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哪里得罪了皇帝,不过刚入仕就因此而毁了前途太过可惜,所以顺手帮你一把——把你写的那份下联交了上去。”她神情默默,“如若皇帝恼怒,我的朱砂帽也保不住。不过,还好你确实对她胃口。”
今日才知晓这么多事,晏喜暗中为我做了许多,我竟浑然不觉。她说的没错,我太笨了。有些后悔自己对她态度过于恶劣,不过还有最主要的疑惑我没弄清楚:“……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昨天你为何在御花园里突然……”
她突然起身想捏我的脸,我没闪躲,不过她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落下。她的表情尤为正经,一字一句道:“昨天之事,确是我算计好的。不过原因,我希望你能自己好好思考,用心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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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虚无力感萦绕全身,用心吗……可是我的心在哪?
下午,又被皇帝传召。即便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我还是没办法如常面对她——她依偎在我怀里、慢慢起身的样子像小人书一样不停在脑海中回旋。
皇帝神色如常,继续和我说北方水灾的事,天气一天天转热,此事不能再拖。
趁此机会,我想到一个理由,可以先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皇上,臣觉得百闻不如一见,河流具体是开凿还是清淤需要实地考察才能决定。现在不能随意让百姓动手误了春耕,工部那里又缺人,臣请去北方查看情况,再和工部一起着手解决。”
皇帝眯起眼睛:“你想去北方?”之前一直融洽的气氛骤然消失,像是水中花镜中月,虚假的让我浑身不舒服。
“确实如此。臣不去始终不踏实,未免纸上谈兵,若是误了民生民计岂不是天大的罪人。”我目不斜视,态度坚决。
“朕已经任命张仪为工部尚书,前往北镇督查河流工程一事,怎么能叫缺人呢?”
“臣可以和张大人一同前往,毕竟他是臣的前任上司,一起共事久了多少有些默契。我们必不辜负您的期望。”提到和张大人共事,皇帝垂下眼睛,在很认真的斟酌我这个提议。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殿内花瓶里的一朵花悄悄盛开。
不知她思考到了什么,那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说:“这样也行。”
舒口气,立即磕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终于可以暂时先离开这了。
“那么就准你择日和张仪一起去北镇修缮水利罢。过来——”她冲我招招手。我很识相的跑到她身旁蹲下,这个时候就别问原因了,讨她开心才最重要。
我的头和皇帝的膝盖离的很近,身子贴在龙椅旁。只见她的手从桌上移开,瞬间落在我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声音又变小了:“要去多久,嗯?”那种才消失不久的异样感再度涌上心头,按捺住回答:“臣一定越快越好,尽早赶回来。”
“嗯。”她放下手,敛起全部表情。
我见她不语,正准备退下,她忽的又开口:“等等。”
“阳缕,你……可有小名?”皇帝耳根又红了,这次不是错觉,不是耳环勒的。
原身的记忆里有这回事,现在变成了我的。点点头说:“有,师父给我起的。”
“写出来。”她抽出一张宣纸给我。我低下头去接,一股馨香又涌过来,那样的张扬热烈。拿着毛笔侧身在纸上规规矩矩写出两个字:小虑。
小虑。
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应该就消失了吧。在外面缓一缓,自己清醒一点。
皇帝应该是我可望不可即的神明,就像才入宫时那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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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个蒙面黑衣人从黑暗中冒出头,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最新消息,那人离京去北方重镇了,我们是否行动?”
