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顾氏自古便是钟鸣鼎食之家,家族子弟遍布朝野,如同一颗颗螺丝钉,严丝合缝的分布在这大燕朝的每一个关节上。
顾熙言的母亲林氏出身杏林世家。先帝在时,一连五位太医院院首皆出自林氏一族。令观年间宫变后,林氏一族便从太医院院首的位子上退下,自请归隐山林。
自打记事起,顾熙言便模模糊糊记得外祖一族都住在山清水秀的乡间。外祖母和外祖父虽然不在身边,但对她的疼爱不减。她从小体弱,所用的进补之药,皆是外祖亲自配好的药方。就连她所用的膏脂水粉,也是林氏一族女眷传家的百年秘方,皆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珍品。因此顾熙言虽然体弱,可胜在保养得体,很少生病。
顾熙言出嫁之前,顾母早早便将手头养颜滋补的方子都给了王妈妈,以防不时之需。
女子出嫁之后,囿于深门大院之中,若是遇上一个知道疼惜自己的夫君倒还好。倘若是遇上个好色又不知体贴的夫君,等到当家主母姿色衰败,一个接一个的小妾往家里娶,别提多焦心了。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男权社会里一切以夫为尊,女子的姿容有多么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只见王妈妈打开靛玉手里的精巧木盒,从里面拿出几个精致的瓶瓶罐罐,又细细给靛玉红翡讲起了功效和用法。
顾熙言打小便身娇体软,轻轻一碰便是一片红印子,就连蚊子叮咬也要好些天才能下去。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王妈妈一早料到,自家小姐恐怕难熬过姑爷的一味索取,对此早有准备。
顾熙言侧身躺在浴室的贵妃榻上,任凭靛玉在自己身上涂抹膏脂。
靛玉和红翡打小就跟着顾熙文贴身服侍,主仆间也没什么见外的。
只见红翡从沸水中取出煮好的药袋,小心翼翼的夹在顾熙言身下蜜处,又拿过一瓶珍玉膏,轻轻涂在她那白嫩的两团上。
红玉膏由三十二味药材秘制而成,涂抹全身,可以修复损伤,使皮肤幼滑白嫩,身体芳香不散。
昨晚萧让动作十分粗暴,方才扶着顾熙言下床时,她双腿直打颤,根本站都站不住。且不说身下一片狼藉,就连那白嫩两团上的两点红缨,也早已被啃咬的破了皮。
红翡的力道已经尽量放轻了,可珍玉膏刚一碰到那处樱红,顾熙文便眉头一皱,“嘶——”
红翡看着她吃痛的模样,眼眶一红,险些滴下泪来。
王妈妈见状,苍老的脸上也皱起两道眉毛,心中暗暗给新姑爷记上了一笔账。
艰难的上过药,红翡又拿了一粒香肌丸放在顾熙言的肚脐处。
顾熙言在床上将养了半日,才堪堪能下地。
这会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床榻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下人收拾的一片干净整洁,那块沾着血迹的白绫喜帕也被房里的管事妈妈收进了雕花红漆描金的木匣里去。
待主仆几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外头早早已候了一屋子的人。
卧房里除了顾熙言陪嫁带来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外,还有七八个专门伺候起居的丫鬟婆子,皆是平阳侯府的老人。
方才这些丫鬟婆子等在外屋,也大概听见了屋中的响动,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进去浴室伺候,出来的时候,皆是心中暗暗吃惊。
没想到新夫人将养的这般金贵!
且不说梳妆台上的膏脂粉饼足足装了三层匣子之多,就连那些随身带来的瓶瓶罐罐,从配料到用途,皆让人眼花缭乱。
自开国起,平阳侯府便是当仁不让的豪门大族。萧让的生母老侯夫人乃是天潢贵胄的元宁长公主。
这些丫鬟婆子在侯府服侍多年,都不曾见过顾熙言带来的这些精致的闺中之物。有几个宫人出身的嬷嬷甚至暗暗咋舌——就连元宁长公主在世时,也不曾这样的精致娇养!
