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等到诺儿长大,他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这些问题。”周渊微微抬起头:“难道你这般杞人忧天,就能为诺儿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完,让他一生顺遂,没有任何波浪吗?”
“我……”被周渊的反问噎住,是的,这是他的弱点,畏畏缩缩,走一步之前会想很多步,然后被自己吓倒。没想到,周渊同样一语中的。
“如果你想以此离开我,我可以告诉你,休想。”周渊目光冷厉,眼中的寒意能够将人冻倒。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不是之前的乔越,跟你,跟周家,就没有任何瓜葛。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走就走。”对付周渊这种不讲道理的霸道总裁,唯一的手段,只能是比他还要霸道。
“我的箱子已经收拾好了,打扰你这么多天,真的是不好意思。虽然我骗了你,但我想你也应该没什么损失。”说这句话的时候,乔越相当底气不足,连看都不敢看周渊的眼,转身就想走。
被周渊用力拉住:“你这就想骗我吗?”周渊冷笑:“你还是你,有什么不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我,任性,自以为是最好的考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你说我没有考虑过诺儿,那你有考虑过他吗?”
“……”
“还有,你说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我在你身上丢了一颗心,没有还给我,你就想走?我是商人,我不会任由便宜的买卖在自己身上发生。”
第78章 那个节操为浮云的世界(四)
被周渊抓着的手; 犹如炙铁般,挣脱不得。
“是啊; 你是商人; 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计较得失。你从来只考虑你的得失,从来就没想过别人的; 包括我; 包括小包子,应该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吧。”乔越被周渊的话气极; 冷笑道。
“乔越!”周渊咬牙切齿,叫出乔越的名字。
“我没有忘记自己叫什么!”乔越不甘示弱。
说他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周渊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即使是改了名字; 即使是不同的身份; 他还是他; 将所有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唯我所欲。
“我已经收拾好行李; 今天就能搬出去。我们的事,就这样吧。”乔越睁开周渊的手; 拉进转角的行李箱; 便一步步离开。
周渊这次没有拦他,也许是在赌; 乔越真的能下那么大的狠心离开他和小包子。就算乔越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呢?都是乔越真切经历过的,难道他也能作废吗?
小包子正在客厅里玩积木; 见乔越拎着行李箱下来,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爸爸,你拖着这个箱子做什么?”
乔越平静地蹲下身,摸摸小包子的头:“爸爸有些事情,要出去几天,你在家好好听你爹的话。”
模棱两可的话,已经哄骗不了小包子。
一把抓住乔越的袖子不让他走:“爸爸,你又要像以前那样,走了就很久很久不回来了吗?”
乔越心惊,知道小包子说的是之前的那个乔越,但他心虚了,面上的表情更加挂不住:“……爸爸真的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面对小孩子,他还是做不到说谎,只能保持着似是而非的说法。
“不行,如果你有事情,可以让爹跟你一起去,他很厉害的。”小包子不愧是跟着周渊长大的,绝不是吃素的。
乔越见哄骗不得,只能狠下心,把自己的手从小包子手里抽出来,顾自往外走。
小包子一把抱着乔越的行李箱,整个人扒在行李箱上,放声哭得号天号地。
乔越见用力拉不得,又怕拉伤了小包子,干脆把行李箱一扔,行李也不要了,人直接往外走。
小包子正哭得什么都顾不上,等反应过来,诶?他爸爸呢?
放下行李箱追出门,却没半个人影。小包子又迈着短腿回头往里跑:“爹!爹!”
周渊黑着脸坐在乔越的房间里,等小包子找到他爹顾不得喘气就哭诉:“爹,爸爸走了!”
“……恩。”过了许久,听周渊鼻腔里哼了声。
小包子的泪堤又崩溃了:“爸爸为什么要走?你怎么不拦着他呢?爸爸……爸爸……”
见小包子哭红了脸,整张脸通红,都成了一只快煮熟的包子,周渊才弯下腰,把小包子抱进自己怀里:“好了,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
“真的?”
“真的,我几时说话不算话了。”
然而事实上,接下来的几天,周渊因为群众闹事的事情,搅得精力不济,对头公司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那几个原本同意私下里解决的顾客反悔,还反咬周渊一口,说他威逼她们签下这样的协议。
而周渊千叮万嘱给她们的安抚费要经过银行过账,居然被手下弄成了现金支付,死无对证。
气得周渊把办这件事的员工给炒了,却也于事无补。
只能另外再想办法,可对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每天都有大批人来闹事,拖动警察出马都没用,根本不怕被抓进警局关,还以抓去了就能获得双倍报酬为理,不为所动。
“爹,你不是说去找爸爸吗?怎么还没找到爸爸?”小包子每天在家问他这个问题,而周渊却什么都答不上来。
“我最近有些事情忙,已经让人去找你爸爸了,很快就能有消息,听话。”周渊只能淡淡地安慰小包子。而乔越,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他派出去的人,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他真的是有点累了,生意上的棘手问题,乔越的离开,小包子的泪眼,就算他是个再强大的男人,也还是会抵不住这样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而来。
躺在躺椅上,微微闭上眼,周渊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儿,恢复些精神再去面对那些问题。
小包子见他爹睡着了,鼻间发出均匀的呼吸,默默地盯着他爹一会儿,忽然起身,悄悄往外走……
“你还想在我这里呆多久?”纪以对于在自己家光明正大蹭吃蹭喝的人非常不满。
乔越不以为意:“不是你让我甩了周渊的吗?现在我无处可去,不待在你这里待到哪里去?”