一声杯盖被扣上的清脆响声。“不着急,现在动手她不过就是个死,多没意思。”阴沉的声音带着找乐子的兴致。
“要玩,就玩个大的,要能让她入狱、被千刀万剐才行。”那个男人眼里的狠毒溢出,拳头捏的发白。
第17章 17冰河消融
北方一共四个城市,从东往西连成一个整体,刚好和前朝修建的长城走势一样。过了长城再往北走一点,就是北羌驻扎的地方,胡人不重礼教,野蛮的很。
我算是钦差大臣,但很愿意听张大人的一些话,毕竟他比我经验丰富。初到北方第一天,我立刻去那条容易发洪水的河流查看,而且带着人下水。过不既然,河流底部的淤泥用长竹竿扎下去,竹竿都快没顶了——必须要清淤。
和张大人详细说了扩宽河道的种种问题,他略一思索,就同意我清淤的意见,于是朝廷的军队介入,开始给各个河流疏通。这不是小项目,十天半个月做不好。挖上来的淤泥很是肥沃,正好可以用作肥料,滋润北方的春小麦。此举赢得民心,许多农民每日都去衙门领取适量的淤泥。
我有一日趴在衙门里看地图,看着看着,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北方的水域普遍短小且没有支流,秋天枯水期容易断流,春天冰川消融又容易有洪灾。而且因为北方的黑土地肥沃,会有许多泥土裹挟进入河流,常年淤积之后必定有大量淤泥。如果每隔几年大规模清理一次,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把这些支离破碎的河流全部贯穿呢?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拍拍自己的脸,努力回想后世史书里的内容。在后世,是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但是运河何时开始修建,并没有写确切的时间,只说竣工于大兴王朝64年,离现在有11年之久。
上辈子天天泡在书房里,只听说过这一条运河,但具体的走向一点也不清楚。有没有可能——就是从北方的河流开始呢?
仔细观察地图上的模拟图,越看越觉得靠谱,将这四条小河流全部贯通,就会成为北方的一条大动脉,水源充足、不易洪涝,还能通行船只、运载货物。假使与北羌打起来,大吨位的粮草不就靠水路吗!
心思一动,立刻研究,过了没几日我就启程,实地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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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淤泥被及时清理,水位下降,冰雪消融之后并没有出现洪水,危机被及时解除。皇帝下旨,命前来协助清淤的军队暂时驻扎在北方。是为了震慑住最近蠢蠢欲动的北羌。
春花开了又谢,河水开始奔流,日头一天天高了起来,树上的蝉开始叫嚷,转眼到了七月。
挽起袖子,坐在岸边将小腿放进河里纳凉,今日总算是把四条河流的最后一条情况摸清楚了。心里踏实许多,之前那个大胆的想法也逐步被一堆数据证实——它是有可行性的。
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已经忙的许久没有时间吹箫了。虽然忙了点,收获还是不少。因为之前的清淤工程,许多百姓都认识了我这个钦差,也在官兵中积累了名望。总不能一直学不会和人相处,为了做这些事,必须要学会的,对吧?
双手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洒,差不多可以回京了。虽然说北镇的一位谢乡绅与我相交甚欢,想多留我住些日子,可是皇帝已经下了三道金牌让我回去,再不走说不过去。
三个月过去了,每日都在忙碌,之前的奇怪感觉早已烟消云散,有时甚至觉得只是一个错觉。我带着一堆资料赶回荣城,想早早见到皇帝,把这些资料呈给她看,说清楚我的想法。
连赶了六七日,到京城后马不停蹄的进皇宫,结果很意外,在政务厅没见到勤勉的皇帝。
守在那的公公告诉我,前几日大将军刚从西域回来,今日进宫面圣,皇帝和他正在御花园。按照常理不该贸然去打扰他们,不过皇帝的口谕是让我回京立刻见她,这些资料也想让她早点看到,于是拿着三块金牌直接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实在是太大,算上这次也就来过两次,饶是侍卫告诉我皇帝在哪,也找了好一会。
绕过一座硕大的假山,是一排茂林修竹,层层叠叠的竹丛包围起一个宽敞的凉亭,凉亭上方开着一个大天顶,夏天的日光透过繁茂的竹叶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清凉。
一时在茂密的竹丛中没找到路,但视线已越过无数个绿色竹竿,落在凉亭里的那人身上。
