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慈一时语塞,到底没有揭穿对方,只是好脾气地道:“为什么这么问?”
杨玄故意学着对方刚刚平静的腔调,“若没有投向怀尘,那谭家主如何学得这样养气容人的本事?如此重要的事情,近半年没有进展,谭家主都还有心思喝茶?”
谭慈先是被说得一愣,随后再也抑制不住笑意,倒也不恼,先是打趣一声,“不愧是钟玄机的徒弟,怕是往日隐晦的天机说惯了,连损人的话都说得如此婉转。”
说完,他话语一转,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我只说了你没有进展。”
杨玄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对方,一脸诧异。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谭慈嘴角含着笑意,“谁说我没有了?”
“什么进展?”
谭慈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这就与你无关了,当然,你也不用担心,即使我找到了那位,我们依然是合作关系。”
说着,他抬脚便要离开,杨玄连忙道:“等等,那你今日?”
谭慈大笑两声,坦言道:“没错,就是来和你炫耀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杨玄一人沉着脸不发一言。
……
端坐在桌旁,刚刚还被谭慈捧着不肯放手的养生茶早已放凉,谭慈面容沉肃,心中竟难得有几分紧张。
他在等人,等那个会告诉自己进展的人。
之前和杨玄的谈话倒也不全是炫耀,他还是有些紧张,甚至是有几分担忧。
他担心那消息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说,可能对方根本拿不出他想要的消息。
只是想想来人的身份,他又暂时松了一口气,天下知分阁掌柜,和自己同为大乘期,这样的人物,应该不至于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况且,严格来说,他们二人还算是同僚,都在一人手下。
正胡思乱想着,门被悄然打开,谭慈抬头望去,目送着对方落座,本就有些按耐不住的他立刻开口道:“消息呢?”
“你们真的找出和那位关系亲密的弟子了吗?”
老者点点头,“没错。”
谭慈呼吸一滞,“把握呢?”
老者自信地说道:“十成。”
刚刚还有些期待的谭慈瞬间语塞,“……你在诓我?”
老者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极为自信坦然,“自然不是,您是谭家家主,当初天下知的崛起,您功劳颇丰,我怎么会拿这件事情诓骗于你?”
谭慈眉头紧锁,“那这十成把握是?”
老者微扬起头,一脸莫名的骄傲,“我实在想不出,若他不是,还有谁有资格做那位的亲近子弟?”
谭慈一顿,视线停在对方脸上良久,最后他不得不确认这家伙说的居然是真的,最起码,他一直认为这是真的。
他心中顿感失望,原来所谓的十成把握就只是他的个人揣测,可这种事情哪容得猜测?
也不是说那位天资绝伦,他的亲密子弟就一定是个天才的……说不定,那位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放心地将弟子放进九宗呢?
若只看天赋,看九宗哪位弟子在天赋上更接近那位便可以了。若真是如此,谭慈都不需要去想,也不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
答案就在题面。
他有些兴趣寥寥,甚至不想再听对方接下来的谈话,还能是何人?
荀渊。
“荀渊。”在他想着那个名字时,老者也正好自信地开口。
谭慈彻底失了兴趣,也不回话,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哎?”老者连忙拦住对方,“谭家主也不用这么急,我们虽猜到了那位的身份,但如此急迫地去拜访,只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他絮絮叨叨地劝导着,谭慈却有些忍不住了,他不耐烦地开口道:“我为何要去拜访荀渊?”
见老者语塞,谭慈也有些压不住脾气,“他不会是和那位亲近的弟子。”
老者愣住了,迟疑片刻,“……谭家主语气为何如此笃定?”
这下,轮到谭慈被噎住了,他本想将荀渊的身份告诉他,可这样一来,他和邪修的关系也会暴露……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给他一个解释呢?荀渊本就不可能成为那位亲近的弟子……
这样想着,谭慈突然一愣,嘴中下意识呢喃道:“对啊……为什么不可能呢?”
那位天资绝伦,他的子弟为什么不能是个天才呢?
或者说,就该是天才。
这才是普通人的思考思路。
唯有他,被众多消息迷惑,又自作聪明,才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可是,为什么不呢?
谭慈自嘲一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倒不是真的觉得荀渊就是与那位亲近的子弟,只是和荀渊类似的因为他的小聪明而被他不经思考地排除掉的还有不少。
他看了老者一眼,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还要多谢您的提醒。”
“您继续说吧。”他决定听完对方的理由,然后再为对方解释荀渊为什么不是,毕竟,理由有很多。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们没有互相接触的可能,那位的身份他打探不到,可荀渊的人生不过十七载,打听到他可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自己的儿子。
听着老者的叙述,谭慈眉毛一挑,看不出,这位倒还有两个有机缘的徒弟,竟也混进去听了荀渊的讲法。
那些剑法,荀渊既然教给了圣地弟子,自然也教给了他的好友,也就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也跟着了解了一些。
虽然剑招稚嫩,但那些领悟的确有意思。
他就这样安静地听着,直到老者提到一句话,“我徒弟为了打探消息,仿照着天下知的风格,以消息换消息,从某个和许连云……就是魔修的一个后起之秀,关系不错的弟子身上打听到……”他话语一顿,“陈百知陈首领曾经伪装身份和许连云交好。”
谭慈呼吸一滞。
老者淡笑一声,“而我的徒弟还打听到,有弟子曾经见过许连云领着一个小孩子的身影,而那孩童和如今的荀渊很像。”
老者看着还处在震惊中的谭慈,笑了笑,说道:“如今,谭家主还觉得不可能吗?”
