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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药喝完后,方潮舟趁着没天黑,准备出门去一趟医馆,拿后几日的药材。薛丹融今日出门了一趟,回来时精神就不大好,喝完药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也是方潮舟能独自出门的原因。
出门时,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方潮舟不想衣服被打湿了,遂拿出储物戒里的青瓷伞。这伞跟他一起掉入地下妖境,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薛丹融的手里。
撑开青瓷伞,雨水淅淅沥沥打在伞面上,如雨打荷叶,但因为是秋末,这雨便显得有几分凄苦。方潮舟一路往医馆去,雨势渐渐加大,待他提着药包从医馆里出来,雨水已经连成串珠,衣摆被飘雨打湿。
正待方潮舟想要不要用法术快速回去的时候,他从伞下看到了不远处的人。
那人此时正盯着他,一双猫儿眼里的情绪从不可置信到惊喜。
半响,方潮舟听到一声震天响的喊声——
“后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而此时,医馆大夫正好走了出来,他发现方潮舟落了一包药,见人还没走,连忙拿着药走过去,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句这样的话。
医馆大夫当场愣在原地,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回避的时候,又听到一段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手里是什么药?保胎药?堕胎药?不行!你不能喝堕胎药!即使你肚子里这个也是我爹的,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医馆大夫:“!!!”视线不由自主瞥向了方潮舟的肚子。
方潮舟敏锐地察觉到旁边的视线,他神情僵了僵,不过他没遮着肚子,反而把手放到后面,让对方看得更清楚,“大夫,这个人是个傻的,你不用管他,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也不是,世上有男人怀胎生子的,我师父就接诊过一例,还是一对双生子,可惜啊,我还没碰到。”医馆大夫略显兴奋的眼神又盯向了方潮舟的肚子,似乎想透过肚皮看破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
方潮舟:“……”
还未待他说话,黎珠已经站在他面前。
黎珠看看方潮舟,又看看方潮舟的肚子,他此时是又气又心疼,还开心。气方潮舟又怀了,而且还不是他的,心疼方潮舟都怀了,还要自己来拿药,开心自己又见到了方潮舟。
他记着自己这五年里发的誓言,他曾无数次发誓,如果他还能再见到方潮舟,会对方潮舟好,比对他自己还好,也不会再直呼对方的大名,他会亲切地喊对方,。
“后娘”这个叫法似乎也不够亲切,毕竟这世上还有许多坏后娘。
所以在下一句话里的称呼,黎珠不假思索去掉了那个“后”字,直接是——
“娘,我好想你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黎珠深情款款喊完那句话; 就想上前抱住对方,但还没碰到对方的手,几根细针就飞刺过来; 让他不得不先避开。
细针是青瓷伞发出来的。
黎珠见方潮舟居然攻击他; 顿时委屈得不行; “娘,你居然打我; 你原来从来不打我的; 即使我咬得你身上好几个印子; 你都只是骂我。”
他的话越说越让人误会; 旁边的医馆大夫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不过医馆大夫没能在旁看戏多久; 因为黎珠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碍事鬼。面对医馆大夫,黎珠就一点客气都不讲; “看什么看?你那对招子不要了是吗?”
说话的同时; 他摸上腰间的玄金长鞭; 大有抽出长鞭,狠狠揍医馆大夫的意思。
方潮舟皱了皱眉; “你想干什么?”
黎珠一顿; 脸上凶相尽收,怯弱弱地看着方潮舟,“娘; 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偷听我们母子谈话。”
又是“娘”,方潮舟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感觉五年过去了,黎珠比五年前还要傻。傻得让人恨不得把他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医馆大夫见势不对,于是连忙将手里的药包递给方潮舟,“你方才落了一包。”
说完,就转身进了医馆。
黎珠看医馆大夫走了,轻哼了一声,“算他识相。”话刚说完,他看方潮舟似乎准备离开,连忙拦住,“娘,你要去哪?”
