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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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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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凡?”一个声音从甬路那边传来。
  沈凡转过头去,是他姥姥,带着她们家那边的人来的。
  沈凡他姥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看着挺精神的,她们也拎着纸钱,走到了墓碑前。
  从老妈葬礼后,沈凡基本就没再跟他姥碰面,上一次见的时候,他姥一直哭来着,而他一身重孝,跪着就没抬起过头。
  再见面,沈凡来不及叫她一声,他姥站在墓碑前又开始掉上了眼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可以想见,他姥这么一哭,周围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很快,他姥哭出了声儿,周围亲属上去劝阻,被她姥推到了一边,他姥上前抱着墓碑,微微佝偻的身躯抽动着。
  “老太太别哭了。”某位亲属说,“沈凡,你去劝劝你姥,这么哭伤身体。”
  沈凡脚步往前错了一步,他不太会,怎么说?
  他得怎么说?
  他僵硬的伸出手想要扶他姥一把,他姥却突然起身,看着他说:“沈凡,一直我也没问你,这次你当着你妈的面,你说你当时要去哪?”
  “往北。”沈凡收回手说。
  “往北?去哪?为什么是你开车?”他姥抹了把眼泪,看着他问,“你爸呢?”
  沈凡没吭声,往北,去哪?他跟妈妈当时还没定好。
  “我茜她这一辈子,没跟你们父子俩过一天好日子啊,什么事都迁就你们俩,你带她要去哪?你带她去的是阎王殿!”他姥后面哭着喊了出来。
  “大姨,是孩子毕业了,小茜想带孩子放松一下。”沈红有点听不下去了,毕竟沈凡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你没脸说话,就是你把我女儿介绍给你弟弟,沈建毅不顾家,你们老沈家人都欺负我女儿。”沈凡他姥说。
  沈红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挺体谅老人家的,但不该指着沈凡骂,然而这种处境很难置喙,人都说隔辈亲,其实也不尽然,毕竟老太太精心养护的孩子没了,这种痛会迁怒所有人。”她说出去旅游定的不是那天,”沈凡他姥眼泪汪汪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可怜啊,她那么出息个孩子,小时候用功听话,那么省心,就一辈子,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她转过头看向沈凡。
  一样的脸突然变得可憎,索命鬼!
  “我女儿死在异乡,我连最后一面都没看见,”沈凡他姥哭得气短,“他们不敢叫我看,你,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把命给你了,你得给我个交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听不清了。
  沈凡的眼睛不自觉的闭上一只,世界突然静音了,没有配音,看着他姥的表情还是很生动悲恸。
  砰!
  脑子里突然乍响巨大的碰撞声,头痛感久违地袭来,蜘蛛网似的盘布在左边,视线在重影,意识被强拉回那天。
  创伤情景再体验。
  沈凡开车上到高速,已经开到了五百公里外,车上放着抒情音乐,妈妈擦干了眼泪后,开始和他说说笑笑,打算着他们下车后的落脚地方,去吃点什么,看看有没有好玩的。
  然后就是突然急转冲出来的车,撞上匝道护栏直奔他们而来,方向盘被老妈一把攥住。
  眨眼的瞬间打向左边,车身副驾驶位置受撞,转了几圈后,他和妈一起摔了出去。
