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茶水沿茶几蜿蜒而下。安室透白色的衬衣,倏地晕开一片漉漉的茶渍; 如褪色的血污。
瓷片锋利、细碎。
稍不留心就会踩到,嵌入的碎瓷片割出细密的伤处。
两人视若不见,毫不顾忌。
桐山千冬严肃、紧张地皱起眉。
对安室透骤然出手的疑惑、突然交换回来的惊喜,其他情绪都变得不重要了。
货真价实的交手,拳风迅猛,气力强劲; 像是要把什么发泄出来一般。她近距离旁观,只觉得沉痛、担忧、心疼。
“小千,被蛮狠的行动派吓到了吧。”有希子迟了两秒,最后理解交换结束的讯号,亲昵地挨过来,不着痕迹地遮住她痛切、担心的源头。
桐山千冬愣愣点头,又急速摇头。
随她的动作,有希子注意到桐山千冬心口的口袋,对折成四方、抹有红色印记的棋谱皱巴巴露出一角。
有希子辨清是口红的痕迹,成熟的深红色与桐山千冬格格不入。
方才桐山千冬不假思索地搭上赤井秀一的话,有希子霎时一惊:桐山千冬知道安室透是波本,而且知道更多。今早以江户川父母的身份,他们与安室透结下目的一致的约定,最重要的一条是她的人身安全。
桐山千冬知道与否,了解多少,基于对方更灵活的考虑。
但一无所知,显然比担惊受怕幸福。
棋谱背面的字母,有希子敏锐地瞧清c、h、r。
有希子好奇地揭起,展开折纸。
“这是、克里斯的签名”
“啊。”桐山千冬短促地应,从有希子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与喘息,可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
“在哪里遇见她了,什么时候”有希子急声追问。
“来这里之前,在堤无津川边偶遇的。”
有希子有些强硬地作出邀请,语气轻快:“来,小千,我们换到里边说。”
工藤优作捧着红茶起身。
“诶、就不管他们吗”桐山千冬犹疑地用食指指向对面。
“当然,他们是能够对自己负责的男人吧。等他们尽兴了,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统计受损数额,追究赔偿责任。哎呀、这可是我从古董店淘来、最喜欢的一套茶杯,还有特别为你准备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我满心欢喜的下午茶啊。”有希子叹了口气。
“不。我不是说这些,是人。绝对、会受伤的。”
骤然爆发的安室透,怒意如喷涌而出的岩浆,滚烫、炽烈。
赤井秀一做出回应,用利落的攻击防御。
甜甜的空气里,似乎隐约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勾起久远的记忆。
虽然有重要、温柔的人陪伴与宽慰,可以依靠不厌其烦的电影挨过无聊的时间,但事件现场浓重的血腥味仍给她挥散不去的痛感。昨晚的事件中,她有更多更关切的部分,疲钝得顾不及想。而此刻,桐山千冬清醒地感同身受:一定很痛。
即使是达到这种程度的痛感,安室透也毫不迟疑地勾拳。
无法自若地绽开爽朗的笑意,连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对赤井秀一展露的,只有冷冽的情绪。
因此抑制在心底、情感上的痛觉,远比生理上的更强烈。
使安室透迸发出燃烧般的怒意,
d这样的存在。
桐山千冬的心更慌乱了。
“如果想深入理解某个人,自然包括对方为何愤怒。而且,小千,你放心,破相的池面,依旧是别有风味的池面。”有希子轻巧地说着类似于诡辩的话语。
“难道,你讨厌破相的池面啊、那我要给赤井桑加油了。”
“诶、不是”这是什么怪异的逻辑,桐山千冬立刻否定。她们若在一侧分别加油,性质就彻底变异成热闹的拳击联赛了。以工藤优作广阔的知识面,一定能胜任裁判的位置。
不
话题和思维偏向奇奇怪怪的方向。
她翻腾的慌乱,也被有希子恰到好处地打断。
一定被看穿了。
“那,破相也完全不影响你的喜欢吧。他们有独特的交流方式,我们是普普通通、安安静静品茶的类型,所以,你可能很难一下子理解、赞同有别的沟通方式。”有希子掬起笑意,轻推她的肩往里走,俏皮地说。