“你再叫我娘,我就把你牙齿全部敲碎。”方潮舟面无表情放着狠话。
黎珠闻言立刻换了称呼,“哥哥,你要去哪?我都五年没见到你了,真的特别想你,我想到都花了好多钱去请别人写我们的同人话本。”说到这里,黎珠的脸红了红,他从怀里拿出一本话本,“哥哥,这本是你写的对不对?”
方潮舟看到对方手里熟悉的话本时,不由顿住了,这破玩意是他失忆的时候写的。
黎珠见方潮舟没有反驳,笑得眼睛快成了一条线,“我就知道是你写的,只有你,才能把我们之间那种纠结的感情写出来。”他语气变得严肃许多,“你放心,这次我是不会把你再让给我爹的,我爹年纪一大把,哪有我知情趣。哥哥喜欢什么姿势,我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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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潮舟:“……”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锤死黎珠的冲动。他将药包收进储物戒后,再对黎珠伸出手,“把话本给我一下。”
黎珠几乎没有犹豫,就把话本递了过去,下一瞬,他双眸睁大,看着话本在方潮舟手里化成灰,差点一声嗷出来,不过也离嗷叫不远,他的表情如丧考妣。
“你……你……”黎珠抖着声音,半天说不出话。
方潮舟毁完一本,又伸出手,“还有一本呢?”
黎珠还沉浸在话本被毁的忧伤,“什么还有一本?”
“就是你约的另外一本。”方潮舟记得他写了两本。
“我就只收到一本,哪里有两本,我第二次发约稿函,你不是没接吗?”黎珠不懂方潮舟在说什么。
而方潮舟听到黎珠的话,觉得奇怪。
他明明写了两本,刚刚那本,他虽然没打开看,但从厚度来看,就知道是第一本,他写的第二本要厚上许多,可黎珠居然说自己没用收到。
方潮舟清楚记得自己是写了两本,还拿了两本的钱。
“你没骗我?真的只有一本?”方潮舟问。
黎珠此时有些生气了,气鼓鼓的,“我没有骗你,我就只收到一本,唯一一本还被你毁了。”他说着话,一边磨着牙,眼神不住地往方潮舟露出衣服外的皮肤看。
他想咬人了。
但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方潮舟衣领处隐隐约约有道印子。
黎珠虽然没有实战过,可他看过。黯魂门都是魔修,有些人玩得非常凶,甚至还有人邀请他一起去玩,不过黎珠都没兴趣。他见过那些小宠被宠幸后的样子,娇弱如柳条,一身青青紫紫,让他看了就倒胃口。
这种唾手可得的玩意实在是没意思。
他见过那些人身上的印子,如今又看到方潮舟衣领处的痕迹,那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什么。
很快,黎珠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你身上的印子是谁弄的?”
方潮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印子其实不深,而且大半都被衣领给遮住了,也就黎珠眼尖,捕捉到那个痕迹。
方潮舟低头仔细一看,才看到那道印子,神情略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施法离开,不欲跟黎珠纠缠,可他一走,察觉到黎珠在后面跟着他,不仅仅是黎珠,似乎还有旁的魔修。那些魔修应该是保护黎珠的人,毕竟以黎珠这样的脑子和修为,在外面单独行走,肯定容易出事。
因为不想暴露住处,方潮舟特意绕了几个圈,而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他渐渐没了耐心,在一个转角处,主动停下来。
黎珠跟到一个转角处,见到走在前方的人影消失,他心情不由变得很紧张,飞快地追过去,而他刚到转角,就被一只手抓住,用力地抵在墙上。
那瞬间,他只看清那只手,其余的都没看清。
那只手素白,骨节分明,因为伸出伞下,手背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水珠。
伞下的那双眼睛温和却疏离。
“不要跟着我,不要跟别人说你见过我,也不要去找那个医馆大夫的麻烦,如果我知道了,刚刚那几根针就不是落在地上那么简单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不介意做些坏事,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方潮舟顿了一下,实在有些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你后娘,更不是你娘,就算别人能怀,我也不能,也绝对不会怀胎生子,你别每天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完,他就消失在原地。