  救护车是怎么来的,他不知道,插着氧气被拉到了离这段高速路最近的城市的医院,妈在那没的,尸体没办法运,在当地火化之后,他捧着盒回来的。
  捧着。
  小小的盒子,是妈。
  “哥。”李琪琪抱住他,小小声地叫他。
  沈凡意识回神,逼真的画面消失,狂跳的心骤然停顿,他手抖着摸了一下琪琪的头。
  李琪琪也在抖,估计被他姥吓坏了。
  “我女儿这辈子,选错了,选错了啊,怪妈,”沈凡他姥还在说,“是妈不好。”
  身边的亲戚都开始劝他姥,什么「孩子不容易」,这样「小茜也伤心」,诸如此类的话,一点点给他姥从墓碑上扶起来。
  来上坟的人星星零零也有几伙,有的也被他们吸引了目光,成了热闹。
  那边的亲属看着劝不住他姥,几个人上前来架着她,把老太太搀住,一群一伙的下了山。
  苍老嘶哑的哭声连绵不断。
  一场闹剧。
  百合花在风里动了动,香气飘逸四散,漫山安眠地下的白灰,是所有人平凡的结局,他们安静无温。
  而沈凡周身滚烫,狰狞的缝线印在后颈,被衣领磨得发痒,新肉在长,疤痕在增生。
  头痛到半边脸发木,睁不开眼。
  风里的少年摇摇欲坠。
  沈红挎着他的胳膊,陪他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话:“小凡,别听你姥说什么,这个事儿本身跟你没有关系,谁也预料不到,而且车祸是对方全责,她老太太不懂,很迷信,你记住我说的话…”
  “不,”沈凡直接打断了沈红,“和我有关系。”
  “你别这么想。”沈红捏了捏沈凡的肩膀。
  “我妈不想去,是我非要带着她走的。”沈凡拿出裤兜里的止痛片,扔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妈耶,最近剧情有点苦情。没事儿没事儿,小伙伴们挺住呀,马上就要发糖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把对方看进眼里的感觉。
  程澈在寝室老老实实养了几天的腿; 隔壁好心同学帮忙取外卖,着实感动了程澈一把,让他心里愈发愧疚。
  这么好的同学; 他都没告诉人家真实姓名,天天喊着他「沈凡」,每喊一次,程澈就良心不安一分。
  膝盖恢复很多; 表皮由紫到青颜色也慢慢淡掉了; 他箍着他斥巨资买的198的护膝,行动方便了不少。
  在他迈出第一步下楼不疼的步子,程澈内心开心的一匹; 感觉跟他这辈子刚长腿似的。
  贼得劲!
  程澈连事儿出门得瑟,在学校里逛了逛; 其实来了这么久就逛过一半,另一半还没去过。
  C大这里面真挺大,超大食堂,体育场,讲堂; 鱼塘大石头上还晒俩王八…
  他心情特好; 看啥都觉得顺眼,从穿过操场; 看见里面有一小堆人在打篮球。
  他站在一边看了会儿之后,给张铭拨了个电话。
  “喂; 澈哥; 最近你都没动静呢;”张铭接电话那语气好像是他打过来的;“忙着学习呢?”
  “我摔了一跤; 这两天养腿呢,”程澈说。
  “摔了?怎么摔的?你骑摩托了?”张铭问。
  “平地摔…”程澈有点难以启齿,“对了,你那还有活儿没?”
  “我这倒是一直有活儿,不是,你摔了怎么没说啊,”张铭说,“我去看看你啊!”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至于你探望我,”程澈说,“但你要是来接我去上班,我没意见。”
  这群打球的下场喝水,有过来邀请他一起打的,虽然手痒,但程澈知道自己蹦哒不了几下,婉拒了。
  在一旁边又看了一阵,喊了几嗓子「好球」后,他就朝着东门走过去,刚戳门口,就看见张铭开着老坤车晃晃悠悠过来了。
  “你真要来?”张铭拎着一兜子水果,学校里头他进不去,俩人就坐门口大石球子上唠嗑。
  “嗯,要是一直跑可能不行,但那儿也有别的活儿吧,”程澈说,“我那天看有小时工干别的来着。”
  “有是有,不是脏活儿就累活儿,二选一,区别不大,”张铭低头去看程澈的腿,“你这好利索了么?哪条啊?”
  “好多了,带着护膝呢。”程澈敲了敲左腿护膝的侧面。
  “别逞强啊澈儿,”张铭叹了口气说,“钱不着急挣,你补课钱不够了?”
  “够,我就是怕我四肢躺退化了,动一动。”程澈说。
  “往哪动?还怕四肢退化,你那鸡儿十九年没用,你咋不怕退化呢?”张铭说。
  “操,”程澈低头四处看,“这大城市路边咋没板砖呢。”
  “错了,我错了,”张铭扶起程澈,“但说真的,你跟那沈老师怎么样了?”