“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只会限制他们发挥的空间,让这场不可避免的切磋变得更危险。论斗殴,他们显然是专家,肯定比没有实战经验的我们有分寸。比起无用的担心,不如空出场地,预先备好医疗箱或急救电话。”工藤优作不疾不徐地说明。
有希子熨帖的考虑、明快的话语,加之工藤优作详尽的剖析。
工藤夫妇的神奇魔力,顿时彰显得淋漓尽致。
虽然担忧不减,但从理性到感性,彻里彻外信服了。
安室透的构成,不只是温柔的波洛服务生。界限模糊的波本与降谷零,更多掩在巨大的冰层下,她瞧不见。偶然瞅见的,也只是温和的片面。可以完美饰演三重身份的人,即使是未经思考的本能反应,缜密的程度也绝对胜过她。
工作的前提是强健的身体,安室透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让自己变得无法工作。
在交换人生的间隙,他边完成美味的料理,边联络那边,仍兢兢业业地不停工作。
推出这个结论,桐山千冬克制不安的情绪,乖巧依从,思考起「他」的事。
“小千,你能说说偶遇克里斯的经过吗”有希子挽着她,捏着紧皱的祝福与签名,问起。
克里斯是有希子的好友莎朗的女儿。
获得奥斯卡奖的莎朗,饰演帅气的女特工时,演技精湛到细枝末节,风情万种,诡计多端,足以混淆黑白。
身世坎坷的莎朗,是比克里斯更得她喜欢的、天才又努力的演员。
桐山千冬颔首,简略地陈述只字片语的交谈。
“原来如此。小千,如果你再偶遇克里斯,就立刻给关心她的我来电哦”
“哦。”她点头。
客厅的打斗声好像终于休止,桐山千冬朝门的方向望去,她听到黑羽快斗厉声的质问。
随即,是啪塔、啪塔、啪塔,脚步重重落在木质地板上、往这边飞速奔来的动响,少年与男孩一前一后闪现,疾步窜到她面前,像刹不住的车用力扶住她的肩,微烫的吐息近在咫尺,湛蓝的眼眸亮晶晶地缀着光,扑闪、摇晃。
“小千,你记得我的请求吗”黑羽快斗问。
听到交换人生结束的消息,他便急切地飞奔过来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最快确认她是本人的办法,就是询问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
闻言,被他撞得微微后退的桐山千冬,露出恍然的笑意。
柔软的声音,如甜度浓度百分百的巧克力和冰淇淋,是他喜欢的味道。
“啊。虽然这么说有点自负,但我绝对能够达成的:这次月考的首席仍是桐山。谢谢你的努力,所以你绝对恳切、可能会有一点点任性的请求,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无双景剑扔了1个地雷
以及阿卡林的营养液
第80章 六十岁也可以
他周日晚上、第二次交换以前的请求; 被桐山千冬认真记在心上。
如果这周月考,他努力达成「桐山仍是首席」的结果; 就请她答应一个绝对恳切、可能会有一点点任性的请求。突然交换回来; 从周四开始的月考; 自然由桐山千冬本人作答,与他的努力无关; 交易当然是无效的。可她此刻的应答却是:谢谢他的努力,可以预支结果。
黑羽快斗咽下意外的惊喜,滋滋、漉漉的甜味倾闸而出。
可能有一点点任性,但却绝对恳切的请求。明明还未说出口,他便擅自开始期待了。
黑羽快斗忽而感受到濒死的逼视。
来自工藤家对他; 侦探对怪盗凛冽的警告。
呼
他用余光掠过不露声色的工藤优作; 笑容可掬的有希子,怒目而视的工藤新一。
看起来真是可怕。
桐山千冬凝视他; 新绿的眼眸闪闪发光,生动而春意盎然。
她一瞬将距离拉近,微烫的吐息落在他耳畔,呢喃低得几不可闻。
“不论易容成我便于行动; 或者以其它的方式查探情报,我都可以配合。”
“有更一劳永逸的请求吧。”黑羽快斗绽开无畏的笑,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口吻轻快。
“请求获得一百个请求的,是犯规的呀”
桐山千冬退开距离,撅起嘴; 佯装不悦地反抗。