此刻,见靛玉扶着顾熙言袅袅婷婷的从喜房出来,一屋子人都噤了声,恭敬的低着头。
顾熙言缓缓行至上座,只见她穿了件绯红色百蝶穿花刻丝对襟长袄,下面露出一道藕荷色的撒花长裙,外头搭了件轻纱织金的褙子。
新嫁娘头一天自然是要穿红色的。可偏偏她这一身衣裳深深浅浅的红色交叠,华而不俗,别有新意,叫人眼前一亮。
元宁长公主早已离世,平阳侯府中许久没有女主人,因此全府上下早就对新夫人存了十二分的好奇。
方才顾熙言从面前经过,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随之袭来,仿佛要化成蝴蝶飞走了似的。这香味如兰似麝,屋里站着的一群丫鬟婆子皆是忍不住吸了两口,心中暗叹——新夫人真真是个精致的妙人儿!
更有几个大胆的丫鬟婆子抬眼偷偷瞄了顾熙言几眼,只见她面色明艳娇媚,整个人如同盛开的山茶花一般娇媚欲滴,一看便是昨夜被侯爷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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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管家(上)
凝园正堂上,顾熙言刚端坐在正中央的红木勾莲描金椅上,抬眼一扫,便看到下首有张面孔颇为熟悉。
顾熙言正蹙眉回想,王妈妈立即附耳过来道,“姑娘,这是侯爷的乳母,桂妈妈。”
萧让的乳母桂妈妈,是当年萧让的母亲元宁长公主的陪嫁奴仆,宫人出身。
元宁长公主薨逝之后,桂妈妈伤心难以自已,自请去了侯府名下的乡下庄子里养老,一去便是数年。前些日子平阳侯府筹备大婚,正缺桂妈妈这般通晓礼数又妥帖的人手。萧让素来敬重这位乳母,更是亲自去到庄子里请回桂妈妈,说是教桂妈妈从此以后近身伺候顾熙言。
经王妈妈一提醒,顾熙言方才回想起上一世有关桂妈妈的事情。
上一世,大婚之后,萧让也曾安排桂妈妈在自己身边伺候,可是当时她对萧让厌恶至极,下意识以为萧让派桂妈妈是来监视自己的,不由分说便怒气冲冲的拒绝了。
现在细细想来,在这后宅中,桂妈妈算是萧让的心腹之人,上一世的桂妈妈也颇为和善,似乎从没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思及此,她忙叫红翡拿包好了金银裸子的锦囊塞给桂妈妈,“一早便听闻桂妈妈是侯府的老人了,今日与嬷嬷第一次相见,礼数不可废。”
“谢过主母。老身是粗鄙之人,实在愧不敢当。”
“这平阳侯府许久没有女主人,主母以后便是侯府后宅我等的主心骨了。”桂妈妈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满脸笑容的接过锦囊,然后恭敬的站到顾熙言身旁一侧。
闺中媚(重生) 第5节
这番对话说得微妙,这站位也站的微妙。
方才桂妈妈站在下首,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这位新夫人,顾熙言的长相身段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年龄尚小,尚不知她管家如何。
方才顾熙言寥寥数语,不卑不亢,不失礼数却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子来,桂妈妈暗自点头,想必这位新夫人也是个玲珑心的。
古语有云,“妻贤夫安。”男主人是家中的顶梁柱,当家主母便是家中的主心骨。
家族子弟能否长成贤才、夫君枕边如何规劝进言、大是大非面前如何决断……全都取决于家族主母的为人处事。
桂妈妈出身深宫,又随元宁长公主在侯府耳濡目染多年,深知一个世家大族有个聪明女主人的重要性。
萧让作为平阳侯府唯一的正经主人,平日里军营点兵、征战沙场、昭狱审讯……当今圣上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儿来使,哪有空去打理侯府的琐碎之事?
刘管家是老侯爷在世时的老人,老侯爷、老侯夫人仙去之后,萧让便把一应琐碎事务都推给了他来打理。
顾熙言看了眼下首须发皆白的刘管家,心中暗叹——萧让真是好狠的心,刘管家都这把年岁了,还不肯放过人家。
今天一早,刘管家便奉自家侯爷之命,捧着管家钥匙对牌,早早候在凝园正堂之外。
说实话,顾熙言接过管家钥匙对牌的时候,双手几乎是颤抖的。要知道,上一世两人大婚之后,萧让可从未提起过叫她管家的事情,后来接二连三风波不断,直到她被囚于侯府,都不曾摸到平阳侯府的管家对牌钥匙!
她暗暗想,一定是昨夜翻云覆雨,自己伺候的萧让尽了兴,这才把这管家大权交到她的手中。
思及前世种种,顾熙文一边暗叹“食色性也”,一边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牢牢的把萧让抓在手心里——只要哄好了这权势滔天的平阳侯爷,她在侯府里简直是为所欲为啊!