  程澈斜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哎!犯不上跟我装吧澈儿,”张铭冲着他一挤眼,“咱俩谁不知道谁啊。”
  “你知道我什么?”程澈警惕地看着他。
  “知道你…”张铭挑了挑眉,“放心,咱俩一起长大的,别人我说不好,但我不隔应你。”
  “操!我日了狗了吧,怎么你们都知道?”程澈拿没伤的脚磕了一下石球,“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呢。”
  “哎别激动,其实就是看你一直一直守身如玉,还不跟我们一起看片片,打小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张铭说,“我有一阵儿怀疑你暗恋我来着。”
  “我,”程澈有种吃了屎的感觉,抬手捂住脑门儿,“感到窒息。”
  “等会儿,你等会儿窒息,你刚说你们,除了我还有谁啊?”张铭说,“你这事儿我可没跟邓宇他们说过。”
  “沈凡。”程澈叹了口气说。
  “沈凡?你俩…不是那个那个约的么?”张铭诧异了,“不是应该事先都清楚吗?”
  程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约什么?”
  “不是有那种专门的交友软件吗,”张铭用手比了个心,“你俩不是啊?是真补课啊?”
  程澈把拳头攥起来,亮给张铭看。
  张铭按下他的手。
  “沈凡是我姐客户的侄子,”程澈深吸一口气,“我刚来这儿,我…约个毛线啊约,那…哎,算了!”
  程澈想到了第一次跟沈凡见面是高架桥下的大马路,当时张铭也在,本来还想说的,佐证一下,但咽下去了。
  觉得没必要是一方面,还有他也想帮沈凡把那狼狈面藏起来,想把这件事变成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点。
  “我判断错误了?不可能!就上回喝酒,你俩杵一块那感觉,啧啧,”张铭摇了摇头,“你知道怎么形容吗?”
  “别说狗话啊,我可打人。”程澈指着张铭说。
  “就是吧,”张铭攥住程澈的手指,“你们俩之间有种那种把对方看进眼里的感觉。”
  “看进眼里?进眼里是什么?沙子,眼屎?”程澈嫌弃地说,“没文化你也太可怕了。”
  “操!就是你俩一副下了桌就要上床的样儿!”张铭直接说。
  “还他妈说狗话是不是,”程澈勒住张铭脖子,手指节顶在张铭天灵盖上,“我让你说!”
  “我操,杀人灭口了!”张铭挣扎着喊,“等一下,我还有遗言!”
  “放。”程澈说。
  “那沈凡怎么知道的?”张铭问。
  程澈顿了一下:“前几天出去,他看出来的。”
  “看出来?”张铭从程澈有点松了劲儿胳膊钻出来,“他咋看出来的,我他妈都是多年观察,反复确认,才证据确凿的,之前我还以为你眼光太高呢。”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程澈想了一下,有点闹心了,“沈凡…操了,我不知道!”
  “还他妈说我没文化!”张铭说,“你肯定是在人家面前都露了馅了!”
  “什么馅?”程澈看向张铭。
  芹菜馅,韭菜馅?
  张铭故作神秘一笑,用两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露了,搁这露了,还他妈不信,还说眼屎,就你看他那样子,下回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什么啊?”程澈皱眉。
  “嘶,这么说吧,”张铭叉腰想了一下形容,“就那看他那眼神吧,有点那个狗看着主人的感觉。”
  …
  程澈没说话,走到张铭身边,抱住了他。
  “干什么?”张铭没反应过来,突然脚下被一绊,重心直接歪了,整个人被程澈拗成了个下腰的姿势,“澈哥,我错了。”
  “呵。”程澈冷笑一声,松手一扔。
  张铭结结实实的一屁股砸在地上,张铭撑手要起来,下意识握住了程澈递过来的手。
  起一半,程澈又一松手。
  “操——”
  两分钟后,被程澈连摔五回,屁股生疼的张铭贴着栅栏站在一边,为自己点了一根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跟沈凡怎么样?”张铭迷蒙得看着烟雾,很深沉的样子。
  “这个问题不是刚说完吗?”程澈把手垫在头的后面,“你还想再摔一遍?”
  “不不,出发角度不同,这回是,跟他搞一搞,你觉得怎么样?”张铭说。
  “我跟他?搞不好了,谁给我补课了。”程澈说。
  “你怎么就不想想,搞好了,补课免费了呢。”张铭说。
  “我操,好像有点道理,”程澈一愣,“但我他妈又不图这个。”
  张铭冲他一挑眉:“哥们儿支持你搞,该享的福得享一享,趁着精力好,谈一谈,爱一爱。”
  张铭在他身边扭了一下。
  “你他妈每一天都精/虫上脑,我跟你这种俗人不一样。”程澈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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