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坑了齐德的陈云甫又在干什么呢。
同朱标一起在城外三十里的苑林围猎。
“整天闷在城里,该放松的时候还是应该放松一下,顺便呢也能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
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够炽热,但是晒在人的身上还是很舒适的,朱标一身戎装,手持弓箭瞄中远处一只蹦来蹦去的兔子。
挽弓如满月,飞矢如击星。
正中目标。
周围的一众大汉将军纷纷欢呼起来,一名游骑快速掠出将战利品给朱标捡了回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吾皇威武。”
“赏你了。”
“谢陛下。”
陈云甫在一旁咂舌道:“陛下这箭法,臣估计这辈子也就在梦中能追上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朱标哈哈一笑,将金雕弓放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坐了下来。
“以前都是父皇带朕还有老二他们去荆山围猎,所以久而久之,这弓马之术,朕也算是略微精通。
你要是打算学,朕就从宫中挑几个好手教你,保准你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学、咳、咳咳咳咳。”
正说着话呢,朱标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陈云甫连忙上手去拍打朱标的背。
“无妨,老毛病了。”
朱标咳了一阵就止住,抬手示意陈云甫不必担心。
可后者能不担心吗。
再过不到二十天可就是永乐元年,历史上的洪武二十五年了!
陈云甫都不敢想,一想到就会尿意升腾。
“这些日子,太医可曾给陛下看过吗。”
“看了,没看出什么大毛病来,就说是朕当年落的病根,导致身体有些弱罢了。”朱标浑不在意的摆手道:“平日里多注意休养,吃点补品啥的会好的很快。”
“说起来,打从有了内阁之后,朕的时间是空裕了很多,这不,都有时间跑出来围猎了。”
陈云甫顿时心头一松,不过还是不敢放松,赶等陪着朱标启驾回城,陈云甫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太医院令秦程。
“陛下的龙体确定没有大问题吧。”
秦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张望了几眼,拉着陈云甫走到一边。
“少师,下官看过了,陛下的情况很好,只是五脏不调,所以才导致平日里极易生病。”
“怎么会五脏不调?”
“心为五脏之主,陛下心脉受损,非药力所能调和。”
所以说,老大哥的问题就是所谓的体弱多病?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绝对不会。”
秦程笃定道:“请少师放心,陛下的情况往简单了说,就是小病不断,大病没有。”
陈云甫这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太医院。
苍天保佑,老大哥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改元诏书
打从太医院回到家,一路上陈云甫的心情都很是压抑。
“你这是咋了?”
邵柠忙着带孩子,看到陈云甫一脸的凝重,不由很是好奇。
她无法明白,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自己的丈夫如此忧心。
自打嫁给陈云甫之后,只要回到家的陈云甫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正如那年除夕夜,陈云甫可以很轻松的说一句。
‘就算天塌了也不算事,补回去就好。’
能让陈云甫带着脸色回家,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没事。”陈云甫搓搓脸,轻松笑着走到娘几个身边,蹲下来逗弄景和:“玩什么呢。”
“鲁班锁。”
“你能玩明白吗。”
陈云甫呵呵一笑,脱下大氅放到一旁的椅子里,谓邵柠道。
“再过些日子,咱们家里的下人就要全部赶走了。”
“啊?为什么?”
邵柠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下人都赶走。”
“新朝,朝廷要重新登记丁口,咱们家里的下人也是大明的子民,当然都得登记,总不能一直做咱们家的奴婢吧。”
邵柠哦了一声,倒不是反对,只是问了一声:“那要是把下人都赶走了,家里那么大,事又那么多,怎么清扫,再说,咱家里可是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除了你。”
“花钱雇几个就成。”
陈云甫解释道:“以后呢,没有主仆只有雇佣,你就当把咱们一家之奴仆变成、变成、嗯,看在钱的面子上照顾你们娘几个的保姆。”
“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邵柠乐了,说道:“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送钱都想来咱家伺候你给你这位成国公当牛做马,你倒好,反过头来还给人家钱。”
“时间是往前走的,很多事总是要变的嘛。”
陈云甫倒是不甚在意的言道:“我是内阁首辅,当然要起表率作用,要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能指望下面的官绅能有什么好德性?”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内阁首辅一拍脑门拿的主意。”
“咳,怎么说话呢。”陈云甫纠正道:“即使将来废奴,那也是内阁的集体决议,内阁不是我一个人的内阁。”
邵柠连连打住:“成成成,我的上柱国,您就别在家给我上课了,不过,你要废奴的话,巧儿怎么办,也赶走?”
