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的是这种破碎的美吗?】
【这样会让你们兴奋吗?】
【这是你姐姐希望看到的吗?】
【她会喜欢破碎的自己吗?】
【你也喜欢这种吗?】
韩晋目眦欲裂,他用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瞪视着在碎裂的电视屏幕当中只能露出一张脸的宋郁,像饿了几天的猛兽,毫不掩饰眼里的凶残、暴戾与杀意。
当宋郁第无数次说到“害怕,以及……厌恶、恶心”时,韩晋关掉了电视,起身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前。这个房间的房门上除了原本自带的一把插芯锁,还另外了加了一道挂锁,充分说明了主人对他的重视。
韩晋将手伸进了领口,掏出了一条细链子,链子上坠着一枚金属钥匙,他用最朴实的方式守护着姐姐的秘密。
钥匙插进锁孔,顺利打开了挂锁,韩晋又打开了房门自带的插芯锁,而后缓慢地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厚重的窗帘布严密的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房间里幽暗阴森,一股混合着潮湿气味的浅淡油墨味扑鼻而来。韩晋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品味了一番这股熟悉的味道,而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咔嗒”一声,电源开关被按下去,处于四面墙壁正上方的洗墙灯齐齐亮起,暖白的灯光像瀑布一样自上而下倾泻下来,照亮了每一面墙壁,黑漆漆的房间骤然被光线填满,室内陈设在眼前铺展开来。
四面墙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矩形色块,就像一整面墙壁的马赛克画面。稍稍走近一点才能看清楚,每面墙壁都拉上十几道纤细但坚固的钢丝绳,墙壁上那紧密的色块是成千上万张用小夹子夹在钢丝绳上的照片。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宋郁。
浅笑,皱眉,抿唇,淡然,手,耳朵,头发,嘴唇,密密麻麻全都是宋郁的照片,连一个空隙都找不到。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原原本本从苏音原来的房间里搬出来的,但是没有床,没有公主风纱帐,更没有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除了这些照片,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打印机。
如果关了灯,这里就好像一个胶卷相机时期冲洗照片的暗房。
韩晋走到一面墙壁前,从上面随意扯了一张照片下来。
照片中的宋郁穿着黑色的古装戏服,戴了假发套,又黑又直的假发垂到腰际,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几缕黑丝随风飘扬起来。
宋郁就那么面无表情平平常常地站着,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韩晋将照片翻了一面,背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写了一行字。
【摄于20XX年X月X日X地】
这张照片是姐姐拍的,那时她还小,而宋郁也刚进圈子没两年。
这些照片本来是姐姐的秘密,姐姐的宝物,即便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双胞胎姐弟,苏音也从来没有跟他分享过这个秘密。直到有一次他去看望姐姐,误闯入了姐姐的私人领地,看到了满屋子的照片,姐姐才迫不得已和他分享了秘密。
他便是从那个时候认识了宋郁,开始关注宋郁,喜欢上了宋郁。
姐姐死后,他便继承了这些本属于姐姐的“秘密”。
姐姐喜欢枯枝败叶,喜欢被踩扁的易拉罐,喜欢碎掉的玻璃,喜欢脆弱不堪的、损坏的东西。所以,她用照片把宋郁变成“碎片”,满足自己的臆想。
可他和姐姐不一样,他不会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只敢背地里喜欢,他要走到宋郁面前去,光明正大的说喜欢,他要把宋郁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亲身触摸宋郁的皮肤,感受宋郁的温度。
韩晋又沿着照片墙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了中间的桌子前,拿起了盖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拍的,在海岛录节目离岛那天拍下的。他们在轮渡上,宋郁侧着头透过窗户看海面上的橙黄落日。
这张照片他不喜欢,他喜欢宋郁眼神当中看透一切后的苍凉。可是这张照片里的宋郁,眼里有光,心有所向,失去了他喜欢的美感。