更何况,周渊并不知道自己跟纪以的关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是纪以怂恿他甩掉周渊的,他就心安理得地窝在纪以这里。
“我和洛河晚上要出去,待会儿让保姆给你想吃的就行。”洛河是个闲不住的,纪以只能带着他到处玩。
“恩。”乔越懒洋洋地点头,他们俩走了,他还落个安静。
晚饭吃完,乔越拿出纪以的一本书,随意地翻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响起。乔越慢吞吞地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接,毕竟这也不是他家,就算打电话也肯定不是找他。
可打电话那头的人锲而不舍,没人接电话就誓不罢休的气势,乔越还是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乔越……”电话那头的人是纪以。
听纪以的口气,有点沉重,乔越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怎么?”
“周诺……”
后面的话,乔越没有听清楚,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意识迷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做了多长的梦,梦里夏景深,南墨流,洛询,周渊在他眼前一一巡回闪过,有时他面前的人是夏景深。
夏景深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手指修长,指尖泛白,原本意气风发的气质上泛着一丝颓意,他侧着头,坐在一间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张设计图。
对于书房,乔越并不熟悉,但对于他手里的那张设计图,乔越还是有印象的,那是‘城市森林’的最终设计稿。
书房门被打开,夏柏然冲进来,看起来比之前乔越看过的模样,还要衰老几分,发间的白发依稀可见,夏柏然气急败坏,仪态尽失:“夏景深,你还算是我儿子吗?你怎么对你弟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为了个乔越,闹得我们家不安宁,问题是那个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想景怡在目前的位置上,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夏景深放下手里的纸,慢悠悠道。
“放屁!本来景怡的职位就够架空的了,你还要把他搬到一个完全的闲差上面,你怎么不干脆辞了他呢?!”夏柏然口不择言。
夏景深不为所动,甚至配合地点点头:“如果这是他希望的,我也可以成全他。”
“你……你……你这个逆子!”夏柏然‘你’了老半天,最终拂袖转身离开。
灯光下,夏景深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转眼,一道穿着白色素袍的身影,站在满面书柜前,手里拿着一个卷轴,目光专注。
“大夫子,圣上来了。”
南墨流略微沉吟:“圣上半夜到访,的确有些扰人清梦,你去跟圣上讲,就说我已睡了,让他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可……圣上已经看见您的书房亮着烛光,恐怕……”
将书卷慢慢合拢,南墨流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他请到内厅去。”
“是。”
场景一转,南墨流披着的长发只简单挽了个髻,拖着一身白袍走进内厅,圣上,也就是当年的太子,已经不爱穿红衣了,反而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袍子,坐在内厅上位。
见到南墨流走进来,他也只是虚虚叫了声:“老师。”是了,他现在已经是大夜朝最至高无上的人,需要对谁行礼呢。
南墨流走到圣上的左手边坐下:“圣上深夜到访,是为了什么事?”
“我听说……你已经找到了乔越消失去的地方……”圣上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一听到两人的话题,居然跟他有关。
这么多年,他们没有忘记自己吗?
南墨流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古书中记载,前南朝有一天,天空中撕裂一个大口,那大口漆黑幽深,望不到底,随后,那块地方便出现了许多打扮怪异的人,自称来自别的世界。过了一阵子,他们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
“过两天,我就会启程去那个天空中出现裂口的地方。”
“你确定能找到那个地方吗?更何况,只是古书记载,真假难辨。”
“……如果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乔越望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慢慢模糊。
随后,是巨大的落地窗,身形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渐融,什么话都没有说。
门被人从外推开,阿喜走进来:“队长,您找我?”
“我死了,你把乔越送到一开始遇到他的地方去吧。”洛询淡淡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赶论文,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第79章 那个节操为浮云的世界(五)
“队长!”阿喜悲痛地上前一步:“你真的; 决定好了吗?”
洛询的身体已经十分脆弱,站了一会儿就消耗了他很多力气; 轻轻咳嗽了两下:“我从来……都没有要为他决定什么; 这是他应有的宿命,正如他所说;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同样的,也不会同我有什么结果。”
窗外的雪花骤然加快了融化速度; 奥凌大陆的四季过得就是那般快,时间仿佛就从指缝里快速溜走,让人捉摸不透。
乔越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快速闪过,就好似电影一般; 画面不断回闪; 最终定格在一个小身影上。
“包子。”乔越忍不住往前迈一步; 伸出手。
小包子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穿着白衬衣; 红色格子的吊带裤。他看起来很着急,皱着眉头; 一边跑一边四处喊:“爸爸……爸爸……”
他是在叫他?乔越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想追上小包子。
马路上,忽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灯光; 随后便是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小包子如被人甩出去一般,失去了重力; 跃起飞出,最后重重落地。
乔越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包子……小包子……”乔越冲过去,却只能看着那辆撞飞小包子的车子,忽然发动起来,穿过他的身体,快速离开。
昏暗的马路上,小包子一个人躺着,白皙圆润的脸颊上,此刻血迹斑斑。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却慢慢失去了光彩。
跪倒在小包子身边,乔越语无伦次:“小包子……小包子,你不要睡觉……醒醒……”他很想抱起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的手无法触碰到小包子,血从他身体里慢慢流出来,染红了马路边的石子,那小小的身体里面,怎么能够流出那么多血呢?
一直守在马路边,却始终没有人来,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小包子气息渐渐变弱,什么都做不了。不停地跟小包子说话,他却听不到。
在这段时间里,乔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也许是他做错了,从最开始,凌湛将一个孩子放进他肚子里的时候,如果他有好好感受过这个来自他跟凌湛的小生命,也许,他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