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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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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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空阴沉沉的,恍如这帝王的脸色一般。

    这日早朝,阴风阵阵,大臣们一个一个挨训,且还不是破口大骂的挨训,而是一声冷笑,一声嗤笑,那折子从龙椅上镖了过来,叫人不寒而栗。

    任没长眼睛的也瞧得出来,今日,不宜多话。

    就连宋长诀有事要单独禀奏,都被挡了回去。

    待散了早朝,朝臣们额前铺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只听人群中传来几声议论:

    “听说昨夜皇后犯了错,被禁足在昭阳宫呢。”

    “皇上今日龙颜大怒,想来是为后宫分了心。”

    这后宫是藏不住秘密的,不过一夜,皇后被禁足的事儿便传得满朝皆知。

    走在人后的薛显清提了提眉,问沈其衡道:“真的假的?”

    沈其衡轻摇了摇头,“不知。”

    薛显清没再多问,拍了拍另一侧走神的宋长诀,“想甚呢?去盛喜楼喝一杯,如何?”

    宋长诀哪有心思喝酒,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而此时,昭阳宫中,素心收走了圆桌上的瓷碗,遮月正哭着给付茗颂梳发。

    只听遮月哭着道:“皇上下了命,不许娘娘出屋门,也不许旁人近身,只留奴婢与素心贴身伺候,娘娘,您昨夜究竟是去哪儿了啊?”

    付茗颂抿唇未答,只是轻声道:“头发都叫你梳断好几根了。”

    遮月哽咽着忍下哭腔,手上动作也一并放轻。

    梳洗过后,付茗颂也没为难宫人,并未要走出这间寝殿,老老实实在软榻上坐下,屏退素心与遮月。

    然而,素心却还留在这儿。

    见她看过来,素心窘迫又为难地扣紧双手,她道:“娘娘,皇上吩咐奴婢在此处候着,伺候好娘娘。”

    姑娘顿了顿,并未多言,默许了素心在此,素心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过片刻,她仰头道:“素心,能拿点针线和羊皮进来么?皇上没说不许罢?”

    素心一愣,忙点头应是。

    她心想,约莫是娘娘呆得无趣了,做些针线消遣,倒也是应当。

    然而这一消遣,付茗颂整日便再没抬起过头,连晚膳都免了。

    待到亥时,她揉了揉眸子,哑着声儿道:“素心。”

    素心上前,就见榻上的女子伸手递过来个精美的圆形荷包,上头还绣了两只锦鲤,这绣功,素心忍不住大大惊讶了一番。

    不过,这是作甚?

    付茗颂拿过茶水,抿了口道:“送去皇上那儿罢。”

    素心一愣,恍然大悟。娘娘这一整日,只用了一顿早膳,不吃不喝就为做个荷包赠予皇上,想来,也是想要皇上消气的。

    她虽是闻恕拨过来的宫女,但伺候人久了,总是要生出感情的,且瞧着帝后不合,她们做下人的,也无甚好处。

    是以,她忙点下头,“奴婢亲自送去。”

    ……………………

    景阳宫。

    闻恕捏着这褐色荷包,垂眸不动,元禄也瞧不出他现下是什么个神情。

    须臾,男人起身,踱步至窗边,一手推开轩窗,春日的风扑面而来,带着一阵桂花的香气。

    他脑仁突突跳着,那崭新的荷包叫他捏变形,他一闭眼,就能想起与之相关的一段故事。

    上辈子,约莫是尚家事发的前六日——

    是夏日。

    静谧安详的宫殿,花窗被推开一半,窗外鸟语蝉鸣,室内的人半趴在塌上,手里一针一线,缝得认真。。

    衣领微敞,酥…胸半露,全然不自知。

    亦或是故意的。

    听到他来,姑娘立即翻身下来,就着薄薄的衣料贴身而上,邀功似的道:“皇上,待宋宋给您做好荷包,您戴我这个,将瑶妃送您的丢了,行吗?”

    她将善妒二字摆在明面上,也不怕他因此责备她。

    这是她的心计,她太了解男人了。

    让女人为之嫉妒和癫狂,恰能满足男人的占有欲和好胜心,他怎会责备她呢,他被她哄得,满心都只有她。

    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之后,她细喘着气,葱白的指尖在他胸口打转画圈,她道:“在我的家乡,荷包只能送给爱慕的男子,且男子若是收下,就是同样也爱慕着女子。”

    她亮盈盈的眸子抬起,看向他:“我心悦皇上,皇上呢?”

