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都来了……
我抬起手,老老实实地叩了两声门。
“……回来……了!”
模糊的声音由远而近,落锁被猛地拉开的声音。
“欢迎——啊……”
一双盛满了浅蓝色天空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天空盛满的惊喜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黯淡下去。
一只手从他背后探出,指节用力,将呆呆地堵在门口的粉发孩子扯了回去。
“来啦,请问是哪位?”
说话的人少年模样,黑发黑眼,不算头上顶翘的呆毛,实际身高要比我略微矮了几公分。
身上带着陈旧的伤,看得出来他有在很认真地在打理自己,但身上微薄的灵力以及缓慢渗血的绷带都在显示,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这是一位刀剑付丧神。
无他,照面之后给我的感觉可太熟悉了,和岩融一样,付丧神外形再怎么接近人类,气息也不可避免地多少会带着刀剑锋利。
我一时间觉得有点牙疼。
被定格的空间,漂流的住所,未经修缮的房子,新伤添旧伤的居民。
从刚刚就发现了,这座建筑没有昼夜交替,内层灵力供给枯竭,照面的两个付丧神一看就困于灵力匮乏很久了。
那种滋味,缺魔了好一段时间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我的头也开始疼了。
“打扰了,”我拉起一个勉强地笑,“我原本是想找个修养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而且怎么也走不出去……”
站在门口的刀剑少年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接着又在我单手拎着的大团扇上定格了一会。
一场我不知道细节的评估很快结束,他把手从腰侧的胁差刀柄上移开,点了点头:“可以的。”
“请进,”木门被推开,少年付丧神的呆毛晃了晃,“在你之前我们已经接过好几个和你差不多迷路过过来的了,跟我来,你有受伤吗?”
他这么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没有的,只是有些疲惫。”
“那往这边走,”少年一手拉着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粉发小孩,一边领着我很自然地转了个弯,带着我从挂着“手入室”挂牌的房间路过。
“这里叫‘本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人了,目前就剩下我们几个家臣在维护,所以空房间很多,这一片比较靠东,就是很久没有收拾过,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少年疏离不乏友善的态度让我舒了口气,郑重道谢:“有落脚点我就很满足了,感谢您的收留。”
“不需要用敬语。”少年呆毛微微炸起,语速飞快,“我是鲶尾藤四郎,你随意称呼。”
“——藤四郎?”
语速有点快,什么藤四郎?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闻言齐齐回头看我。
六目相对,大的那个先是迷惑地眨了眨眼,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你叫鲶尾就可以,这里有好几个藤四郎呢。”
他一边说,一边晃晃头,指了指手下的粉色脑袋:“这是秋田藤四郎,我弟弟。”
“啊……好的。”我一边把印象中活泼乐天的鲶尾藤四郎和眼前这位成熟可靠的兄长画上等号,一边缓慢地点了点头,“你们好,我是——”
“不需要告诉我们你的真名,”名为鲶尾的付丧神适时地打断了我的话,接着顿了顿,显然在组织语言,不过也很明显他并不擅长这个,于是表情漂移的一番组织语言过后:“那个,这个……反正就是这样,知道吗?”
“好,知道了。”我配合地乖乖点头。“叫我千手就可以。”
现想一个新id也难为取名废了,不如就把姓拉过来,而且,我还没被人叫过“千手”呢,莫名就有些期待。
我的配合让这个人很是舒了口气,他拉着当背景板的弟弟后退:“那你先休息,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新的被褥,大约半小时后大广间有一个短会,你如果想要了解情况,可以一起来。”
说完,询问的看向我。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去是一定会去的,
目送着这两位情况并不好的付丧神消失在门口,我也不管脏不脏,扑通一声往后躺倒。
“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穿过围墙进入大门后,迷雾和结界消失,我被压抑的感知一个没控制住给荡了个来回,直接把这座建筑,或者说这座被称为“本丸”的建筑粗略地扫了个遍。
没有人类,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付丧神在硬抗。
失去运转的本丸,匮乏的库存,以及来自不同来处的负伤刀剑付丧神,还有一个灵力都不会用,完全帮不上忙的我。
又是一个不美妙的开局。
可恶,一定是之前柱间先生拍我肩的关系,我平时运气都没这么差的!
“打扰了,”障子门传来了未变声的男孩的嗓音,“方便开个门吗,鲶尾哥托我来送被褥。”
“稍等,来了——”我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迅速拍了拍灰尘,再甩了甩头发,然后拉开门,弯腰低头伸手一气呵成,“给我就好,谢谢你跑一趟。”
“不客气,”双手平举过头,把比自己个头还大的被褥托起的小短刀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千手,能问你个问题吗?”
“秋田?”一手接过被褥,一手扶门的我顺着声音低头,身高差让我只能看到小短刀塌下去的粉色小卷毛,“怎么了,你问?”
“你……”男孩换了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你是审神者吗?”
那双眼睛的期待太过于真切,让我说出口的否定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不是哦。”
说完把手往后一抛,稳稳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房间里唯一的干净角落,也就是刚刚我躺过的人形位置上,空出来的双手把有些打晃的小短刀扶稳,反问:“你看我像吗?”
“像……又不太像,所以你真的不是啊。”他很快接着我的力站稳,更沮丧了:“自从本丸误入时空缝隙,开始漂流之后,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带着同类气息的人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时之政府派审神者来接我们,抱歉。”
同类,指的是岩融,还是我身上被金苹果调和后的半灵体?
“没事。”我很快就收回了发散的思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心地避开了他衣领下露出绷带的位置,没有追问他原先主人的下落。
离职,或者殉职,无非就这几个理由。
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一点的我换了个话题:“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一起去大广间吗?”
