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像是没听到似的左右张望:“蛋蛋的尿片都是湿的,那不带尿片了,哥哥可以给他把尿的。”
“别装听不见。”戚灼牵起季听的耳朵,俯下身凑近了说:“你慌什么慌?我这段时间都要去地面修能量泵,每天修一阵子就回来。如果带着你和狗蛋,螅人来了,我俩跑掉了,狗蛋就被抓走——”
“我知道的,蛋蛋会被他们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火上烤,还撒上盐。”季听垂着头小声道。
“知道就好,所以你就留下来带好他。”季听没有吭声,但面前地面上啪嗒多出个小水点。戚灼看得心软,将他脑袋按进怀里揉了揉:“机甲小王子,你接受这个任务吗?”
季听依旧垂着头,却也双手在胸前交叉了下。戚灼见白伽在床上坐着,戴着副小眼镜,神情透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可靠,便朝他招了招手。
白伽迅速走了过来,戚灼思忖着开口:“你帮我看着他俩一会儿行不行?”
“可以。”白伽回答得很干脆。
戚灼看着他那张严肃稳重的脸,稍微放心了些,但还是问了句:“要是遇到危险,你会怎么办?”
“我会把自己变成能量光炮,发出很多很多的能量光波,什么怪兽都挡不住的。当然,我平常很少用,要危险的时候才用。”白伽推了推眼镜,郑重地回道。
戚灼:……
吴队长只给了十分钟时间,所以戚灼交代完毕后就要出门。季听拿过自己的那个小水壶递给他,语带哽咽:“那你快点回来。”
“嗯。”
季听看着戚灼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忍住想要追上去,白伽一把将他拉住:“你别去,你老婆说了的,让你留下来等着他。”
季听站在门口没动,眼睛红红地看看楼梯口,又转头看看白伽。
“啊啊。”育婴箱里的狗蛋把空奶瓶丢在一旁,朝着季听伸出了两只胳膊。
“而且我现在还没想要个宝宝,你跑了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养他。”白伽指了指狗蛋。
两人正沉默着,就听避难所里突然响起了铃声,白伽倏地冲回床边,蹲下身去拖床下的大包,从里面取饭盒。
“怎么了?”季听问道。
白伽头也不抬:“这个铃声一响,就要去食堂排队,要吃饭了。”
季听一愣,连忙也去床底拿饭盒,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那我们快点,我吃饭从来不迟到的,每次都能拿到乖宝宝。”
两人都将饭盒搁在育婴箱里,再给狗蛋含上安抚奶嘴,一起推着育婴箱往外走。
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季云。
季云正站在通道里,朝着一间房内探头探脑地张望。他听到育婴箱滚轮声后便转过头,先是愣了愣,接着就沉下了脸。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季听不理他,他又怒气冲冲地追问:“问你呢,你刚才跑去哪儿了?”
季听便昂了昂下巴:“我带着我的宝宝和我两个哥哥去打螅人机甲了,我哥哥打掉了一个机甲,我还用了泡泡浮力招,我们就在水里飘。”
“是老婆,两个老婆。”白伽又在旁边小声纠正。
不知道这话怎么就触怒了季云,他突然冲了过来,重重推了季听一把。季听猝不及防地后退,拖动了育婴箱,连同一起握着拉杆的白伽都跟着往后踉跄,一起摔在了地上。
育婴箱也砰一声侧翻,狗蛋和饭盒都从里面滚了出来。
季听摔跤都会哭,特别是戚灼在身旁的时候,但他和季云打架从来不哭,现在也立即爬起身,一言不发地冲上去,和季云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互相抓着胳膊将对方往地上摔。季听曾经研究过这种打法,还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心得,但所有技巧在蛮力面前都不好使,他才扭了两下,就被季云按在了地上。
季听努力翻身,却被季云按得一动不能动。他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看见狗蛋趴在地上对着他啊啊叫。
“嗨呀!”