    ……

    闻恕睁眼,气息急促地喘了两下。

    那枚荷包终是在尚家事发后,没能交到他手中。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那日她说的话可信么?是真的,还是又拿来诓他的?

    ………………………

    付茗颂送去一枚荷包,可回音却石沉大海。

    一连七日,闻恕没踏进昭阳宫一次。

    这回便是连沈太后都坐不住了,她原还对那日沁心湖一事耿耿于怀,总想打破这后宫专宠的现象——

    然而,不等她打好腹稿,昭阳宫便“失宠”了?

    可自打这以后,沈太后亲眼见闻恕又回到了御书房—景阳宫两点一线的日子。

    杨姑姑上茶,道:“皇后圣宠衰弱,未必不是好事儿,说不准这便是雨露均沾的开端呢。”

    沈太后“呵”一声落下,抬手挡了杨姑姑递上的茶,道:“有时这失宠,未必就不意味着得宠,皇上去昭阳宫时,人人都道皇帝专宠,现下呢,他不到昭阳宫去,他去何处了?”

    杨姑姑一噎,微微一怔。

    沈太后揉着眉心,长长叹了声气,“前几日要你搜罗的各家姑娘的名册,就罢了。”

    “是。”杨姑姑应。

    宫里有人着急,宫外,亦是有人惦记。

    三月六日,酉时,夕阳渐落,气候和煦。

    宋长诀从薛显清那儿讨了坛不易醉人的好酒往宫里去。

    他将酒坛往御前一放,道:“劳烦元公公拿两只酒盏来。”

    不及元禄动作,座上之人便冷声道:“你说有事要禀,是来同朕饮酒的吗?宋长诀,未免过于放肆。”

    一炷香的功夫,那坛子酒便少了一半。

    虽说不易醉人,可两个男人已有些微醺,但理智尚在。

    宋长诀重重搁下酒樽,继续道:“她胆子向来就小,五岁时见只虫要哭,八岁时见条狗就跑,就、就那么小一团,哭起来没完没了。”

    闻恕一言不发,抬手倒酒。

    宋长诀道:“那么小的人,在尚家七年是如何过的,皇上查的,应比我仔细。”

    对座的人微微一顿,举着的酒盏洒了两滴酒下来。

    “若说开始委身皇上是为活着,那为何最后,却反之而行?”

    闻恕冷眼勾了勾唇,似是不屑答这明知故犯的问题。

    二人相视一眼,随后是长长久久的静谧。

    宋长诀捏紧酒樽,“我原想着,若她记起来,想走了,我一定带她走。”

    话刚落下,便见闻恕眉头蹙起,眉眼不善地看向他。

    “可她不愿。”宋长诀道:“那天姜氏带她出宫,约好翌日天一亮,马车会停在平南街街口,回宫后将姜氏的丫鬟再换出来,此事皇上大可去查。”

    闻恕手腕微微一僵。

    “此事分明有两种可能性,皇上为何只对其一深信不疑?怎么,皇上也会怕?”

    “哐”一声,酒樽砸在桌案上,闻恕耳边嗡嗡地响。

    他沉声道:“宋长诀,你知道甚?你根本不知。”

    “因为其二,承受不住罢?恨旁人,总比恨自己要容易许多,皇上说可是?此后多年,日复一日记起此事,告诉自己,是她对不住你,日子一久,想必皇上自己也觉得,甚是合理罢?”

    一连三问,直让那对座之人猩红了眼,他倾身拽住宋长诀的衣领,微醺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一个字一个字道:“你给朕滚。”

    元禄推门而入时,见此一幕,吓得险些丢了手中的锦盒。

    他颤颤巍巍上前,道:“皇、皇上,昭阳宫送来此物,交予皇上。”

    说罢,他摁下暗扣。

    一枚金色贵气的荷包安安静静躺在里头。  。。。



    第80章 第 80 章

    《别枝》80/荔枝很甜

    夜幕低垂; 风凉如水。

    宋长诀拂开搀扶他的两双手; 强稳住步子,直线行走。

    蓦地,他停滞不前,回头望了眼那巍巍皇宫; 目光三分怅然; 三分欣慰; 剩下那四分,全是无可奈何。

    送他离宫的小太监轻声道:“宋大人,马车就在前头; 再走两步就到了。”

    宋长诀低低“嗯”了声,回头钻进车厢; 刚一坐下,扑面而来的醉意叫他头疼得紧,忍不住抵着太阳穴; 沉沉昏睡过去。

    御书房内; 元禄从外推门而进; 送走了宋大人,这殿内的气氛; 却并未缓和到哪去。

    元禄想起方才那一幕还心惊胆颤; 都说这帝王情绪无常; 可饶是在盛怒之时; 他的好修养也绝不会叫他亲自动手; 毕竟他身侧侍卫奴仆千千万万; 何以轮到太亲自动手呢?

