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后来与其他人交流; 发现大家都有同样的感受,然而他们暂时没法出院,罪犯们被收押,无罪者搬离了哥谭; 这些心理上或多或少产生了问题的女人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连珍自己也发现了; 理智上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蛋; 情感上她根本不想要男医生碰自己; 也不想和男性交流……这种心理问题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疏导才能治愈; 她们的身体在好转,但她们很难回归正常的生活。
“扣扣”
当珍回到自己的病房,和几个同住的病友说了两句话后; 她们听到了敲门声。
但这并不是正常的敲门声; 能够听出来; 就像是电视剧中抓取出来的模拟声; 但几人都高兴了起来; 珍说:“快请进。”
'日安,女士们,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休息,今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如果护士在这里大概会非常惊讶,门并没有被推开,但房间中出现的声音是优雅的男声,说话的腔调就像是一位英伦管家。
“还可以,”珍隔壁床的莉亚矜持道,但她很快就不再用那种故作矜持的语调说话了,她问,“AI先生,今天也是来收集就业意向表的吗?”
这出现在房间里的声音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模拟出人类说话口吻的智能AI,所以在知道自己对话的只是AI后,女人们的抗拒心理就不那么强了,后来这位AI先生总是来,和每一个人聊天,聊她们想要的东西与未来的出路,甚至陪小朋友们做游戏——
有时候珍会觉得AI背后其实是一位温柔的心理医生,但哪个心理医生能同时与好几个病房里的人说话呢?
莉亚的问题其实也是珍的问题,从矿洞出来的人在确定那些罪犯们受到惩罚后,求生欲都散去了很多,对她们来说,拖着病体继续活下去是一种煎熬,而看到仇人们获得惩罚,看到自己活着还有价值,看到珍在电视里发言,把她们微弱的声音带出去,这就够了。
法庭判决当天,不少人的情况恶化了,结果,第二天,没人死亡,甚至从急救室出来后,不少人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强壮了。
之前就有过不少交流的AI先生还过来询问她们有什么就业意向,想要继续留在哥谭,还是想要前往其他城市,政府成立了基金会,基金来自于加害者赔偿的财产与哥谭市民的捐助,就算她们不再出去工作,想找个地方过上独居生活,也不会贫困无依。
在听到这些后,一部分人想要离开哥谭市这个伤心地,虽然家人没来寻找她们,但她们还没放弃回家的可能性……这些病友中大多是被拐卖的,就算她们找不到,也可以拿着补助去其他城市生活。
而珍还没想好。
其实最开始,她是“离开哥谭”市的一员,但在她离开法庭走下来,回到医院后,许多只是见过一两面的病友们走过来,对她说:“你给了我们力量。”
那让她……非常惶恐。
她的所有勇气大概都消耗在了过去饱受折磨的几年内,消耗在了走上法庭的那几十秒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拥有多余的力量,甚至其实很胆怯,而且她意识到了,从今往后的生活,只要还留在哥谭,那么所有看过庭审的人都会知道她的过去——
她被推到了最前方,身后是比她更加弱小的女人,她们用惶惑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
所以珍一直没回答,也没有和AI先生谈心,她知道如果自己做下决定,那么其他人也会跟着她做出决定,因为她已经糊里糊涂地站在她们前方了。
AI在和其他人聊天,她注意到,不少人因为对方温和的男声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因为只要想到这其实并不是人类,只是一段数据,她们就会好过一点,自然一点……珍猜测这应该是医生们说过的,脱敏疗法?
“今天您来得有点早?”珍走到隔壁,听着房间内的声音,小声说道,“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今天获得了一段额外的假期,而今天也的确有特殊事件发生,儿童节庆典就要开始了,整个城市都在为此做准备'
珍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微笑道:“AI也拥有……假期吗?”
