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付茗颂一怔,听见“长辈”二字,揉着这绣着花样的衣裳,鼻尖一酸。
闻昔又陪她说了许久体己话,用过午膳后,才堪堪离宫。
她在昭阳宫外停滞了一瞬,回头瞧了眼,心下难免感慨。
世上女子成亲前,都求家宅安宁,最好能有个和善的婆母,殊不知,这婆母好的前提,那得是夫婿好。
她从未想过,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终有一日,能柔情体贴至这般。
闻昔仰头,眯了眯眼道:“允秋,你瞧这太阳,可是从西边升起的?”
…
御书房中,沈国公等一众大臣皆于此,不为别的,就为那爻国使臣进京的一应事宜,毕竟事关两国交好,也是马虎不得。
最要紧的是,那位随之而来的木尔朵公主。
沈国公道:“此番公主来楚,千万马虎不得,且至少是一月的行程,一路少不得在各驿站歇息,西南事多地乱,接待的人必好生挑拣,不知诸位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有官员七嘴八舌商议:
“那徐州刺史如何?”
“不成不成,乡野之人,恐毛手毛脚。”
“那利州巡抚?”
“年过六十,自个儿腿脚都不便,怎能接待爻国使臣?”
“依微臣所见,还是朝廷官员谨慎。”
“从京城赶往西南,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岂不是耽误事?”
不知谁提起:“听闻沈世子现下人在青州,青州地处西南,只是不知沈世子这差事办完了没,若是不急,放放也好……”
闻恕抬了下眼,望向沈国公:“国公以为如何?”
沈国公自当无异议,欣然颔首。
是以,这接待公主与使臣的重担,便落在了那清贵的沈世子头上。
……………………
十一月,初初入冬,温度尚还不算十分寒冷,只是这天儿灰扑扑的,叫人瞧着,便不是那么痛快。
茗颂已有四月的身孕,脱了衣裳便能瞧出小小的隆起来的肚皮。
然,不知是不是月份愈大,她的孕吐也随之而至。
前三月里过得实在安稳舒坦,那时沈太后还道,这一胎是个会疼娘的。
可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开始折腾,那便是催人命的。
荤腥吃不得便也罢,就连清粥小菜,吃进胃里,也都恶心呕吐。
眼瞧半月过去,人便瘦了一圈。
遮月端着碗莲子粥,就要急哭了,“娘娘,奴婢知道您难受,可也不能不吃呀,您再用一口,指不定不吐呢?”
素心在一旁点头,“饿着腹中的孩子,夜里又折腾您可怎么是好?”
提到腹中的胎儿,付茗颂才有精神劲儿动一下。
然,一口才咽下,她便扶着小几,摁着胸口呕了半响,仿佛再吃一口,就要将肠子都吐出来似的。
这情形,饶是遮月也不敢再劝她吃。
闻恕来时,便见一屋子宫人手足无措,而榻上的姑娘两眼泪湾湾,清瘦得下颔骨都愈发明显。
他阔步上前,睨了遮月手中的瓷碗一眼,蹙眉道:“前几日的药膳呢?”
遮月回话:“娘娘一闻见那药味儿便吐,奴婢们实在不敢再上。”
“让太医重新配方子。”
“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遮月特意将粥留下方才退出寝殿,左右,皇上还能喂进一两口。
四下无人,姑娘方才抽噎一声,生怕闻恕要喂她喝粥,忙将脑袋靠到他胸膛,“我难受。”
闻恕瞧见桌上放着几块未吃完的山楂糕,这是宋长诀从宫外带的,也是这几日她唯一能咽下口的东西,现下,连这个都不想吃了……
见她如此,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饶是再心疼,该来的还是要来。
付茗颂哭着叫他喂了小半碗粥,那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粥都是咸的。
最后一口时,任你怎么哄她都不肯张嘴,只泪汪汪地盯着他瞧。
那可怜模样,试问谁顶得住?
闻恕捏着银勺的手指暗暗用力,嗓音柔和不少,轻声道:“宋宋,你心疼心疼朕,成不成?”
姑娘嘴角耷拉下来,现下该谁心疼谁啊?