而被摁在墙上的黎珠神情还有些恍惚,待保护他的魔修暗中出声唤了一句少门主,他才回过神,一张脸瞬间变红了。
“你们听到了吗?他说如果我想死的话,可以成全我。”
几个魔修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懂黎珠为什么看上去还挺高兴的,而下一句他们明白了。
“欲仙欲死,他是想在床上弄死我,榨干我!”黎珠兴奋地说,“你们说,他是不是准备脱光衣服诱惑我了吗?说不定脱光了,还要叫我哥哥。”
魔修们:“……应该不是。”
黎珠大怒,“什么不是,就是,你们懂什么,话本都没看过几本的人,当然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你们去把那个医馆大夫抓起来,他肯定知道我后娘的下落,我还要问问他,我后娘到底能不能生。若不能生,是不是有药可以让他生。”
说完这个,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当初觉得那个话本写得好,亲自抄了一本,要不然就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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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潮舟恐吓了黎珠之后,见没人再跟着,才回到住处。
天气不好,褐马鸡和金翅鸟也懒洋洋地待在屋子里,两只鸟凑在一块取暖。方潮舟回来的时候,金翅鸟警觉地睁开眼,见是方潮舟,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同时黏褐马鸡黏得更紧。
里间也静悄悄的,方潮舟以为薛丹融没醒,便轻手轻脚走进去,怕惊醒对方,但没成想,他才进去,就对上了一双凤眸。
薛丹融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此时靠坐在床上,眼神正望着方潮舟这边。
方潮舟见人醒了,并不慌张,还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喝完后才说:“刚刚去医馆拿药了。”说完,他转头看向薛丹融,“小师弟,你要不要喝一杯?”
“好。”
方潮舟见薛丹融想喝,便换了一个杯子,给薛丹融倒了一杯灵茶端过去。薛丹融起初神情并无异样,可当方潮舟递茶杯过来的时候,他眼神骤变,抬手就扣住了方潮舟的手腕。
因为这个动作,茶杯没拿稳,里面的茶水一大半倒在了薛丹融的身上,可薛丹融没有去管身上的茶水,一双凤眸紧锁在方潮舟身上,晦暗阴翳。
“师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
手腕被紧紧扣住; 抽都抽不动。
方潮舟对上薛丹融的眼神,莫名心虚了一下,可他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心虚; 跟黎珠遇上完全是偶然的事情; 而且他也警告了黎珠; 让黎珠不许再跟上来了。
再者,他跟黎珠并没有亲密动作; 薛丹融到底是闻到什么。
方潮舟换了只手拿茶杯; 状若无事地说:“什么奇怪的味道; 是药味吗?”
五年前; 薛丹融跟黎珠在地下妖境就对上了; 现在薛丹融入了魔,若是让他知道黎珠的存在; 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薛丹融身体未好; 黎珠虽然笨; 修为也不算特别高,但身边有几个修为高的魔修护着; 况且方潮舟也不想节外生枝。
他如今就想着趁早哄得薛丹融回去治病。
多拖一日; 便多一日的危险,如有一天,他哄不住薛丹融了; 到时候可能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方潮舟说完,又抽了下手,这回他把手抽了出来。
“茶水都洒了; 我再给你倒一杯。”同时,他给薛丹融的衣服施了一道法术,将茶水渍弄干净。
方潮舟转身去了桌边,刚提起茶壶,他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轻。随后,他感觉到有双手搂上他的腰,肩膀上也多了一份重量。
薛丹融一凑近,冷香也跟着包了过来。
“师兄没有骗我吗?”薛丹融微微侧眸,盯着方潮舟的耳垂看。
方潮舟倒茶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我骗你做什么,我只去了医馆,你说味道奇怪,大概是医馆的人比较多。”
薛丹融眼神渐渐冷了下去,他垂下眸,嗯了一声。
方潮舟没有注意到薛丹融的眼神,只以为事情被糊弄过去,还松了一口气。
自从薛丹融那次半夜起来找他,后来方潮舟都跟薛丹融睡在同一张床上,因为白日事情繁多,方潮舟往往沾枕就能睡,但今天半夜他突然惊醒。
意识尚未清醒,就先转过头看向床的外侧,而这一看,他发现床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