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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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种-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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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解失败?”顾惜问,他眼眸深深,意欲不明。

    季元现摆摆手,又单手揣裤兜里。“我们会分开,高考之后,互相妥协了。”

    “我来找你,是想你看开一些。说得直白点,奶昔,你是我兄弟、亲人,但我真不喜欢你。没办法,如果你实在做不到不越界,我也不能对你太心软。”

    顾惜深吸口气,格外地平静。好似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悬在头上那把刀,迟早都会掉下来。“所以,你这是解决安顿好立正川的问题,回头就来解决我了?”

    “可能之前,我处理问题不够周到。”季元现一顿,舔舔唇。嘴里软糖还剩下一点,心尖的酸楚又攀了上来。“奶昔,立正川已为你退让过一次。因你而委屈过一次,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想他委屈。”

    顾惜点点头,“其实不用你提醒,我本来就要走。”

    “出国的事没告诉你,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这段时间我想通很多,否则也不会去劝解他。人是会变的,我不该偏于往事,执于你。”

    他总想着,少年时代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才一切圆满。而这种困兽般的感情,犹如脱下华丽衣裳的枯竭躯体,那些过往织成梦境,梦得太深刻,溢出来便成了灾。

    人和人相遇是缘分,但能否相守,这是命。

    顾惜认命。

    季元现嘴里的软糖终于化了,留有一点点清甜,反着一点点涩。他叹口气,拍拍顾惜的肩膀,“顾伯父曾教育我,做人要有道义。讲义气,讲恩情。”

    “他说这是军队的法则,同样适用于江湖,适用于整个青山不老,又朝露溘至的人生。”

    “我学会了。所以还是那句话,未来能做朋友,我就一直帮衬你,天地广大一起打拼。但如果不能安心做朋友,顾惜,很抱歉。我不能对不起你,消耗你的感情。”

    这是警告,也是劝解。季元现思去想来,或许这样才能简单明了。

    顾惜看着他,良久没说话。

    雪花纷飞,大风吹得猎猎作响。远处主席台上的国旗,是万千白中一抹红,特显眼。

    顾惜动了动喉结,他有些受不住。即便猜到季元现要说的话,还是心疼了一下。

    他说:“我最后再问一句,行吧。”

    “元宝,立正川到底哪里好。”

    季元现转着手中雨伞,散开的漆黑伞页旋成一个圆。少年勾起嘴角,忽地轻松一笑。他眉眼含情,好看的唇呈弓形。那一瞬,似将雪国的冬,南国的春,夏季的灿阳,深秋的斜雨尽收眼底。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动人的神色。

    他说:“立正川哪里都好,是我不够好。”

    “我不够强大,不够坚定。所以,我会继续努力的。”

    顾惜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先告白,他能勇敢一点,他可以不顾及那些往日情分,冒着闹翻的危险,跑去季元现那里恃宠而骄。

    季元现会不会就顺着他,同意他。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季元现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顾惜站在围栏边看他走远。他恍惚想起刚认识立正川的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季元现撑着黑伞,背着鲜红琴盒,一步一脚印地走向了立正川。

    顾惜想,他或许那时就输了。

    九万里悟道,原来他输在一切开始的地方。

    元现真辛苦,顾惜心想,总要保护所有人,又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咬牙死抗的蠢劲那么反智,我曾经到底喜欢他哪里。

    直到季元现消失在视野里,顾惜望着那一串逐渐被大雪覆盖的脚印,他开始哼歌。

    其实最单纯的喜欢,就是知道季元现拒绝了他,这次直白地拒绝了他,顾惜也永远没有埋怨。但他不会再靠近,从今往后将所有喜欢藏起来,不再招摇过市,不再拿它去束缚季元现。

    顾惜哼完歌,人来人往的,将季元现的脚印踩乱、踩模糊了。

    他想:“我会努力过得好,你也一样。”

