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稳妥的办法没有了，如果你们觉得可以，那就发布，不行那就算了。”
秦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拍摄两个版本宣传片这件事情，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现在网络如此发达，如果让网友发现他给国内观众和国外观众的宣传片，版本不一，他会被描述成什么样子，他完全可以想象。
“秦砚故意在外国人面前丑化华国文化”、“秦砚精神外国人”，这些帽子哪怕是秦砚也不敢碰触。
现在这个版本的《剑》最多让人怀疑他的文化水平，但并不致命。
这哪里是找他商量事情，这完全就是在威胁嘛。王子峰咬了咬牙，又找上级领导反复协商，最后通过了秦砚的宣传片。
不就是一支纯粹商业的宣传片吗？不就是不符合国内的主流审美吗？
发布！
谁也没有想到《剑》最后所造成的争论，会如此巨大。
很多人都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国内国外对于《剑》的态度反差如此巨大。
但是秦砚看得很透彻，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同一的审美认知，因为影迷们对于他的期待太高。
秦砚知道在10多年后有一个叫做迪士尼的公司，拍了真人电影的《花木兰》。
《花木兰》高额投资、精美服道化、逼真特效，没有人会否认迪士尼对于《花木兰》的精心制作，迪士尼绝对是想把《花木兰》推向全世界。
毕竟“花木兰”是迪士尼排名第一的工作，也是第一个证明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也足够强大的公主＇1＇。
然而最后的结果呢？明显是失败。
我们把《花木兰》当做一个文化输出的最好载体，一次洗刷华国刻板印象的最佳机会。
可问题是，形象话语权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时候，我们是如何的无能为力。
我们一遍遍告诉别人，我们的文化真正是什么样的，却没有人会认真倾听我们的声音。
秦砚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从现在开始，从西方电影公司手中夺回对于华国形象的定义权，已经不再是小眼睛、留辫子、裹小脚的形象。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西方媒体掌握了国际舆论权，秦砚想要在其中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他已经拼尽了全力。
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方法，就是先打入西方市场，再在自己的作品中一步一步塑造华国形象。
现在网上也有为秦砚进行辩护的声音，只不过这些辩护的声音在主流审美的面前，显得如此无能为力。
“秦砚导演，或许只是想让西方更快了解我们。”
“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更加尊重历史！戏说不是胡说，改变不是胡编！”
秦砚同样记得很清楚，几年之后还有一个演员，演了一个有关于历史人物的小品。
很快遭了这个历史人物研究协会的声讨，最后这位演员不得出来进行道歉，从此以后国内再也没有人敢对历史人物进行改变。
甚至前几年《大话西游》上映的时候，同样也有人认为这是在扭曲历史。
类似的争论，自古有之，秦砚不愿意去争论与辩解。
秦砚特别喜欢一句话“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其实秦砚完全可以理解，甚至提前预料到公众会有这样的反应。
华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行好客之道。现在招呼别人来家里做客，自然是想要把自己家里最好的美食、美酒端出来，与客供赏。
而秦砚的《剑》，就好比巴蜀人眼中放了胡萝卜的鱼香肉丝，东北人眼中用番茄酱做的锅包肉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端上招待客人的餐桌。
秦砚当初和组委会沟通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担心。后来他们问了秦砚一个问题：
“你确定西方会喜欢你的视频吗？他们真的会因为《剑》而喜欢上华国？”
“能！”
言之凿凿，胸有成竹。
秦砚的自信是建立于他的殚精竭虑。
外人很难想象，秦砚为了十分钟的《剑》付出了多少努力，其难度完全不在电影之下。
奚芊芊女强人的角色形象，士兵驻守边关的市场接受，西方喜欢的华国元素……
全部是秦砚带着团队做了大量研究得出了结论。
从头到尾《剑》就不是秦砚的个人审美表达，就是市场调研，目的就是为了征服西方观众！
虽然王子峰代表组委会来找自己，秦砚知道组委会肯定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意见。
因为《剑》在国外已经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越来越多其他国家的观众，开始关注《剑》中的各种符号，关注着华国的历史。
网友不光是在嚎叫着要来华国旅游、看奥运会，他们是正儿八经策划这件事。
最近平城奥运会的网站，海外点击量呈几何增长。
还有客服电话也被世界各国人民打爆了，他们询问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城奥运会什么时候开始卖票！
组委会看着这些数据，最近脸都笑烂了，但是逢人还得表示低调。
“秦导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搞事了。我们组委会也很头疼啊。”
真正的待客之道，并不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拿给客人享用，而是拿出客人最喜欢的东西。
这就是秦砚从一开始拍摄《剑》的目的。
他想要通过西方人喜欢的方式，让更多人了解华国文化，从而进一步的主动去了解华国文化。
只不过显然秦砚这个步子迈得有一点太大，让国内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虽然国内很多观众、网民对《剑》颇有异议，实际上无论是奥组委还是更高一层的组织，对于秦砚的拍摄的《剑》都还相当认可。
甚至有些部门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主动拍摄更多的宣传片向海外传播，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文化输出。
王子峰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领导的意思是让你稍微给大家一点缓冲的时间，不要再这么刺激了。”
组委会可知道秦砚的拍摄计划远不止这一部《剑》，如果秦砚背着他们已经把所有的宣传片拍好，接连不断的发出来，那才是太麻烦。
所以王子峰这一次来找秦砚，不是批评秦砚，而是和秦砚商量。
这些宣传片，在组委会眼中就是刚刚出炉的佛跳墙，虽然好吃，但是有点烫嘴。他们希望秦砚能够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喂给西方观众。