“是哦,”反应有些迟钝的小短刀在我的提醒下回过神,“鲶尾哥叮嘱我要给你带路——”
“那正好,我准备好了。”我立刻接道,顺手捞过放在门边的武器背在身后,“麻烦你啦。”
“不用这么守礼。”他不自在地抓了抓缠在腰侧刀鞘上的小挂饰,“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我们可能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略微有点大。
比如,这个‘大家’指的是哪个大家……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看着宽敞的大广间,以及,靠坐在距离门最近的位置,最先闻声回过头看来的——
那一双苍天之瞳。
第106章 天空的颜色
这是一双很纯粹的眼睛。
眼睛是一片空濛而辽阔的蓝色; 睫毛是纯粹的雪色,白与蓝组成了具有距离感的云端之色,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人间。
然后;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双苍天之瞳; 异常熟练地一闭一睁——对着我的方向放了个wink。
“……”
我一时间被震慑; 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还没控制住后退了半步。
此人究竟是如何办到——用这张脸让旁观者全身鸡皮疙瘩起立跳舞,甚至想捏紧拳头给那张脸来上一拳的?
不行,要冷静; 我现在是客人。
我表面很冷静地想; 嗯; 我是客人,嗯,眼睛也挺好看的。
但事实上内心一点也不冷静地疯狂回忆一路走来看到的环境; 并对走出去的困难程度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哟,来新人了啊。”歪七扭八靠在门口的人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 并意思意思地抬了抬脚。“今天是秋田轮值?先前看你那么热情地冲出去,还以为是新的审神者——”
“请不要横在门口挡路,五条先生。”我身侧的小短刀目不斜视,习以为常地徒手拆开了门; 自动无视了这位大型路障的后一句话,“我身旁的是‘千手’,今天刚来……这个时候还请您至少像个人吧。”
“瞧你说的,我不像人吗?”被125身高的付丧神说教的某190 拱了拱; 硬生生凹出了贵妃卧的姿势; 理直气壮; “千手?该不会真的有傻瓜和我一样随便就用姓氏取的代号吧?不会吧真的吗哈哈哈哈哈——”
“……”要·冷·静。
我总觉得我失血过多造成的低血压后遗症在这一刻不治而愈了。
为什么有人连自己一块骂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千手; 这个笑的像个傻瓜的男人是五条,人类,大意被关禁闭中。”拎着卸掉门板的小短刀转过头对着我露出了柔软的笑,“没事,我们先进来,他笑够了就正常了。”
我下意识地接过秋田手里拆下的门板安好。
啊,官方实锤了,真的是那个五条啊。
不是鹤丸国永的那个五条,是那个五条啊!
不是,为什么这位会出现在这里啊?
我顶着一头的问号扛着门试图往门框上硬怼。
“被封印的时候撞上他们的乱流,结果被一起吸进来了呗。”身高非常可观的男人打了个滚,从斜躺着变成了蹲坐,双手托腮,异常地自来熟:“你呢?”
“……旅行的时候随便挑了一条路,就来了。”我心虚地看了好几眼不小心被我掰下一个角的门板,若无其事地转头,“五条先生?”
“旅行?”他沉思着站起,一只手抓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泥巴,顺手糊在了豁口,“走了走了,这门放着就好。”
我默默地解下背后的大薙刀和大团扇,免得刮到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框,旁边的秋田小短刀在我们停下交谈的时候就已经滑了进去,于是就剩下在场我们两个人类。
我再次:“五条先生?”
“嗯?”领路的人扭过头,眨了眨过于闪亮的大眼睛,“哦——你知道我?”
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我手上打了遮掩魔纹的大薙刀上,大喇喇地转了一圈,又毫不掩饰地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我的印象里没你这号人。”
“当然。”本来脑子就不灵光的我面对脑子里装得下超级计算机的男人,果断选择放弃了思考,“我也只是听说过您,我们并没有实质的交集。”
我一边大大方方地接受先来者的试探,一边勉力压下拉响的危机警报。
真见面了,才会觉得,五条先生此人,的确一言难尽。
这人过于鲜明的自我意识和无意识透露出的进攻性太强,哪怕刻意用懒洋洋的语调压着,过于敏锐的感知还是让此刻的我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直觉挺不错嘛,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戒备,他无所谓地笑笑,大步拉开了一段距离:“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有些控制不住啦。”
应该不只是心情不好吧?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毫不遮掩的特殊眼睛,正打算探究时,眼睛猛地一痛!
“唔……!”
糟了,万花筒跑出来了。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眼睛,没有得到休息的手指冰凉,正好作为降温。
快变回去变回去变回去——
“瞳术?”五条先生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是未完全体就敢这么莽撞,这谁教的你?竟然有比我还不靠谱的人诶。”
“严格来说,并没有人教我。”我强忍着不适,极力澄清,“抱歉,刚刚冒犯您了。”
“哇——”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匪夷所思,“这态度不对啊?”
“……”您绝对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
我这一板一眼的态度还不够让您觉得无趣吗?快起开啊靠太近了我的拳头真的要忍不住了——
“千手——这里这里,”属于鲶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五条,不要逗她了,先说正事!”
“嗨嗨~”被点名的人遗憾地咂舌,倒是听话地没有再试探,转而像是随意地指导了一句,“闭上眼睛不要特意去想后果,平心静气……对,然后把散出去的力量聚拢在一处,牵着中心绕一圈回流,好的,最后一步,把听话的力量上锁,咔哒。”
我下意识地照做。
咔哒。
“咦?真的好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睁开了眼。“原来是这样!”
我会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蹲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