韩晋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毫不留恋的将照片撕碎撒了一地。而后,他又用力地从墙上扯下了一根钢丝绳,卷在手里走出了房间。
第128章 【他来了。】
这几天周雁轻有点忙,倒不是因为工作的事,而是因为温婉和赵阿姨从疗养院搬到了他那里。
虽然在赵阿姨得了宋郁的吩咐,搬来之前每天都在温婉面前跟她说要搬走的事,还给她看新家的各种照片,以期让她提前适应,但刚搬来的这几天,温婉还是因为难以适应新环境而时常发脾气、尖叫,要么就绝食。
赵阿姨忙着照顾失控的温婉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便再没时间做些别的,所以这几天周雁轻中午下班也会回家给赵阿姨和温婉做饭,帮赵阿姨减轻一点负担,下午下了班也会急匆匆地赶回家。
有关韩晋的网络闹剧已经缓缓落下帷幕,就像湖水中砸入一颗巨石,溅起再大的水花,掀起多大的浪潮,在时间的抚摸下,终将归于平静。
但周雁轻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湖底暗流涌动。他惴惴不安,但并没有打算插手,而宋郁也并没有给他插手的机会。
自韩晋私上热搜那天两人简单聊过几句之后,不管是那晚接受采访也好,还是这几天和孟士屏商议一些事也好,宋郁都不曾再给予机会让他参与。
傍晚,天边已经擦黑,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周雁轻磨磨蹭蹭一会儿之后还是敲响了宋郁办公室的门。
等了几秒之后,里边并没有传来熟悉的那声“进来”。
周雁轻正欲再敲,“咔嗒”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怎么了?”宋郁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表情温和如常。
周雁轻拧起眉心,忧心地问道:“你声音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宋郁捏了捏喉结,笑了笑答道:“不知道呢,可能感冒了。”
周雁轻并没有被这敷衍的话给蒙混过去,宋郁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烟味,分明就是烟抽多了,根本不是感冒。
“我有药。”但他还是回到自己的座位,扒拉着自己的背包,很快找到了药递给宋郁,“这里有感冒药和润喉片,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宋郁抓住了周雁轻的手腕:“你半个小时之前还用保温杯给我泡了一杯花茶放着呢,我还没喝完。”
“我……我忘了……”周雁轻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多喝点水。”
“好,我会的。”宋郁看得出来周雁轻这几天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恐慌与不安,那只握在周雁轻纤细手腕上的手紧了紧,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我……”周雁轻垂眸看着圈住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有一种反握上去的冲动,但这份勇气还没积聚起来便又原地溃散了,他抬起头低声道,“我就是想问问,阿姨在我那住了好几天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温婉是由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送到他那里去的,已经住了几天,但是宋郁没去看过一眼,甚至都没过问。
“去。”宋郁给了一个肯定地回答,又来了一个转折,“不过这几天有点忙,过两天好吗?”
宋郁是不是真的很忙,周雁轻不太清楚,但他这几天确实没怎么见着宋郁。
这几天,他每天早上来公司时宋郁已经提前到了,而当他晚上离开,宋郁往往还没走。而一整个白天当中,宋郁几乎不会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即便是仅隔着一扇木门,如果他不主动敲开,他和宋郁可能一天都碰不上面。
以前宋郁也几乎不出门,但周雁轻就是敏锐地感觉到这几天宋郁的沉默和往日不同,异常沉默,就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那好吧……”周雁轻低落地应了一句,他又没法把宋郁绑了去。
“嗯,你早点回去吧。”宋郁淡淡应了一句,松了手。
周雁轻看着腕上那修长白净的五根手指骤然松开,在重力作用下垂了下去,他慌忙伸出手去,想去抓住,但因为反应太慢,空捞了一把。他的心也随之落空,咯噔了一下,一种强烈的惊悸感从心脏的位置向四肢百骸蔓延。
还未等他细想明白这异样究竟因何而起,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经盖在了他的头顶,而后顺着发丝往下滑,落在了鬓边,柔软的指腹捏住了他的耳垂。
