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亦晚把粗细不同的细枝粗干揉搓出来之后,就开始集中做梅枝。
梅枝上的花很好表达,因为这些钢丝本来就有很多的回环和重叠,就如同那一朵又一朵交叠开放的梅花。
他把那些东西全部都组装到了一起,开始接着调整整体的形态。
好些枝条交错在一起,便有了景观盆栽一般的效果。
虽然线条都是冷铁色,但就是被莫名地被赋予了墨梅之态,连枝头的一朵朵花都栩栩如生。
越亦晚捧着那铁艺般的点缀回到衣服旁边,开始用它们来装点裙子的下摆。
上半部分和袖子上的薄纱都是纯色。
下半部分的长摆竟开出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片纯白中毫无违和感。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明明是古意和冷色的墨梅,却因为枝叶花瓣的立体感,以及那西式的裁剪风格,给了这衣服后现代的特殊感觉。
这晚礼服的裙摆向两侧分开,无数枝叶花瓣攀附而上,极其立体而又清晰的睡在裙摆上。
薄纱覆在繁花长枝之上,仿佛是似有若无的轻雪。
越亦晚买了六袋钢丝球,全都拆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他把全部细节都装点好了之后,才缓缓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示意摄影师叫医生。
主持人根本移不开视线,这时候发觉他身体不舒服,颇有些慌张的去亲自叫了医生。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饮食不习惯,有些低血糖发作。
这种比赛看着只是搞艺术创作,其实无形中也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仅需要密集的各种动作,而且脑力消耗也很多。
越亦晚这一蹲下去,再站起来都有些不稳,还需要靠着摄影师帮忙扶一下。
镜头外的花慕之直接站了起来,担心的想直接买飞机票去看他。
越亦晚其实刚才就有些眩晕感,但不敢让那没定型的梅枝就放在那边,一直都在硬撑着做完。
他被扶出了镜头外,捧着葡萄糖水坐在休息区里,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在微微颤抖。
想来肯定很不舒服吧……连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小王爷本来特别着急地冲了过去,可看见专业的医生已经到位了,也没有贸然过去。
他一直不敢打扰嫂子比赛,怕自己做错什么会让他的成绩全都泡汤。
趁着这强行中场休息的时间,越亦晚忽然跟旁边的编导说了句什么,对方很快拿了手机过来。
撑不住了。
这种时候,只想听见你的声音。
花慕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太子看着镜头里歪着脑袋打电话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刻,也拿起了电话。
“歪——”越亦晚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我没呀。”
“嗯……”花慕之看着镜头里还在捂着心口深呼吸的他,轻声问道:“你状态还好吗?”
“精神着呢,简直可以去跑个五圈儿。”越亦晚闷了那半杯糖水,等待着发抖的症状慢慢缓解,声音依旧很有活力:“等我拿了冠军回来,记着请我去喝鱼头汤呀。”
他假装着无事发生,把脆弱的一面也掩盖了过去。
花慕之也假装着一无所知,只平静地听着他絮絮地说着什么。
五分钟的限定通话时间好像一晃而过,编导还多等了三分钟,才做手势示意他该挂电话了。
越亦晚拿着电话听着另一端的声音,简直想今晚就坐飞机回去抱抱他。
想赖在你怀里睡一会儿,想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要挂电话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我爱你。”
逃避了许久的东西,原来也这样的让人沉溺。
他曾经不敢触碰这些情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谁有感情的往来。
可是就这么一路沉沦了下去,连内心都为那个人燃起了一腔不灭的火焰。
再累再难受,哪怕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会为爱人的存在点亮所有的光。
他的这一句我爱你,比花慕之的晚到了好几个月。
可花慕之愿意等。
“我也爱你。”他握紧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他道:“照顾好自己。”
“嗯。”
越亦晚亲了一下话筒才挂掉通话,把手机交给了编导。
他伸了个懒腰,再度返回了比赛区,开始调整飘带和褶皱。
花庆之站在场外,拿着电话道:“哥,你也别难受,我等会比完赛就给他准备药跟吃的去……”
花慕之坐回了沙发上,长长的嗯了一声。
他明白这些,偶尔还是会关心则乱。
哪怕晚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呆上好几年,也会健康又强大的渡过各种难关。
他一直都很坚韧又自强,是只把柔软的一面给自己看而已。
这一场比赛,一共进行了五个小时。
随行的医生还没开口,好几个编导和工作人员就主动给越亦晚递了几回小饼干和巧克力。
一共有九个参赛人员,但最终得了零分的有三位。
不是手里的工具或者布料不足以完成全部任务,就是返回时间太晚直接出局。
如果赛制仅仅是在小杂货店里买东西,可能他们都能提交出作品来。
但节目组故意把区域放大到整个街区,还告诉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选择,其实是在隐秘的引导着他们因为贪婪或者野心而犯错。
这个节目的难度,一直都在不断地加大。
越亦晚是第三个完成作品的人。
那长裙上的墨梅犹如悬空的线雕一般,色彩和明暗对比都让人为之惊诧。
明明衣服的面料廉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却最终被竞拍到了上十万美元的价格。
“——欢迎来刷卡!”
“所有相关收入都会捐给儿童权益基金会!”
“支票也可以哟!”
导演站在旁边看着不断飙涨的数字,抽了一口烟道:“塞缪尔这个名字,迟早会成为年度流行。”
旁边的嘉宾也笑了起来:“也许就在今年呢。”
话音未落,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庆祝塞缪尔·越拿下第五个第一名!这真是实至名归!”
“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场神话是否会一路走到决赛!”