话语间,桐山千冬确认客厅的打斗终于暂时画上休止符,明快的表情沉下来,变得严肃,“抱歉,快斗君,我们晚点再说。如果属于不便向我透露的范畴,我相信你,请直接去做吧。我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她抱起工藤优作找出来、置在她手边的家用医疗箱,往客厅快跑去。
仿佛暴走般,不留余力的你来我往。
暂且停战的安室透与赤井秀一,在客厅两端站定,保持互相忌惮、僵持的姿势。两人的脸上、胳臂、手腕,都是细密的擦伤与血痕。衣服皱巴巴的,蒙上灰扑扑的尘埃,以及难以涤清的茶水、血污。
室内更是乱得一塌糊涂,瓷杯翻倒,茶水染红繁复的地毯。
循着两人的动线,视野一片狼藉。赤手空拳的两人,仿佛开着高达在这里比手画脚了一番。
假若追偿,金额绝不是小数字。
空气里充斥凝重的沉默,与浓烈的敌意。
桐山千冬抱紧医疗箱,犹疑地止步。
安室透恶狠狠地瞪圆眼,盯住赤井秀一,表情像极了将猎物啃食殆尽的凶兽,毫不在意地吐了口血。
他蛮狠地抹掉口边的血迹,勾起冷冰冰的嗤笑。
“我希望你不会弄错狩猎的对象。”赤井也擦去血迹,正色。
“当然,他们是。”安室透毫不退让,“你也是。”
明明是他认可的男人,安室透一向冷静、缜密,此刻却感到难以对话。
赤井秀一微眯起眼,转向桐山千冬。
“桐山桑。”
“啊”
突然被叫到,桐山千冬微怔,迟了两秒才对上赤井秀一深绿的眼睛。
“他,做的是随时会死的工作。”
赤井秀一言不尽意地告诫。
他身为羽田秀吉的哥哥,桐山千冬是羽田秀吉重视的妹妹,所以有必要劝告她:行走于黑暗边际的安室透,并非合适的倾慕对象。
虽然在挥出第一击前,安室透最先确认桐山千冬的存在,才迅猛地朝他刺拳。
虽然安室透擅长料理,有丰厚的经验与阅历,是帅气的娃娃脸,颀长的身形与温柔的表面可以轻易捕获女高中生懵懂的心,外表足以使人忽视年纪的差别。但执拗又冲动,职业更是极其危险,背负太多,少有考虑、陪伴恋人的闲暇。
这样的组合,难以令人放心。
赤井秀一想到可爱的世良真纯与灰原哀,反对的意志愈发坚定。
“冬,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信”
安室透咬紧牙关,几乎是吐出气音的愤恨。
似乎是不再动武、能够用言语交流的安全模式。
桐山千冬作出判断,将医疗箱不容置喙地塞给更靠近的赤井秀一,“赤井桑,你请自便。”
赤井秀一微怔,瞥了一眼应有全有的医疗箱,再抬眸。
桐山千冬已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另一边疾步走近,她踮脚瞅安室透的伤处,急切地问:“透桑,去医院吗政客和明星首选、保密性极高的凤集团医疗机构。镜夜是我信任的朋友。”
向安室透介绍着,桐山千冬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认真解释:“抱歉,不论保密制度多么完善,招待逝者,都有点太可疑了。”
被官方确认死亡的赤井秀一愣怔,所以桐山千冬请他自便。
来自她的关切,经由短时严慎的考虑,且真心实意。
两人对他的情绪截然不同,加在一起彼此消减,恰好是普通的程度。
这点倒是契合的半圆。
气氛微微缓和。
“不用,小伤。”安室透简短地回,任由桐山千冬仔仔细细审视,目光仍直直追着远处的赤井秀一。
“你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吗,对结实这么有自信”桐山千冬忍不住伸手用力戳他的脸颊。即使她用力,对他而言,不过是轻抚的力度,与赤井秀一相比更显温柔。而且,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
“呼。”安室透呼出一口气,像是吃痛的扮可怜。
“抱歉”她忙道歉。
“我没事。”
安室透扣住她的手,拉到身侧,稍稍往身后藏。
在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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