她有时候觉得面对的并不是AI,而是一个真人。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个很棒的日子。'
珍盯着窗外,她注意到滴水兽的位置变了,变得更低,而且它的爪子上挂着色彩缤纷的气球,这强烈的对比让它显得滑稽而可爱。
珍微微一笑,下意识招了招手——
滴水兽抬起了头。
女人一愣。
抬起头的滴水兽凝视着她,歪了歪头,就像是那一晚的回忆回来了,怪兽张开翅膀,飞至窗边,无数气球在它身后招展,上一次它带来的是逃离的希望,这一次它带来了童话。
滴水兽敲了敲窗户。
珍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然后,石雕用灵活的爪子解下一个黄色的气球,递了过来。
“啊……”她愣怔半晌,才伸出手去接,脸上慢慢浮起微笑,她说,“今天的确是个很棒的日子。”
那头滴水兽又飞了回去,珍甚至没来得及摸一摸它,它依旧蹲在医院后的墙面最低处,在这儿,珍能看到滑着滑板欢呼着穿过小巷的孩子,遛着狗慢吞吞走过去的老人,脚步匆匆的上班族……这个城市在慢慢苏醒,珍突然有些不高兴,怎么就没有谁去摸一摸一旁的滴水兽呢?
他们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或许她可以去,珍抓着气球这么想道。
她回到房间,把气球拴在了床头,在其他室友惊讶的目光中,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其他人捐助的衣物——穿着病服是没法走出医院大门的,而一楼的窗户封死,她必须先离开医院,绕上一百米,才能前往这栋建筑的后墙。
'女士,'AI突然开口了,就当珍以为他要阻止她时,对方说,'你们的床头柜里有还没开机的手机,去四楼的会议室能获得鞋套,在三楼您可以拿到免费发放的口罩……'
珍愣了一下,取出手机,意识到是AI需要手机才可以时刻定位她的位置,也可以和她聊天,她笑着问:“这是监控吗?”
'不,'那男声温柔而平和地说,'这是保护。'
当珍揣上手机和耳机出门后,她意识到其他人虽然躲在病房,其实都在偷偷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后门而已。”
按照AI的指导,她先去四楼取走了一对鞋套,然后穿上风衣,戴上口罩,离开三楼的路上,她注意到有个穿着不同于普通医生的男人与同行的几人说道:“这都做不到吗?连滴水兽都比你们干得好!”
被他骂得快哭的女孩走在最后,小声嘟囔:“滴水兽看一遍就能复刻了,但哪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他们匆匆进入了电梯,男人的红披风仿佛有灵性一样抬起来按了电梯楼层,男人的目光扫过站在电梯外不动的珍,披风又动了动,正要关闭的电梯门重新打开,珍一怔,转身跑向楼梯口。
她还是无法忍受和异性待在封闭狭小的空间,有其他人在也不行。
一路跑到一楼,好在时间还早,她拉了拉口罩,离开了这栋病房。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整个哥谭市中心医院占地颇广,珍看向远处一栋小楼,AI同她说道:“那是儿童看护处。”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穿过走廊,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过大厅,绕过其他人的车,她听得到自己心跳如鼓,AI的声音似乎都不那么清晰了,她也不确定AI是否有说话,最后,她在门卫的注视下走出了医院大门。
“就像是矿洞里一样,”珍像是在和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分明只隔着一道门,她回过头,却觉得自己似乎穿过了什么不存在的屏障,而她现在特别想要说点什么,“我在那儿的时候,除了有我这样想要逃跑的人,也有看到我们的惨状畏惧逃跑的人,她们都没有错,这是医生说的,懦弱并不是错……”
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必须勇敢,必须在遭受暴力与苦难之后站出来,就像是没人规定珍必须站上法庭的证人席,就算她不去,可能只是会让审判的过程变得更加曲折。
而医院铸成一道新的墙,将她们这些受害者和正常人隔离开,但珍意识到这是从心理层面上的隔离。
……她们正意图用消极的态度来保护自己。
因为积极面对必然会受伤,人们的目光都是伤害,珍理解这一点。
她慢慢地按照AI的指示往前走,她凝视着街面上的行人,车,滴水兽,街边的《滴水兽与哥谭》大电影的广告,然后,她跑了起来。
就像风一样……
已经没人会来抓她了。
身体微微隐痛,但奇异的力量加快了治愈的速度,她觉得自己一天天都在变得更有力量,珍·梅洛普,她顺着医院的高墙拐了个弯,冲向自己的目的地,觉得多年来都没有这样地快活过。
她猜测病友们会询问AI她正在做什么,AI会告诉她们,莉亚会讶异地与其他人对视,然后她们扑到窗边。
珍终于站到了小巷处,她扶着墙走进去,两只调皮的猫蹭着她的小腿跑过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滴水兽对面有人,不止一个。
一个年轻的,长相俊美的男人正蹲着身,不去拿滴水兽的气球,而是变态一样抚摸它的石头翅膀;一个看上去更年长的男人,正在打电话,一边用无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伴,一个女人,正在吃泡泡糖,她看上去美艳又大方,她身旁,有个男人在玩纸牌,而另一个男人戴着礼帽,身高出奇地高,他注意到了珍,然后转头和同伴们说了两句话。
“你搞定没,丹尼尔?”麦克金尼对那个摸翅膀的家伙说,“要我说,这根本不是魔术,你是想要用科学解释魔法?”