季听用尽全力挣扎,季云差点将他按不住,骂了一句聋瞎子后,伸手关上了他的视听器。
“啊——”白伽已经爬起身,朝着季云冲了过来。他边跑边伸出手,提前做出了推人的姿势,结果季云往旁边一让,再顺势一推,他就啪地摔了出去。
但季听也借机翻起了身,并迅速打开视听器扑向季云,嘴里凶狠地大喊:“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狗日的季志城的大狗崽子。”
白伽被季云骑在身下,脸贴着地,眼镜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儿,只迭声喊着:“能量波一次冲击!能量波二次冲击!”
“你这个聋瞎子,小三的儿子。”季云也大声回骂季听,反身开始和他对打。
三个小孩扭作一团,在通道里滚来滚去。趴在一旁的狗蛋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觉得很有趣,咯咯笑了两声后,慢慢往这边爬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正扑在季云身上的季听后颈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三名士兵出现在这里,将正在打架的小孩分开。白伽同季听一样被拎在空中,年纪稍大的季云则被提到了通道墙壁旁。
三人立即噤声,士兵指着还在地上爬行的狗蛋问:“那是谁家的孩子?”
季听双手双脚直直垂在空中,转头去看狗蛋,也不顾自己还被士兵拎在手里,惊喜地叫了声:“蛋蛋你在爬呀?蛋蛋你会爬了呀!”
狗蛋听到季听的声音,仰头朝他笑,接着爬得更加起劲。
“我的,我家的。”季听有些得意地回道。
“你家的?你们仨在这里打架,他就在地上乱爬?”士兵知道现在很多孤儿,心里便有了猜测,却还是试探地问道:“他有爸爸妈妈吗?一起住在避难所的吗?”
季听回道:“有啊,他爸爸妈妈也都一起住在避难所里的。”
三名士兵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但声音更加严厉:“那他爸妈呢?啊?爸妈在哪儿?”
季听迟疑了下:“他妈妈去地面上修星舰了,他爸爸在打架。”
“什么?”
白伽指着季听解释:“他就是爸爸。”
三名士兵面面相觑,都有些收不住脸上的笑意,有名士兵干脆转过头朝着阳台大声咳嗽。士兵将季听和白伽放下地,捡起来眼镜递给白伽,让他们都靠墙和季云站在一块儿。
季云被一名士兵按住了肩膀,一直在挣扎,想甩掉肩膀上的手,那名士兵便喝道:“动来动去的干什么?给我站好!”
季云冲着那士兵吼道:“凭什么要站好?你是谁呀?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就敢这样和我说话?”
“在避难所里打架,按规定就得去关禁闭,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都得去关上两天。”士兵抓住他的肩膀吓唬完毕,又有些好奇:“那你说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季云前一秒还在叫嚣,突然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梗着脖子望着旁边。
另一名士兵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了悟:“好像是季处长的儿子,之前季太太找军部要房间,他就跟在身旁的。”
“季处长?季处长不是登上玛丽号了吗——”
季云在他说话时情绪就更加激动,胸脯不断起伏:“谁说我是他儿子?我爸早就死了!我没有爸!”
他突然冲着士兵大吼,又恨恨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撒腿就往前跑,咚咚咚冲下了楼梯。
三名士兵被搞得回不过神,只看着他冲下二楼,又飞奔着冲向广场对面的房间,这才转头去看剩下的两名小孩儿。
“哎,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小孩儿,你哭什么?”士兵看见季听在哭,顿时有些无措。
季听头发蓬乱,过大的T恤领口也被扯得露出了肩膀,虽然闭着眼睛,眼泪却不断往外涌。
“别哭别哭,我不惩罚你们了,记得下次不要再打架就行了。”士兵连忙蹲下身给他整理衣服,嘴里哄道。
狗蛋已经爬到了季听脚边,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裤腿:“啊啊。”
季听这次却没有搭理狗蛋,只睁开眼,一边流泪一边问道:“我爸爸死了吗?”
“什么?你爸爸是谁?”士兵愕然。
“季云刚才说,说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季听说完这句便放声大哭起来。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你爸爸是季志城?军务处季处长?”
“嗯,我爸爸,爸爸就是,就是处长……”
虽然季志城平常对季听谈不上有多上心,但也是那栋别墅里唯一能给予他一点关心的人。再加上父子天性,以及对季志城兴许会来接他的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季听只觉得心头闷痛,眼泪不断往外涌。
“别哭,你看看这婴儿,他见你哭也要跟着哭。”士兵指着也在瘪嘴的狗蛋,立即蹲下身,扶住季听的肩膀:“小孩儿,你爸爸没死,他没死!”