方才进正堂之前,顾熙言已在抱厦里会过刘管家,将府中大大小小的管事了解了个大概,心中大概有了张谱。
顾熙文又示意红翡拿了一个锦囊塞给刘管家,笑道,“刘管家,侯府能有如今诸下人各司其职的局面,你功不可没,实在是辛苦了。”
“主母折煞老朽了。”刘管家忙道,“这一切都是侯爷教导有方,老朽不过是替侯爷传话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过往侯府中后宅无主,老朽只得粗略打理,难免有不周到之处。如今主母入主中匮,府中之人皆喜不自胜,全凭主母差使。”
啧啧啧。
刘管家须发皆白,身形清癯,穿了一身藏蓝色直裾,披戴巾冠。他说话之间面容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看上去不像个管家,倒像是个得了道的仙人术士!
听了刘管家说话的条理,顾熙言对于他这等高龄仍在侯府管家一事,实在是一点都不奇怪——即使是顾熙言这个前世见惯牛鬼蛇神的重生之人,方才这一番美言听进耳朵里,也觉得心头十分妥帖。
正厅里站着的都是侯府中各处的管事、妈妈、以及有头有脸的丫鬟。方才顾熙文和桂妈妈、刘管家一番对话,让底下有些躁动的数十人瞬间鸦雀无声。
刘管家是侯府几十年的心腹,地位自然不必多说。桂妈妈虽然是被萧让请回侯府的,可她出身深宫,当年跟在元宁长公主身边自有一番铁腕手段,元宁长公主薨逝不过几年,桂妈妈当年在丫鬟婆子中的威信未曾消减。
经过早上洗漱的空当,府中已经传遍了——这位新主母不过是个半大没长开的孩子,又是个膏脂罐里娇养大的娇小姐。这些丫鬟婆子虽无甚恶意,但难免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如今先听主座上的新主母开口说话虽轻声细语的,却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后又有桂妈妈、刘管家这么直截了当的一表态,底下的丫鬟婆子皆是服服气气的,心中弯弯绕绕的肠子皆随风飘散于无形了。
顾熙言轻啜了一口犀露茶,淡淡环视一周。
她是学过管家的。
她的祖母顾江氏出身江浙一带,家底殷实,其曾祖父及甲三元,一路官运亨通,江氏如今仍是江浙一带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母亲顾林氏出身杏林世家,悬壶济世,也算一等一的清流大族。婆媳两人素来和睦,作为当家主母,自有一套内宅处世的本领教授给她。
上一世出嫁之前,祖母和母亲也曾传授她治家之术,可当时她一心抗拒嫁给萧让,连些皮毛都没学到,后来到了侯府,萧让又不曾让她管家,她从没上手管过这些内宅事务。
这一世出嫁之前,顾熙言天天腻在祖母顾林氏的鹤寿堂里学治家的本领。祖母顾江氏一向疼爱她,见她有意苦学,自然是恨不得倾囊相授,从妇人治家到农商之事,事无巨细,说顾熙言是埋头苦读也不为过。
如今顾熙言熟悉了顾家的内宅事务之后,再看平阳侯府的内宅事务,便觉得实在是异曲同工,若说有何不同,只不过是金银珠宝多了些、庄子铺面多了些、田地园林大了些罢了。
心中有了十足的准备,顾熙言倒是一点儿也不急。
只见她含着浅浅笑意,冲屋内一干丫鬟婆子管事道,“诸位都是侯爷安置在后宅的得力人手,对侯府诸事自然比我了解要多些。不过,今天咱们主仆第一次见面,且不谈琐事,只论打赏。”
说罢,红翡和靛玉拿着一捧香囊下去,一个个挨着纷发打赏。
这回纷发的香囊所用的布料,和给刘管家、桂妈妈打赏的五福百子锦囊材质不同,而是用大红硬纱制成。每个锦囊里面皆放了相同数量的金银裸子,一眼望去清清楚楚,绝不厚此薄彼,绝对的公平公正。
一堂丫鬟婆子管事没想到自己也有赏赐的份儿,见状皆是暗暗吃了一惊。
其一,是对新主母的毫不遮掩的公平公正感到吃惊。其二,是对新主母大方的手笔感到吃惊。
素来听闻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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