    任君天南地北闯荡,共回首时,愿你我热泪盈眶。

    立正川放下时,大雨磅礴,他叹口气,就放下了。

    顾惜想放下时,大雪迷眼,他哼着歌,就放下了。

    而季元现,他处理好顾惜的感情,一人跑去小卖部。他买一盒滚烫的维他奶,然后坐在文科楼下的花坛边。

    季元现用手拂去积雪,又用纸巾擦了擦。他独自坐在那里,撑着伞,手中拿着维他奶。

    季元现喝一口,冻到没知觉的嘴唇遽然触到滚烫。麻木的神经突地惊醒般,烫得季元现眼泪都出来了。

    他只好眨眨眼,垂下手,嘟囔一句,“什么鬼。”

    寒风飕飕往衣领里刮,季元现孤零零坐在那里。

    他想,真好,都要走了。

    人生,不就是一场场相聚别离。

    季元现不知坐了多久,手中滚烫的维他奶似要结冰。他从包里摸出一颗抹茶糖,扔进嘴里。于是,甜丝丝的清香又占据味蕾。将心里的酸楚,强行压了下去。

    这天真冷,冷到人都不想流泪了。

    季元现变得有些沉默,身形快速消瘦下去。之前好不容易补回来的脂肪,像无法在他身上生根,一眨眼,就又走了。

    他定的目标不算高远,也不容易,是s市本城的一所211。他决定留在这里,既陪伴母亲,又为以后选择的道路打基础。

    季元现前几天给薛云旗打电话,简单说明自己的性向问题,以及老妈的现场抓包。

    萧承在那头笑得极不厚道,薛云旗给他一巴掌,叫萧承住嘴。

    “我近期回国,要不,我去找薛姨谈谈。”

    当年薛云旗出柜地惊天动地,直接越过家人,干脆上头条。等众人回过神来,薛云旗拉着萧承已进家门跪着了。

    但别人的例子不能套在自个儿身上,那时薛云旗已二十二,天才指挥家红遍世界。他有经济实力,且人格独立,有的是底气和家人讲道理。

    而这些东西,如今季元现都没有。

    “你别去找我妈谈,不然她以为是我指使你的。”季元现转笔,现在凌晨一点,终于写完数学题。

    “哥,我想变强,变独立,我想光明磊落地爱他……就让立正川先走吧,他有他的前程,爱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你就不怕他走了不回来?”

    “……怕,怎么不怕。我甚至做好了他不回来的准备,”季元现仰头,看着天花板。灯光映得人影狭长,他忽地眼睛有些疼。

    “是谁说,谁说我就有安全感。哥,他可能真不会回来了。”

    薛云旗:“那你还是要他走?”

    “不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怎么行呢,”季元现轻笑两声,“否则他会以为,他所见到的,就是全部。这世上有太多优秀的人,我怕立正川认识他们,又怕立正川不曾认识他们。”

    “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可爱情不是捆绑他在我身边,他爱我,但他是自由的。他应该去看看,去看一眼这无垠精彩的世界。”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薛云旗问得简单扼要,他隔着汪洋大海,忽地心潮澎拜。他在纸上写一句话,要萧承赶紧照办。

    萧承瞄一眼,撇撇嘴,又笑了。是有人该站出来,为年轻人的爱情说一两句公道话。

    季元现咬了咬笔头,挽唇一笑。

    “什么我怎么办,不怎么办。”

    “我留在这里,然后等待……其实我一直对自己有误解,我曾以为我是风流浪子。”

    “哥,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骨子里是王宝钏。”

    季元现老早就想好了,他不会离开这里。这座城市是故事开始的地方,合该在这里等一个结局。他拿不准,拿不准谁会走,谁会留。拿不准谁会回来,谁从此江湖不见。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

    即使立正川不再回来了,季元现会不甘、会难过、会久久走不出这段纯粹的年少感情。但他没有权利,以爱之名,行强盗捆绑之事。

    季元现想,真完了,栽了。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立正川。

    “要是立正川不回来了,”季元现说,“抱歉,哥……”

    “我想象不出那个画面,我真的真的,会非常难过。”

    季元现忍住情绪汹涌,他深吸口气,挂掉语音电话,揉揉眼睛。半响,他长出口气。最近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准备去厨房倒杯热牛奶。