“别管他了,”他们的同伴,那个漂亮的女人鲁拉说道,“走吧杰克,APP上显示马戏团开放了,去找点乐子。”
“我们的魔术也经常被其他人当做魔法……”蹲在滴水兽面前的男人嘟囔道,“这双翅膀是怎么支撑它的身体的?这根本飞不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的石雕。”
他们几人都是魔术师,或者叫他们“天启四骑士”也可以,曾经犯下不少大案,但现在,都“改邪归正”了,不过,作为魔术师,在看到宣传中那些“挑衅”的话,这些人忍不住来到哥谭……算是度假,也是来揭穿一下同行的真面目——那个自称C的家伙究竟是怎么让滴水兽飞起来的?
“那才……”珍深吸一口气,“那才不是普通的石雕!”
第127章 发表
这是在其他人眼中的珍——
有一头卷曲的红发; 但因为治疗剃短了,发尾只到后颈,宽松的衣物下是瘦削的身材; 皮肤很干,显然没怎么打理过,穿着不合身的外套,手腕上系着个粉色气球。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很是沉闷;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但如果她对面的不是一些本就耳目聪明的“特殊人才”,估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走了,杰克。”几人中唯一的女性鲁拉朝珍眨眨眼; 她拉着伙伴走过去; 注意到在靠近珍的时候对方的肢体要比之前更僵硬,鲁拉抓住男伴的肩膀; 她用一种很奇妙的步法与身旁的伴换了个位置,把自己换到了珍的身边。
擦肩而过。
打电话的男人也结束了通话,友好地同珍点了点头,然后拉起了那个摸雕像的“丹尼尔”; 几个人前后离开了小巷; 在他们走开后,珍才长舒一口气,她走到雕像旁,抱着膝盖坐下,好半晌,她抬起头; 朝窗户挥了挥手; 窗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然后,窗户打开,好几只手伸了出来,向她挥舞——珍几乎能想象出她们挤在休息室那间小窗户处的样子。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而离开的几人中,擅长催眠的那个高个礼帽男对一旁打完电话的迪伦说:“不用我催眠她吗?”
“不用,”迪伦说,“我们只是来过节的,慕名而来的魔术师不止我们,这很合理。”
他们被称作天启四骑士,当然,四骑士有五个人也是很合理的,在最初,四个人是以迪伦为中心组建起了队伍,而他们在“天眼会”的引导下去施行正义,揭露部分富豪的不义之举,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困难后,四骑士受到了天眼的承认,这之后,他们成为了类似于“义警”的人物,但又并不是真正的义警——可能是因为魔术师不同寻常的行事方式吧。
“慕名而来过节的魔术师的确不止我们,甚至不止魔术师,”丹尼尔迅速扫过街头上的行人,“天眼没有下一步指示了吗?”
即使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名为天眼的组织究竟有多么庞大的势力,似乎就像“天眼”这个名字一样,它是高悬于半空的眼睛,知晓一切,观察着一切——
这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