季听哭声稍顿,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人:“我爸爸没死?”
“对,我是机甲兵,螅人入侵那天晚上,我开着我的机甲保护星舰升空。当时我负责守玛丽号的舱门,就在启航关舱的前一刻,季处长跑到了舱门下,还是我将他抓起来丢进了星舰。”
季听怔怔地问:“那他进了玛丽号?”
“对,我确定他很安全地进入了玛丽号。”
季听的哭声收住,只还在抽噎:“那季云,季云为什么,为什么说他死了?”
“季云?就是刚才跑掉那孩子吗?”士兵耐心地问。
“对,我,我是小狗崽子,他是,是大狗崽子。”
三名士兵都哽了下,不过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和季云都是季志城的儿子。虽然不知道这俩兄弟为什么会打成一团,但这些家务事他们也不会去过问。
“你哥哥可能就是在说气话吧。”士兵道。
“气,气话是什么?”季听问。
“就是随口胡说。”士兵伸手拨了下他乱糟糟的头发,手在衣兜里到处摸,又转身去问身后的士兵:“带纸没有?”
“带了一点。”
士兵接过纸,将他脸蛋上的泪擦干净:“好了,现在不哭了,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你看你儿子还爬在你脚边呢,也不管管?”
士兵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起来,其他两人也跟着笑。
狗蛋就坐在季听脚边,仰头盯着他,嘴角往下撇着,似乎只要季听继续哭,他也会跟着哭出来。
“蛋蛋别哭哦,爸爸也不哭了。”季听连忙捧着他的脸安慰。
通道里刚才被仔细擦洗过,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士兵将狗蛋从地上拎起来,见他依旧干干净净,便搁在旁边的育婴箱里,催道:“你们是要吃饭吧?那快去食堂,还要排队呢。”
电梯还没修好,三名士兵帮着将育婴箱拎下了楼。季听和他们道别,白伽最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便抱着两只饭盒站在旁边,假装没听见。直到士兵们离开后,才和季听一起推着育婴箱去食堂。
“刚才和我们打架的是你哥哥?”白伽问。
季听却道:“我的哥哥在地面上修星舰。”
“那他是谁?”
“是大狗崽子。”季听垂着眼睛道。
“哦。”白伽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69章
广场地面已经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断裂的水泥砖也被搬走,电梯在维修,新的帐篷正在重新搭建。
季听接着给白伽讲他的惊险经历; 白伽便又沉默下来,双眼茫然地往前走。
“我开始说到打机甲对不对; 接着给你讲啊。啊,不对不对; 打机甲前面还有,就是我和季听捡到了一个章鱼人……”
食堂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有民众也有士兵。没有谁说话; 有人还在抹眼泪抽泣,整个食堂的气氛很是压抑。
两个小孩排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挪; 狗蛋含着安抚奶嘴坐在育婴箱里,好奇地转着头张望。
“那山下面有个洞; 我和哥哥、季听、蛋蛋就进去了。啊……我好像还没给你讲我和哥哥是怎么到那孤岛上去的。那我倒回去,从头开始给你讲。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孤岛吗?你知道吗?白伽,白伽; 你眼睛转一下。”
“啊?”
“你知道什么是孤岛吗?”
白伽从神游天外中醒过来,问道:“姑姑的岛?”
旁边队伍里,秦梓霖拿着两个饭盒; 满脸疲惫地听身旁士兵小声汇报情况,不时点一下头。
“我们两支队伍都到了星舰场,悄悄登上了一号星舰。虽然它只是艘中型星舰; 但将那些不重要的机器部件拆掉; 物舱也腾出来; 还能多载上千人。”
“……哥哥说那叫沼泽; 我们走啊走,就看到了两座山,但是被墙挡住了路,我们就翻墙……”
“能量交换器已经在星舰上修好,但能量泵还要一段时间,只要修好能量泵,几艘中型舰就能启航。”
“……两座山里面的路叫做峡谷——不是瞎了的姑姑,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