    可元禄方才还真就见着了……

    这宋大人究竟说了甚?激怒了皇上,还安然无恙出宫去了。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撞见,元禄心中嘀嘀咕咕道。

    他动作轻慢地推了窗,散散着满屋子酒气,伏身道:“皇上,可要摆驾景阳宫,沐浴更衣?”

    瞧,才短短几日,元禄的问话已从昭阳宫扭转到景阳宫了。

    闻恕未应他,背脊前倾,双肘抵在膝盖上,手中捏着那金色荷包,今日这枚,是方形的,上头绣着一个“龍”字,倒是很衬他这身龙袍。

    须臾,他哑声道:“皇后近日,都在作甚?”

    果然还是问了。

    元禄低头作答,道:“每日只做些绣活,便再无旁的了。”

    说罢,元禄又补了句道:“素心说,娘娘指尖都扎破了,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呢。”

    指尖扎破这事倒是真的,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伤口,至于茶饭不思,那便是夸大了。

    他们这些底下人,哪个不想修补这二人的关系,自打皇后禁足以来,御书房和景阳宫当差的,成日成日,都要吓出病来了。

    闻恕唇角微抿,指腹在这突出的“龍”字上蹭了几下,道:“摆驾罢。”

    “欸。”元禄点点头,冒死又问了句,“皇上今夜,歇在何处?”

    男人漠然抬头,冷冷清清地吐出“昭阳宫”三个字。

    ………………………

    此时,昭阳宫中烛火通明。

    寝殿内,素心与遮月二人跪坐在塌下,一人怀中抱着盛满针线的竹篮,一人举着灯凑近。

    素心瞧着那已成形的玄色方形长条,心中暗暗叹道:娘娘的手真是巧。

    遮月耷拉着唇角,小声抱怨道:“都送去两个荷包了,连皇上的影子都没瞧见,外头都传咱们昭阳宫失了宠,个个蠢蠢欲动,妄想趁此分一杯雨露呢。”

    付茗颂手一顿,细眉微微上调,询问似的望向素心。

    素心顿了顿,讪讪道:“好在,皇上不予理会。”

    “喔。”付茗颂应了声,迅速绣完最后几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忽然,殿外传来一道齐齐的声音——

    “皇上万安。”

    素心与遮月神色一变,忙站起身,就见屋门被缓缓推开,那身明晃晃的龙袍立于前。

    二人喜形于色,素心戳了戳遮月的腰窝,拉扯着她的袖口退出寝殿。

    闻恕见香榻上的人半倚半坐,手中还握着针线,他缓缓走近,垂眸看了眼,是腰带。

    给谁的,不言而喻。

    付茗颂鼻尖微耸,他走得愈近,酒味便愈浓。

    她仰头道:“皇上喝酒了?”

    闻恕应了声,在小几上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她。

    付茗颂坐起身,将手中的针线放进竹篮里,“喝得多吗?”

    闻恕一眼看进她那双波光粼粼的杏眸中,一伸手,掌心上赫然躺着的,是她这半月送来的两枚荷包。

    一枚褐色,一枚金色。

    绣工精良,皆出自她手。

    他嗓音清冷,又带着些微醺的醉意,问:“是何意?”

    姑娘目光慢吞吞挪到她手中,随即手腕轻抬,食指点了点那枚浅褐色的锦鲤荷包,轻声道:“这个,是上辈子要给皇上的。”

    随即,她指尖轻转,又点了点那金色龍字荷包,道:“这个,是这辈子要给皇上的。”

    她抬眸,对上闻恕那喝多酒有些泛红的眸子,顿了顿道:“都补上。”

    男人攥紧手心,手背上青筋暴起,关节泛白。

    瞧,她三言两语,柔情蜜意,回回都能将他一颗心搅乱捣碎,那双水洗过的眸子,仿佛盛了一盏清酒,看一眼,便要醉过去。

    闻恕猛然起身,刚一转身,便被她拉住了衣角。

    “皇上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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