她罕见着了淡紫色纱裙,颈后长发顺从披下,其余碎发被一根深紫的簪子固定,挽成一个髻。她身旁有一位男子,浓眉大眼,穿着轻甲更显威武,扶着她坐上凉亭里的太师椅。竹叶斑点轻轻落在脸上。
寻路的脚步一顿。那气氛太过和谐,突然觉得去打扰是一种对于美景的亵渎。
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巨大的惆怅,不见来踪,不知排解,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想要离开。心里安慰着自己,古晋王徽之也曾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不必非见不可。转身之时,脚突的踩偏了地上石头被绊倒,整个身子失去重心碰撞竹丛,发出簌簌声响。
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瞬间往这里看来,带着高傲的冷漠,以及被打扰的不悦,像一把利刃穿刺进心里。
还没缓过神,一旁的男子瞬间利剑出鞘,劈开竹丛,飞到我身边。冰凉的剑刃横在喉头,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阳缕?”她看清是我,眼神一变,从椅子上起身向这里走来。莫名的尴尬、狼狈、羞恼全部显示在脸上无处躲藏,恨不得撞上剑刃才好。再次和她见面,竟是被当做贼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还有生命威胁。
“南宫,把剑放下。”皇帝淡淡开口,那男人看我一眼,拿剑的手缓缓垂下。想笑着缓解尴尬,可完全笑不出来,于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之前一瞬间的冰冷像是错觉,那双桃花眼意外带着柔和:“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顾刚才被剑气挑下的碎发,提到正事我立刻稳稳心态,从衣袖里取出一叠纸,有一寸厚。“陛下,臣发现北方的四条河流有些讲究,于是实地考察了一番,这些是这几个月来整理出的资料。”
皇帝没接,目光还在逡巡打量着我,消失许久的、自以为早就无踪影的情绪慢慢复苏。“南宫,你先回吧。”她开口让那个男子离开。男子明显不情愿,皱着眉说:“可是陛下,您还没有……”
“行了,此事过几日再议。”她不耐烦地打断那男子。真是霸道蛮横的女人,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男人拱手告退。皇帝转身走回凉亭,指着另一张凳子让我坐下。“何时回京的?”她又坐回椅子上,竹影深深浅浅,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是我在她身边。
“刚刚才回来,直接进的皇宫。”没什么可隐瞒。
“赶这么急?”
还好意思问。从怀里捧出三块明晃晃的金牌,递给她:“陛下,如今我回来了,这得物归原主。”
她一声轻笑,眉眼的冰冷丝丝消融。大概是因为夏天太热的缘故吧。赌气的想着。
皇帝伸手取回两块金牌,留了一块在我手上。“这次北方水域之危也解决的不错,赏你一块金牌,以后如若有急事要见朕,可以直接过来。”此时我还不太懂这块金牌的分量,只想着那个“也”——上次铸钱之事她也满意,这两件事或许让她终于信了我吧。
局促的心归位,这让我很是理所应当。“陛下,”我又抖了抖那叠纸,“这些资料现在不看吗?”
“你着什么急,明日再说。”她见我收下金牌,满意的往后扬了扬靠在椅背上,冲着前方招招手,空无一人的的凉亭石柱后面竟然出现了之前见过的常侍公公。“常侍,你将这些资料好生保管,明日给朕。”
“是。”公公从我手中取过资料,走了回去。这才发现,石柱后面站着好些人,还有侍卫。我说这次见着女皇怎么她身边只有那位将军,原来宫人们都在隐蔽处待着,她的防备心丝毫没变。
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一袭紫色纱裙将她的身材绝妙勾勒出来,原来皇帝的腰肢这样细。“陛下现在想做些什么?”见她迟迟不说话,于是询问。
她靠在椅子里,前所未有的慵懒,修长的手指撑着头,眯着眼睛看前方的湖光山色。半晌,开口说:“阳缕,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完美的解决许多棘手问题呢?”
安逸中猛地蹿出一种危机感,皇帝恐怕又在试探我。避重就轻的回答:“哪里有‘每次’了,左右才不过两次,这次多亏张仪大人协助,上次是陛下您……”
“上次朕怎么?”她睁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要命,为什么这双桃花眼如此夺人魂魄,明明之前对着南宫将军、其他大臣时不是这样的。忍不住低下头,逃避那漩涡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