惊悸感迅速退却,转而一种滚烫的热意涌了上来,直窜眼耳口鼻。耳朵一阵麻痒,周雁轻不禁歪了歪头,茫然地看向宋郁,半晌都没吭声。
宋郁轻“呵”了一声,眼中盛满了温和笑意,他又揉了揉周雁轻的头发,说道:“过几天去你那吃饭。”
宋郁的手已落回身侧,但耳垂上那种令人抓心挠肝的酥麻感却更甚,周雁轻忙应了一声,快速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往厕所的方向逃去。
目送着周雁轻的身影从玻璃镜面上一闪而过,宋郁许久才收回视线,指尖温热的触感尚存,他下意识地捻了捻,待那余温散去,眼底温和的笑意也彻底收拢起来。
一转身,宋郁眼里已涌上了森然的冷意,他重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又坐回了沙发上固定的位置。
之后再也没人来敲门,周雁轻回了家,孟士屏今天不在公司,所有人都下了班以后,整个公司乃至整个世界都慢慢沉入黑夜。
宋郁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去拿打火机时他顿了顿又收回了手,随即把烟又插进了香烟盒里,拿起了桌上那盒周雁轻给他的润喉糖塞了一颗进嘴里。
甜丝丝的喉糖在口腔里融化,沁脾的凉意迅速扩散,缓解了诸多不适。
他会抽烟,但很少抽,这几天他思绪不宁,身心都有种找不到落脚点的感觉,尼古丁能稍稍填补一些那种空虚感。
舌尖顶了顶嘴里的喉糖,宋郁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打开了那个呼叫软件,编辑了今天最后一条信息。
点击发送,宋郁疲惫地靠向沙发闭上了眼。他没睡,也没刻意去想某件事某个人,就放空脑袋让琐碎的旧事像跑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一帧一帧闪过,他不去定格也不去捕捉。
当过往的三十二年人生开始第二遍在脑海里奔走,桌上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宋郁绷紧腰腹直起身来,利落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是柴日成发来的信息。
【他来了。】
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这条信息,比他预计中要早很多。
宋郁捏了捏眉心,一扫脸上的疲色,抓起沙发靠背上的大衣,一边穿一边出了办公室。
公司里早已没人,大灯都已关掉,只留着走道上方的一排射灯。
宋郁穿了一身肃杀的黑色,瞳孔幽深,表情冷峻。他从一排明亮的射灯下笔直穿过,像索命的阎王。
走到茶水间门口,他收住脚步,右转走了进去。操作台上有个刀架,放着两把水果刀,两把剪刀,都是公司职员平常用来切水果的。
宋郁扫了一眼,直接取下了带刀鞘的小号水果刀,拔下刀鞘“啪”一声拍在掌心,触感寒凉,刀刃泛着冰冷锋利的寒光。
刃长十公分,刚刚好。
宋郁又将水果刀插回刀鞘,藏在了袖子当中,径直下了楼。
第129章 对峙
已经十点了,双子大厦内除了通宵达旦加班的人,基本上该回家的都已回家,所以地下停车场还挺空。
到达负一层,宋郁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极为用力。快走到自己的停车位时,一道身影从一根足以挡住两个成年男性的承重柱后面走了出来。
宋郁脚步一顿,看向了四五米开外的韩晋,迎上了对方有些玩味的视线,他紧紧地捏住了戳在掌心的刀把。
顿了几秒之后,宋郁继续朝前走去,韩晋也走了过来,两人隔着两步之遥的距离都停了下来。
韩晋将攥在手里的手机举起来晃了晃,开门见山道:“那些照片和信息都是你发的?”
眉梢高高挑起,宋郁没吭声,毫不掩饰嘴角与眼里的轻蔑,和韩晋看了成百上千遍的那个采访视频中的神情如出一辙。
韩晋沉下脸来,把手机放回口袋,自我分析道:“你特意让胡大龙发那个帖子,又以孟士屏的名义给胡大龙打款,你想让我误会这些都是孟士屏干的,然后和孟士屏内斗?”
当陈明告诉他有人去了胡大龙的公司,且自称姓孟时,他就猜到是有人假借孟士屏的名义,目的就是想让他误会孟士屏。
可惜,手段太低级了,很难不被识破。孟士屏不会蠢到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来,更加不会贸然和他对立,因为他手里也有孟士屏给方乾买剧本的把柄,两人对立只会搞得两败俱伤罢了。
宋郁将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顺便把袖子里的刀滑进了袋子里。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真的想看狗咬狗,否则他也不会故意让柴日成露出那么多破绽,但他仍未开口理会韩晋,仿佛没听到韩晋说话似的。
“怎么,到了现在你又不敢承认了?”宋郁的第二次沉默让韩晋的气息逐渐不稳,“你利用孟士屏的名义搞臭我的名声,其后又让让孟士屏找那些臭鱼烂虾出来实名爆料我,但你又故意露出那么多漏洞,你根本就不是想嫁祸给孟士屏让我和他窝里斗,你就是故意戏弄孟士屏来做给我看,你就是想激怒我,引我出来和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