秦砚笑着说道：
“放心吧，下一部宣传片的演员我都还没有找好了，剧本也还没有写好。起码还要一个月，你们就不用太担心了。”
“而且就算后面再拍宣传片，我也不准备再这么强调文化的差别了。别说你们压力大，我压力也很大啊。我新电影就快上映了，我可不希望突然被大家抵制。”
秦砚说这些话的时候，以一种诙谐幽默的口气在说，但其中的辛酸和压力，谁都不知道。
听到这儿王子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秦砚在奥运会宣传期间不再给他们搞大事情那就行。
然而王子峰不知道的是，秦砚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这一次也就算让大家提前适应吧，希望自己以后电影出来的时候，国内能够更好的接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网上对于秦砚的评价总算是发生了变化。
虽有着全球卫星网络的存在，但其实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国家的人，基本上各玩各的网络，但最近国内的一些网络平台上突然冒出了零星的外国友人。
他们用英文或者是蹩脚奇怪的汉语问道：“请问电影之中所说的文化是真的存在吗？”
这一次《剑》所展现出的强硬战斗风格，深得西方年轻人的喜欢，甚至有很多人跑到华国的网站上来寻找相关的剑文化。
为什么李小龙当年能够在西方的世界之中掀起夸张华国功夫的潮流，除了他的实力以外，那也是和李小龙的战斗风格和西方崇尚的观念相契合。
看到这些外国友人跑来问自己国家文化的问题，华国人的感受真的很复杂。
一方面他们觉得《剑》不能够代表自己的国家形象，但另外一方面却又的确因为《剑》，而让外国人对自己国家的文化产生了兴趣。
逐渐有人开始认识到什么是西方社会所喜欢的宣传片，为什么秦砚会通过《剑》来宣传奥运会。
现在仔细回过头来想，秦砚的宣传片真的是罪无可赦吗？
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在一些细节方面，秦砚不够严谨而已。
只能说秦砚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和实力定住了第一波舆论。
任何一个公共事件，永远是第一波舆论最为猛烈和片面。
“算了，算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能接受。”
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到秦砚宣传片成功后，都是抱有这样的态度。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多数的人都是结果主义者，只要最后的结果能够达到预期，对于其过程就不会那么在乎。
然而秦砚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外公布过自己的想法，他好像就特别果断在做这些事。
包括秦砚在和王子峰聊天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似乎没有任何什么困难、言论能够影响他。
如同最英勇的士兵，冲锋陷阵、勇往直前。
但实际上只有秦砚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秦砚有多么的忐忑与焦虑。
秦砚正在办公室内埋头加班，谢北杨给秦砚端了一杯茶水。
秦砚知道谢北杨肯定会为他调试水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立刻说了一句：
“这实在太淡了吧。”
秦砚加班的时候都喝龙井、碧螺春这样的绿茶，越浓越好，毕竟提神。
谢北杨没好气地说道：
“你如果不满意，下次就直接白开水了。上一次喝茶都喝得胃疼了，你又想去医院休假吗？”
秦砚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这些工作其实都应由助理负责，但谢北杨却主动接过这些杂事，除了担心秦砚，同样也是监督。
看着谢北杨毫不掩饰的关心，秦砚心中满是温暖：
“你也知道最近工作实在太多了，不赶快把工作解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所以给我泡一杯浓茶吧，有点困了。”
说着秦砚还露出一个特别富有深意的笑容，谢北杨看着真的很想给秦砚一头槌。
每次和秦砚说起身体、工作的事情，秦砚就会这样转移话题。
偏偏谢北杨又吃秦砚这一套，他主动凑上前也吻住秦砚。两个人拥吻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怎么样？现在有精神了吧？”
这下换秦砚有一些不爽，他说道：
“精神是精神，但是精神过头，有点不想工作了。”
“怎么了？还在想下一次的方案吗？”
秦砚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一些严肃说道：
“嗯，还在修改下一次的宣传片的方案。这一次要把握好度了，再这么刺激观众，那就麻烦了。”
想了想，谢北杨还是选择直言不讳：
“我还是建议你下一次还是保守一点，一次性让大家接受这么多的信息，大家肯定难以接受。”
其实谢北杨说的话秦砚都懂，只不过说他偏执也好，说他自以为是也好，他总觉得有的事情，自己不做，就没人去做了。
秦砚露出了一些苦涩的笑容：
“这一次还不抓住机会，让西方通过奥运会正视华国的实力，重新审视华国形象，下一次这样的机会不知道得等多久。”
话题突然变得严肃，空气也有些凝重。
秦砚直接把谢北杨拉了过来，秦砚坐在椅子上，而谢北杨则站着他面前。
秦砚直接紧紧的抱住谢北杨，把头埋在谢北杨的腹部，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寻求着一个可以逃避的港湾。
除了谢北杨以外，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秦砚这段时间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秦砚在创作剧本的时候，他私下找过很多国内专业学者们询问、请问各方面的问题。
其实学者们在对于文化创作，反而持有比较开明的态度。
他们什么样的改编小说、作品没看过，谁会在意宣传片的真实度有多么的高呢？
只不过秦砚不一样，他所处的位置让他承受了远超于普通人的期待。
所有人都觉得秦砚所创作的电影一定是完美的，一定能够用华国人最期待的方式去吸引最多的外国人，但是这根本是不符合规律的。
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就一定会喜欢。
在创作剧本那段时间，秦砚经常会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
谢北杨迷迷糊糊醒来，身旁经常都空无一人。起床一看，果不其然秦砚又跑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开始修改剧本。
秦砚已经用尽力想要平衡“表现形式”与“吸引力”的关系，而现在已经是秦砚能够做到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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