四年之后,由李善长修建编修的,这段偏僻的外国史,连那几位编修都是咂摸透了整部元史才知道。”
“你若是知道天界寺的前身还有情可原,但连这么偏僻的事都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一,你在洪武四年后来过金陵,二,北平的元朝皇宫你去过,而且在那里看过很多书!”
“我本来以为是第二种,结果你才刚来就说,孝慈高皇后的身体快要不行了。”
“你是在卖弄自己学究天人、精通天象。”
“可惜啊,我这人最不信这东西,你一说这话,我就笃信一点,你来过金陵,不仅来过金陵,你还在金陵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至于是谁让你来这生活的,除了燕王,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要撒谎,因为你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将之大白。”
“你想演戏,我就陪你演戏。”
姚广孝忍不住说道:“所以你才在贫僧面前,动辄就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让我认为你只是一个寻常孩子。”
“我不这样,你会带我去皇宫吗?”
“我不去皇宫,这盘棋,怎么开始!”
第三百三十九章 解密章(中)
“每个人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逃避别人的目光,因为他们害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第一次去皇宫的时候,师兄和我一样,我们很好奇的看了那道贴在承天门处的圣旨,你还煞有介事的说,百官为皇后守灵哪怕跪死都心甘情愿。”
“既然是第一次来皇宫、第一次到几筵殿、第一次见到文武百官还有当时的皇太子; 如今的太宗文皇帝,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弟都会忍不住好奇的去偷看,唯独师兄你,一眼都不敢看。”
“你见过太宗吗?”
“你专心致至的敲着木鱼,哪怕是太宗文皇帝灵前咳血都不敢去看。”
“你在怕什么,你是怕百官中有认识伱的,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喜色?”
“太子为国本,太子咳血; 所有人都很害怕担心,更多的是惊讶。”
“我当时看了你,你很奇怪,你似乎早就知道太子的身体不好。”
“不可能有人知道太宗身体不好,你怎么会知道。”
“还是两种可能,一,太医院中有你或者说是有燕王的人,这一点,我不信,朱棣没这个胆子买通太医,这事要是被太祖知道了,会怀疑太宗身体不好是因为朱棣暗中下毒毒害的。
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周王朱橚了。”
“坊间传闻; 燕王和周王不是马皇后所出; 而是碽妃; 俩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朱棣和朱橚兄弟俩感情是所有亲王中最好的。”
“太祖膝下几个儿子,长子是太宗; 老二、老三、老四、老六都是沙场悍将,唯独到了老五这,醉心于医术?”
“他很喜欢学医吗?”
“如果真要是宅心仁厚,是個悬壶救世的主,就干不出卖奴给朱樉的事了,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朱橚那么歹毒,我只是怀疑,怀疑这第二种可能。”
“亲王中,有一个朱棣的眼线内应,将太宗身体不好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谁懂医术,谁就最可能是那个眼线!”
姚广孝和朱棣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陈云甫,眸子里那叫一个惊骇。
十五年前的陈云甫才十五岁啊。
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会如此炉火纯青的伪装了吗?
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有本事能从这点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这么多的事吗?
“那晚,我和师兄你一起去见朱棣,我不见不行啊,因为不是你要带我去见朱棣,而是朱棣点了名要见我!”
“我不去见; 我怕朱棣心眼小,要我的命。”
“当然,朱棣不可能杀我一个小和尚,我才刚入了太祖的眼,杀我,太祖会不高兴的。”
“你们的王图霸业还没开始呢,哪能因为我受到影响。”
“后面好像还有很多事,但是和师兄你关系就不太大了,局怎么布,你只是我这个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那年咱们俩禅堂一晤,我已经试探出了你和朱棣的反心,我当时好开心啊,我当时就知道,只要你不死,只要齐德去做朱允炆的讲师,那么,靖难一定会发生!”
“我离开时的大笑是真的畅快啊,不是因为我赢了你,而是因为我即将,赢得整个天下!”
“而我今后要做的事,就是为今天的完全胜利做万全准备!”
“所以说,我能有今日,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师兄你,因为你从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欺骗我,你的欺骗让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你让我知道,这个新世界依旧是充满尔虞我诈的,你是我第一个想去亲近的人,你都在欺骗我,我还能信谁。
我只能信自己。”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远比我的梦中更加恐怖,我不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手里,难道去由别人支配吗。”
姚广孝眯起了眼睛:“既然你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出了端倪,看出了太宗皇帝身体不好,那为什么还要一门心思的去站太宗的队,你就那么自信?”
“不成功,便成仁。”陈云甫展颜一笑:“我要做的事,只有这一条路有成功的可能性,我跟朱棣,在朱棣死之前我永远没机会掌权,时间太长了,我等不起,这个国家也等不起。”
“所以,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人来到世上哪有不死的,活着的时候,若是能像我这般,布下那么惊天动地的一盘大棋,死亡,那是对生命的褒赏。”
姚广孝一叹:“如此说来,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