可男人眼底的担忧之色,还是叫她迟疑一瞬,张了嘴。
…
这样的日子过去足足七日,直至膳房新制的膳食摆上桌来,进了付茗颂那矜贵的肚子,且没再吐出来,一众宫人,上至御厨、太医,下至昭阳宫当差的,皆是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
这新制的药膳不但酸甜可口,荤素搭配合理,且还丁点药味儿也没有。
付茗颂多用了几口,生怕又吐,不敢贪嘴,才叫宫人撤了下去。
此事很快传进永福宫,沈太后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就听杨姑姑道:“好在岑太医用了土方子,想来这有时,民间的土方子,还真顶用。”
“岑太医?”沈太后眉头一扬,“倒未听过。”
杨姑姑笑说:“并非是御医,一个医官罢了,娘娘平日里自是见不着。”
沈太后思忖片刻,盖上茶盏道:“太医院换了几次方子,皇后莫说夹上一筷子,就是闻都闻不得,他既能开出让皇后用膳的法子,往后昭阳宫的食谱,便交了他来做。”
“可娘娘,他不过区区一个——”
“那提为御医便是。”
天大地大,也没她那金贵的皇家子嗣大。
杨姑姑点头应是。
不多会儿,这事便传进了付宅。
恰是晚膳时辰,姜氏手握竹筷,听了丫鬟报信,仰头道:“御医?”
付姝云则是匆匆撂下竹筷,嘴角咧开,笑道:“当真?”
这御医虽不在朝前当差,但却是个正儿八经正五品的官职。
“啪”一声,老太太将竹筷拍在饭桌上,冷哼一声道:“御医又
如何,也不过区区正五品,且他无家世可依,能走到几时?”
付严栢忙放下碗筷,“母亲说的是,云儿,你听你祖母的。”
“祖母此言差矣,正五品何以是‘区区’二字?那父亲才从五品呢,论级别,还是咱们高攀了才是。”
“你——”老太太双目凌厉地望过来。
付姝云梗着脖子,又道:“再说,家世背景也并非全然可依,那当今皇后还是父亲的亲女儿,祖母的亲孙女呢,一年多过去了,父亲不是还在奉训大夫一职上。”
这话简直是在戳付严栢和老太太的心窝子,付严栢拍了拍桌,“你放肆!”
“越说越不成体统。”姜氏横了她一眼,却是眉头一蹙,这话还有些道理。
这顿晚膳,终不欢而散。
夜里,付姝云梳洗宽衣,陶菊替她摘了耳饰与发簪,忍不住道:“姑娘变得奴婢都快不认识您了,从前您可不敢这样顶撞老爷与老太太。”
“从前?”付姝云笑了声,“傻陶菊,从前那是为了能得父亲祖母宠爱与庇佑啊,可你瞧付姝妍与五妹妹,哪个在府里不是乖乖听话,哪个得真心相待了?”
尤其是付姝妍,她犯下大错是不假,可父亲那日在宫中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心寒。
平日他最疼爱付姝妍,尚能待她如此,往后也未必不会这样待自己,那与其嫁到高门显贵里步步惊心,不如顺了自己的心意,嫁个如意郎君来得称心如意。
陶菊似懂非懂,却又疑惑道:“可姑娘往日里不是常说,往后定要嫁个模样俊朗的郎君么?”
这岑太医,虽不说丑陋,那也比不得姑娘在俞州时念叨的什么李公子、金公子等,至多,算个清秀罢了。
付姝云顿了顿,目光落在窗边的兔子灯上,轻轻道:“我以前不知,这世上能有男子在你磕着碰着、小伤小痛时那般体贴入微,还以为这世上男子,都像父亲那样呢……”
正此时,窗边忽然传来两声哨声——
付姝云猛地抬头,愣了一下,急急忙忙抓起妆台上的珠钗耳饰,“陶菊,快,快给我重新带上!”
须臾,付姝云偷偷支开偏门,果然见岑寅一身藤青色立于门前。
她三步两跳地过去,“你怎么来了?太后不是命你照顾皇后饮食么?”