    脚步有些拖沓,季元现下楼时,立正川端着两杯牛奶上楼。

    他们各自一顿,又同时笑起来。

    立正川走上去,递过水杯。他声音温柔,用手背蹭了蹭季元现的脸颊。

    “最近瘦了,学习还是要适度。我们不一起睡,你也不能背着我偷偷加班学习。”

    “身体是自己的,别太要强了。”

    季元现咕噜咕噜喝牛奶,仰着头,把眼中泛酸的液体往回憋。半分钟后,他一口喝尽,唇边沾了一圈奶渍。

    “……其实,我更宁愿你对我冷漠点。别这样,在我身边,还给我糖吃。”季元现提起嘴角,笑得既涩且牵强。

    “你别对我这么好,真的。我怕我按不住留恋和不舍,就不要你去美国了。”

    “但我想对你好。”

    立正川说,他眼眶有点发红,笑得死命温存。

    “季元现,我会对你好。你始终要我走,我就忍不住讨厌你。但你在我眼前,我又特别特别喜欢你。”

    “季元现,就让我对你好,真的。这样毕业以后,我才能怨着你,怨你不识好歹。我才能有动力,忍住不从美国回来找你。”

    这话字字诛心,立正川说得从容不迫。他想从季元现脸上捕捉一丝苍白,对方却只是紧紧抓着杯子。

    季元现装作风轻云淡,一派纵容。

    他笑着说:“行,都依你。”

    季元现从来不是君子,他只是捧着一颗良心。

    在爱与私欲面前,选择把痛苦当糖块一样咀嚼。

    第五十三章

    校园里的树叶被洒上雪花,天色蒙蒙亮,迷迷糊糊间,便以为是玉兰花开了。

    季元现说这话时,立正川低头听着英语,他快速瞄一眼对方手指的方向,潦草点头。

    立正川准备托福的日子里,简直忙到原地起飞。他不仅要应付学校功课,还得花时间准备托福。如今英语水平直线上升,听力好得令季元现惊异。

    两人凑在一起写作业,立正川偶尔看他的英语试卷,接着笔尖一动,将错误准确勾画。

    翻年的时候,季元现十八了。

    这天元旦节,大雪停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下。高三为数不多的假期,s中让他们捡了两天。

    季元现说不过生日,立正川也没给他订蛋糕。其实回想起来,两人很少过节,也很少给对方买礼物。生活过成老夫老夫模式,习惯彼此在身边的理所当然。

    立正川回自家车库,一脚油门,将毒蛇给开出来了。他半路堵在立交桥口,望着前方此起彼伏的车尾灯发呆。是不是,还应该买点什么。

    车载音乐放到莫扎特k。381,立正川听了会儿,是去年季元现硬要他听的。那时候季元现的五官似还没长开,反正没现在这么俊朗漂亮。

    方向盘一转,立正川从支流杀出去。他想,去买束花吧。

    季元现下楼时,实实在在被立正川的毒蛇骚了一脸。那人身姿颀长,早过了一八五的门槛。立正川穿着棉服,靠着引擎盖。他双腿交叠,手边放着一束玫瑰花。

    鲜红鲜红的,特扎眼。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想过来认领你,”季元现走到他身前,半天没数清楚。“哎,多少支,别告儿我九十九,忒俗气了啊。”

    立正川一本正经:“八十八支。”

    “八……”季元现一哂,幸好这是地下车库。位置偏僻,又没人。

    “发发发啊,川哥,还挺吉利嘿。”

    立正川不跟他贫嘴,“季元现,十八生日快乐。”

    季元现忽然有些动容,想着去年也是这样。没有蛋糕没有蜡烛,也没一首生日歌,立正川简简单单一句“生日快乐”,却让他开心得不得了。

    “谢了。”季元现说,“可这不公平,你十八岁那天我都没送东西,要不今天补回来?”

    立正川低头看他,问:“怎么补。”

    “做吧,”季元现扬起一抹笑,邪淫又纯情,“就在你车上,在这性感狂野的毒蛇里。”

    “我肖想这车挺久了,对你也是。”

    两人从吵架直到现在,愣是没有做过那件事。倒不是不想,总觉时候不对。好几次吻到擦枪走火,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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