哦对,家里还有个通房丫鬟呢。
陈云甫就笑着看向邵柠:“要不,为夫多纳一门妾?”
“又便宜你了。”
邵柠气的咬牙,扬手作势就要打陈云甫,吓的后者闪身去躲,好在这功夫门房跑了进来。
“国公爷,礼部黄部堂拜谒。”
黄廷来的真是时候,邵柠瞪了陈云甫一眼,带着几个孩子离开,走前不忘将椅子上的大氅拿起来挂到衣架上。
“请黄部堂进来吧。”
门房转身离开,不多时那黄廷便匆匆赶至,作揖下拜。
“门下黄廷,拜见明台。”
“坐吧。”
陈云甫好奇问道:“何事寻本辅?”
“曲阜县令孔希文已经到了礼部驿舍落跸,门下想请示明台,礼部明日要为孔希文开一堂讲筵吗?”
所谓讲筵,算是儒学的盛会,循惯例,曲阜令入京,礼部都会在第二天设讲筵,邀请曲阜令给在京的文官教授儒典。
这还只是曲阜令,如果是衍圣公,那政治规格就更高了,这里暂时不提。
黄廷之所以来请示陈云甫的意见,是因为他从内阁那第一道咨文中敏锐的发现了一点。
陈云甫似乎并不喜欢衍圣公世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凡是明台不喜欢的,我黄廷身为门下中人,那还能喜欢?
别说一个曲阜令,就算是衍圣公来,他黄廷都绝不会给面子。
“开什么讲筵,朝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百官更不得闲去参加那什么讲筵,这事作罢了。”
“诶。”
见陈云甫的反应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黄廷心里那叫一个踏实和庆幸。
亏得自己明智,知道先过来问一声,要是仓促做主那还不惹怒了陈云甫。
“黄廷啊。”
“门下在。”
“马上就要到新年改元了,礼部这边拟好新朝第一道诏书没?”
“准备好了。”黄廷连忙背书,将新朝改元后的第一道诏书内容侃侃说出,最后请示道:“恭聆明台垂示。”
改元新朝的第一道诏书内容并没有什么营养,无非就是开篇先对洪武朝歌功颂德,然后表示要承上启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之类,最后就是恩泽天下,除十恶罪外,余者罪降三等施行大赦。
“大赦就免了吧。”
就对这最后的大赦,陈云甫发表了一点个人意见:“明年一年,光大赦就有三次,一次降罪三等,三次大赦后岂不是偷越盗抢的罪犯全无罪释放了?”
明年一年,大明朝改元要大赦天下、紧跟着敕封皇后还要大赦天下、最后朱允炆正位东宫依旧要大赦天下。
可不就是三次大赦。
黄廷迟疑道:“大赦是陛下加恩于天下,不好改吧。”
言下之意,大赦之所以会存在,其本身的意义不仅仅是古代皇帝为了展示皇权大于国法一种方式,同时也是加恩百姓,能让天下老百姓记着皇帝的好。
因此,每逢新朝、新帝、新元都会有大赦的诏命。
陈云甫以臣子身份阻拦大赦,黄廷听到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心里头哆嗦。
相权插手皇权吗?
就算是陈云甫敢,那他黄廷不敢啊,万一陈云甫让他拿回去修改,那他黄廷是改还是不改?