他伸出手指,灵力在指尖凝聚,克制着力气,在面前的木桌上依次刻下几个人影,分别代表许连云、陈百知以及荀渊。
他先是用线连接起许连云和陈百知,又将荀渊和许连云连接,最后画上一个神秘的身影,和他将陈百知相连。
做完这些,他看着谭慈,轻笑一声,一边用线将身影和荀渊连接,一边笑着问道:“如此,便可能了吧?”
谭慈瞪大眼睛,看着木桌上潦草的图画,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他猛地抬起头,指着身影和荀渊相连处,脱口而出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是一个人?!”
老者也愣了一下,失笑道:“谭家主切莫玩笑。”
“天下知刚刚建立时,荀渊不过七八岁稚嫩孩童,这怎么可能?”
谭慈却继续追问道:“可是,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呢?”
“曾经因为我的自作聪明,答案就摆在眼前,而我却视而不见,如今……为什么不能也是如此呢?”
听出了谭慈的认真,老者顿了顿,神色迟疑,只是沉思片刻后,他又慢慢地摇头道:“这和刚刚的情况不一样。”
谭慈沉默良久,最后猛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干脆直接问问当事人。”
老者一脸惊骇,“你要去问荀渊?”
谭慈默然无语,他还不想找死。
排除掉荀渊就是天下知真正首领的可能,此时的荀渊还是邪修共主之一。
“……我是说,许连云。”
“不过一个后起之秀,我们两个大乘期去问几句话,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掉马甲
睁开眼睛便看到两个大乘期站在你床边是什么感受?
许连云几乎动都不敢动;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两位前辈。”
谭慈绷着脸,一脸严肃; 老者脸上的笑容反而柔和许多,“穿上衣服吧; 也不能让我们两个和你躺着说话。”
许连云连忙坐起身来,没敢多说什么,只是披上衣服,简单收拾了自己一番; 便对着两人恭敬行礼道:“见过两位前辈。”
老者笑着道:“别紧张,我们两个没有恶意; 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许连云腰弯得更深了; “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老者笑了笑,“快起来吧,别害怕; 我们和金老也是旧识,此番前来确实是因为一件困扰了我们两人很久的事情,也算是冒昧打扰。”
“您太客气了。”许连云连忙道。
“坐吧。”谭慈开口道:“你认不认识陈百知?”
许连云神情迷茫了一瞬; 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不就是天下知的首领吗?”
“我是说,在他成为天下知首领之前。”
许连云眉头微蹙,之前……
“您是说; 圣地?”
谭慈连忙点头,“没错。”
“你知道他和荀渊的关系吗?”
听到荀渊的名字; 许连云神情立刻变得有些警惕,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和荀渊又有什么关系?”
谭慈神情一肃; “你先说你和陈百知之间的联系。”
许连云皱紧眉头; 似乎是在思索; 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他只是拿了一块玉佩来问我,说句有些冒犯的话……”
看出许连云的犹豫,老者连忙道:“你只管照实说。”
“……那时候的我对他的观感不算太好,所以一直都是他追着我问询,我的态度很是冷淡,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和地位,就只是一心沉迷在探索出各种隐秘消息的真相。”
“若是说他和荀渊之间的联系,也就是那次他问我那块玉佩的消息时,跟在我身边的人就是荀渊。”
他抬起头,看着两人,神情认真,“不过晚辈可以保证,荀渊和他绝无半点联系,他们俩连话都没有说过。”
谭慈盯着他沉默片刻后,才问道:“什么玉佩?”
许连云顿了顿,“……血云宗。”
“曾被你许家灭门的血云宗?”
“是。”
谭慈眉头紧锁,“你为什么要当着荀渊的面回答这个问题?”
许连云沉默良久,“……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谭慈立刻追问道:“那荀渊和你是什么关系?”
见许连云面露犹豫,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谭慈和老者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两问到了关键!
“……一年期限的师兄弟。”
老者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那你和余玄剑?!”
许连云深吸一口气,“差一点我就成为了余前辈的徒弟,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师父。”
最大的秘密已经透露,许连云也不介意再多说些,于是干脆将那段时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们。
末了,看着失神的两人,许连云心中疑惑,但还是开口问道:“前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老者对着许连云摆摆手,随手递过一件还算珍贵的金丹期可以用的法器,说道:“叨扰小友了,我们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这就算是我们两个半夜打扰你的赔罪了。”
说着,谭慈和老者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待片刻,始终不见两人的身影也再感受不到那几乎要令人战栗的恐怖威压,许连云终于长出一口气,僵硬的肩膀顿时塌下来,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脏后,许连云神情严肃,他们问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他想清楚,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房间。
“……师父?!”
……
回到了原来的房间,谭慈和老者相对而坐。
对视良久后,老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谭慈面无表情,“绝不可能!”
老者瞪大眼睛,“为什么?比起荀渊那么小就成为了天下知的首领,使众生如棋,余玄剑是那位首领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明明你之前还在说,为什么不可能呢?”
谭慈看着老者,一字一顿,“绝对不可能。”
“你……”老者有些气急。
谭慈冷哼一声,“如果余玄剑是那位首领,我真的会后悔之前我对天下知的投资。”
说完,他又看向老者,“你呢?会不会加入天下知?”
看着对方脸上的尴尬神色,谭慈声音更冷了,“怕是现在已经想好如何跑路了吧?”
老者神情一滞,看着神情冰冷的谭慈,忽然垂下肩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无奈,“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那可是……余玄剑啊。”
他神色讪讪,“我承认他的实力,也佩服他在修炼上的天赋,可他天赋全放在修炼上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