全场都爆发出热烈又响亮的响声,还有人高声吹着唿哨,在为他喝彩叫好。
青年笑着鞠了个躬,仿佛穿过镜头在凝视着谁。
花慕之望着屏幕,半晌才起身道:“我先回东宫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笑道:“我现在也挺想他了。”
花庆之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直接请全摄制组的几十号人一块吃了顿饭。
那些美国佬法国佬们吃大餐就好,不用特意安利什么中式的食物,毕竟存在口味代沟。
美国人喜欢吃齁甜的食物,一杯冰淇淋的含糖量能让亚洲人吃到怀疑人生。
他单独拜托厨子给越亦晚做了滋补的汤粥,还配了糖醋小排和松鼠鳜鱼。
雍王殿下吃的一脸感动:“老美这些汉堡真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你会疼人。”
食堂里虽然供货充足,但不是蛋饼热狗就是培根,吃多了真是让人难受。
这怕是英国厨子承包的后厨吧??
花庆之给他又舀了一碗排骨藕汤,特别好奇地开口问道:“哥,你是怎么想到用塑料袋子做裙摆的?”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如实地回答道:“因为大学那会儿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拿一次性桌布救过场。”
这也是强行拿这玩意儿当欧根纱用了。
等到了分别的时候,花庆之推着行李箱在影视棚区门口和他告别。
越亦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坠子出来。
那是他昨晚临时拿布料缝的小海豚吊坠,毛绒绒的水蓝色配上芝麻豆小眼睛,看起来特别Q萌。
“拿去做钥匙扣吧~”
花庆之笑眯眯地接了这毛绒小海豚,当场就拴在了钥匙上。
“我哥要是知道,肯定又得吃醋了。”
“他啊……”越亦晚又扬起了笑容。
“我这一辈子都归他了,想要什么都成。”
第72章
花慕之在剧组的时候,有时会走神。
他会看着场景里的小王爷和太子嬉笑玩闹; 看着戚麟扬弓射箭; 看着江绝露出少年般的阳光笑容来。
他们确实把故事给演活了。
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 花慕之有意识的把传记和小说区分清楚; 故事也带上了虚构性和改编,主要故事也加入了许多朝堂上的争斗。
小王爷作为外邦豪富之子嫁入这个国家,本身是为了制衡太子的存在。
而太子既要面对一众宫妃的揣测和构陷,一边要和两党的清流武官往来试探; 其实也活在夹缝之中。
这个故事有一明一暗,需要对情绪和感觉有个直接的把握。
在东宫之中,太子和小永王什么都不用在意。
他们因为意外而交心; 因为种种的机缘巧合而不断地了解、信任对方。
在对方身边的时候; 两人只用做最纯粹的自己; 感受火热而又真挚的感情。
而到了朝堂之上,两人又如同默契的队友,根据不同的战局摆出种种表情来。
或者故作疏远,看见对方的时候都会流露出厌恶冷漠的表情。
或者突然多了些难言之隐; 仿佛是在苦苦单恋着。
两个人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老手; 这个时候也相当的默契。
宫中的老臣们在想着法子架空皇帝; 要挟太子; 殊不知自己早已经被算计了个干净。
江绝平时是个清冷又淡定的性子; 其实和花慕之有些相似; 只是一个自带疏远感宛如高岭之花; 一个温润亲切如掌中之玉。
但是在镜头里; 娇憨也好,风骨也好,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也好,竟全都不费吹灰之力的能够贴切呈现。
也真是奇了。
花慕之原本电影和电视剧都看得少,可哪怕没有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表演知识,也能感受到他作为演员的强大磁场。
比起观赏他十年前的旧作,现在的江绝简直蜕变到了更加无人能及的高度。
他哪怕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镜头里的配角们甚至是宫女太监,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入戏。
戚麟在对戏的时候,也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看着江绝的时候,就是一副凝视爱人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矫饰。
“真像江皇啊。”有人小声道。
“CUT!”
中场休息的时间里,江绝大概补了一下妆,过来跟花慕之确认下一幕的拍摄细节。
“你今天下午就回临国了?”
“嗯,那边有些私事。”花慕之翻开了剧本,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到了决赛的日子了。
是不是……四天后晚晚就要参加决赛了?具体是几点结束来着?
他回过神来,翻找到了下一幕要拍的具体戏份。
在这一幕里,戚麟饰演的太子是刚刚被人威胁完。
那恼羞成怒的将军直接拿小永王的性命作为要挟,一度口出狂言想要让他就范。
而在这一幕里,需要有一段没有任何台词的戏份进行心理表现。
为了《风鸟花月》这部电视剧,他们简直废了好些的心。
射箭,画画,拨弄算盘,甚至是背各种诗词歌赋。
戚麟原先没有射箭的经验,先前练了好久,花慕之还抽空教过他要领。
但是这一幕戏在原著里是不存在的,后面这边是商讨之下决定要增加的内容。
“你觉得,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花慕之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做折扇。”
“画扇面?”
“不仅仅是画画。”
他提起笔,写了一个大概的过程。
如何烘烤竹骨,如何焚香薰纸,如何绘制扇面……
整个过程都写的清清楚楚,完全是信手拈来。
江绝还真的没见过他这样的隐士般的真君子,对这种古代的东西简直和历史学教授一样通透。
他把纸交给了道具组,不出二十分钟,各种小火炉和线香都已经悉数准备好了。
但确实整个剧组里,只有花老师懂这方面的具体操作流程。
“要不这样。”江绝提议道:“我们用画面的剪切,太专业的内容您来代做,毕竟国画什么的确实需要长期的功底,不可能一蹴而就,做扇子估计也是这样。”
花慕之也不推辞,只换上了另一身戏服,站在了案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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