一边是大权在握的辅国宰相,一边是至高无上的九五皇帝。
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
“这事简单。”陈云甫能够理解黄廷的难处,于是说道:“你明天就把改元诏书送进文华殿,本辅这两日还真得再开一次内阁办公会,到时候关于登基诏书的修改过内阁会进行表决,无论内阁会上通不通过,这事跟你都没多大关系。”
黄廷顿时松了口气,赶忙起身作揖下拜。
“门下这就去办。”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守规矩的徐本
“今天礼部怎么没有为希文公开讲筵?”
齐德忙了一上午,刚打算回府补一个午觉,走到承天门的位置上才骤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天的皇宫很平静,平静的和日常中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不对了。
昨日孔希文到了京,今天皇宫文渊阁应该要开一堂讲筵才对。
大惑不解的齐德直奔礼部衙门,找到了黄廷询问。
后者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齐德蹙眉:“这事,是徐阁老说的?”
礼部是徐本分管,所以齐德怀疑到了徐本的头上,想着是不是徐本的意思。
但见黄廷嘴唇嚅动却又畏惧不言,齐德心里顿时恍然。
一定又是陈云甫!
知道了幕后指使,齐德也不好再发作,只是撂下一句:“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了。”便打算离开,迎面和一小小文书官差点撞个满怀。
“放肆!走路不长眼吗!”
齐德一肚子满是对陈云甫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功夫有了撒气的人那是张口就骂:“瞎眼的东西,礼部礼部,现在的礼部还懂一点礼法尊卑吗!”
黄廷知道齐德这是指桑骂槐呢,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齐德还是内阁的次辅,别看品轶没有明确是否为一品,但老齐张嘴骂人,黄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装听不见。
那文书官也吓得哆嗦,垂首下拜。
“下官、下官杨寓不慎冲撞阁老,罪莫大焉,请阁老息怒。”
齐德甩袖欲走,看到了这杨寓手里捏着一纸文书,便驻足问道。
“这拿的什么?”
“改元诏书。”
“拿给本官看看。”
齐德发了话,杨寓不敢耽搁,赶忙双手奉上。
诏书内容的前半段齐德还能理解,但当齐德看到最后一行用朱砂笔勾写的红字后却是迷糊起来。
“这什么意思?”齐德拿着诏书问黄廷:“最后大赦天下这一条为何要用朱砂书写?”
后者吭哧了半天,碍于齐德的逼问,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最后一条,少师觉得大赦有不妥之处,所以、所以打算拿掉。”
拿掉大赦?
齐德不可思议的看向黄廷,而后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诏书,末了,嘴角扬起了一丝危险的微笑。
好你个陈云甫,这是打算用相权来干涉皇权了。
“所以,你们礼部就改了这改元诏书?你们礼部好大的胆子!”
齐德怒不可遏的发声喝骂:“大赦天下,乃是陛下登基加恩于天下,你们自作主张,存的是什么心思,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话明着看似乎只是在骂礼部,但黄廷心里明白的紧,齐德这是打算向陈云甫发难呢。
黄廷心里紧张,手心也攥满了汗水,正不知道该如何去说,那杨寓此刻竟然插了一句。
“阁老息怒,这改元诏书乃是新朝头等大事,我们礼部哪里敢擅做主张,本就要送进文华殿交给少师勾阅,内阁不通过,我们礼部哪里说的能算呢。”
齐德扬起右手,指了指黄廷,又虚点了那杨寓几下,冷笑道。
“好、好,你们礼部能耐大的狠呐,哼!”
怒哼一声,齐德便直接将这改元诏书拍在杨寓的胸膛上,转身扬长而去。
他得用最快的时间去找徐本,和后者通个气。
这事决不能在内阁会上通过,不然的话,岂不是真成相权干涉皇权了?
齐德就不信徐本会如此的不智。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后者从齐德这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颇觉不可思议。
“改元换朝,大赦天下,乃是几千年来的规矩,怎么到了陈云甫这就要改了?”齐德不放过任何针对陈云甫的机会,直接在徐本面前大肆指摘:“徐阁老,陈云甫这是要做权臣、做弄臣了,咱们可都是受太上皇、今上大恩的,在这事上决不能犯糊涂。”
“齐阁老说的对。”
徐本频频点头,也是气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