“都备下了,放了职,顺道瞧瞧你。”
…
这个时辰,付茗颂已宽衣躺下,身边的男人依旧是手心搭在她小腹上,即便是睡梦中,依旧会时不时摩挲两下。
姑娘轻轻撇开他的手腕,翻了两个身,挣扎了一下,还是慢吞吞挪坐了起来。
她掀了被褥,跪在金丝棉被上,两只胳膊绕过男人的上身,抬起一只腿,正要垮过去——
倏地,闻恕睁眼,下意识捉了她的胳膊,险些绊倒她,幸而及时扶住姑娘那金贵的腰。
这么一吓,闻恕也吓醒了。
他起身道:“怎么了?”
身侧的人吞咽了下嗓子,揉了揉小腹道:“有些饿了。”
这一个月以来,头一回从她口中听见“饿了”二字,闻恕愣了一瞬,揉了揉她的脸,“等等。”
说罢,他便披了件衣裳,起身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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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三)
《别枝》番外(三)/荔枝很甜
今夜恰好遮月守夜; 听闻娘娘饿了; 忙喜笑颜开从小厨房端了碗药炖银耳羹来。
进了寝殿,她将檀木托盘搁在圆桌上; 就要扶着付茗颂下床,“这银耳羹一直热着,就担心娘娘白日用得少; 夜里嘴馋。”
闻恕用被褥将付茗颂浑身裹紧; 朝遮月道:“去取个手炉来。”
“欸。”遮月应道。
闻恕弯腰将人抱起; 往桌前去。
付茗颂一只胳膊从被褥中挣扎出来,接过遮月递来的手炉,用手肘抵了抵男人的月凶膛; “你放我下去。”
这样如何吃?
闻恕想也不想; 直捏起瓷勺; 舀了一口放在她嘴边,“张嘴。”
这伺候起人的动作信手拈来; 想也不想; 实在是近日喂她喝粥喂习惯了。
遮月见状; 便明白这儿没自己什么事儿,伏身退下。
付茗颂咽了几口银耳羹,胃里稍暖,这种坐着躺着叫人伺候的日子有时实在舒心过头,她舒服地靠在男人胸膛; 扭头去看他; 就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她抬手碰了碰; “吵醒皇上了。”
又喂她吃了小半碗,闻恕才搁下勺子,隔着寝衣揉她的月要和月退,“酸不酸?”
姑娘摇摇头,搭着自己的小腹道:“撑。”
闻言,男人掀开衣摆,摸了摸她隆起的肚皮,细腻光滑的肌肤在他手心便得温热。
闻恕勾了勾唇,“有点大了。”
他爱不释手地多摸了两下,想要掀上去仔细瞧瞧,夜深露重的,一阵寒风吹来,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拍着他的肩道:“冷。”
闻恕起身,走向床榻。
床幔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冷空气。
一个吃饱了,一个被吵醒,相对而坐,左右谁也睡不着。
闻恕对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稀罕得紧,捏着她寝衣下摆道:“给朕瞧瞧。”
付茗颂靠在枕边,没拒绝。
倏地,肚皮一凉,寝衣被撩上去。
闻恕用拇指指腹摩挲,想到这里头装着他的孩子,这颗帝王心也忍不住融化。
他指腹一寸寸滑过,从肚皮顺着两肺之间那条凹线向上,碰到另一处隆起的嫩肉——
付茗颂月凶前一凉,忙拉住他的手腕。
就听男人声音沙哑道:“宋宋,这里好像也大了点。”
闻恕伸出指尖,刮了一下那颗红色莓果。
她一颤,“嗯”了声,似娇似喘。
闻恕喉结滚动,闭了闭眼,放下她的寝衣,整理了一番,似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抖开被褥道:“睡罢。”
“喔……”付茗颂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堪堪躺下。
姑娘平躺着,睁眼盯着床幔顶部,就见那纱幔随着流动的空气轻轻一晃、一晃、一晃。
饶是如此,她终是忽略不掉抵在臋部的灼热,实在是……
“皇上,这样要如何睡?”她面无表情道。
扣在付茗颂月要间的手蓦然一顿,紧接着,闻恕睁眼,重重地喘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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