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识到我认路能力的医生张了张嘴,接着手指一阵飞舞,一个箭头投影在了我的前方。
“……”
总觉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
但的确好方便哦,真香!
我愉快地放弃了思考,乖乖地顺着箭头开启导航。
“这个时候突击御三家之一的间桐,”医生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跟着我前进,“你是打算今晚把Berserker也给送走?”
“不是,”我一边在心里顺着契约给隐藏起来的阿拉什前辈发信息,一边分神回答医生的疑问,“Berserker组,遇上就算了,当然最好是别遇上。”
“嗯?”
“因为接下来——”
大概是为了卖关子,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被前进的人长长拉开,承载在尾音上的是怂恿和跃跃欲试。
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幕后的协助者的罗马尼不由得手指微动,加速向前移动了半个身位,正好与这个似乎完全不知道疲倦的少女并肩而行,也正好可以将她完全看进眼里。
“大好的机会,”
少女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前进的脚步没有一丝的犹豫,刚结束白天战斗的周身还围绕着不曾散去的凌冽气息,月光和星光洒在她带着水汽的身上,她微微偏头,眉眼恣意飞扬:
“乘着夜色,我们去抢一朵开在泥潭里的樱花!”
第92章 樱与花
“众所周知; 虫子是怕火烧的。”我埋伏在间桐老宅结界的边缘,低头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短短一天,医生的脸上就写满了不足为外人道的沧桑:“你的小脑袋瓜现在又在想什么。”
“很可惜; 我不会火遁。”我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没等医生喘口气,接着道:“不过玩火嘛,我总是有办法的; 医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发现了我话语中的郑重; 医生也收敛了多余的表情,“你说?”
“等一下进去了我可能会非常生气。”我皱了皱眉头,鼻息间隐隐缠绕着腐败和绝望的气息; 令人不快,“我一生气就容易失去理智; 以前也就算了; 这一次是去抢人的,总不能还放任自己的性子来,麻烦你到时候拦一下我。”
“……行; ”大约是有些惊讶于我过分清醒的认知,医生隔了一会才给了我答复; “可我不一定拦得住你。”
我在脑子里推演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发现事实没准真的是这样。
理性蒸发后的我有另外一套自己的逻辑,到时候没准会从“打枪的不要; 悄悄滴潜入”; 变成“只要我干掉了所有人; 那就是成功的潜入”这种无双展开。
医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个狂战士。”
我挠了挠头; 露出了标准八齿笑。
“你到时候试一试; 我应该还是能听得进话的。”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医生,我又安慰了一句,“真的,再不然还有前辈兜底。”
大概是可靠而稳重的大英雄起到了作用,医生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抱歉啦,医生,”我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直以来都很配合我的司令官,“陪着我乱来。”
“你可对自己有点正确认知吧,一次次的。”一柄投影出的锤子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做出这一幼稚行为的人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而且我是最没有资格指责你的人。”
“嗯,医生你说什么?”我微微侧耳,后面一句话有些含糊,没有听清。
“没什么,”医生大声回答,转而急吼吼地催促我:“速战速决,然后回去睡觉!作为一个医生,我是真看不下去你这种罔顾自身健康的行为。”
我看了看他手边的咖啡杯,又想起了他曾经作为司令官时同样压榨自己睡眠的行为,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
托理论知识超级丰富的罗马尼亲的福,我们俩一个负责动脑指挥一个负责无脑画图,顺利地在结界外悄无声息地开了个口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成一团,穿过已经在自动修复的小口,滚进了这座阴暗的院落。
间桐家实际上的掌权人,间桐脏砚,实际上是一个活了有五百多岁的老人,这位早年有着宏大愿望,可以和冯·霍恩海姆·帕拉塞尔苏斯谈笑风生的传奇魔术师,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为了长生而不择手段的人。
一句话来说,就是:五百年的执着。
在没有达到此行目标之前,最好还是避免和这个活了将近五个世纪的老人正面对上为妙。
“鬼鬼祟祟真不是我的风格,”我在医生的指挥下绕过一个又一个魔术和虫的警戒,气音悄悄抱怨。
“好啦好啦,”医生熟练地安抚,“等我们找到樱花了,这里就随你烧。”
“你说的哦。”我眼前微微一亮,心里迅速过了能用火的方案A到方案C,并顺着地上给出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嗯嗯,我说的,”训导员罗马尼满口答应:“好了,从这里开始准备往下走。”
我顺着阶梯一路下行,一边按捺住缓慢攀升的怒意。
都这么晚了,还没让孩子回去休息睡觉么?
地下室,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鼻息间愈发令人不适的腐败气息和耳边传来爬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切都在表明,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医生。”
我站在扶梯的拐角口,注视着下方凹陷的深坑。
数不清的虫子填满了这个深坑,也掩埋了在坑底沉浮的女孩。
但是愤怒使我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这是一个瘦弱得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六岁的孩子,苍白的皮肤和瘦骨嶙峋的躯干暂且不提,那双本应该澄澈、充满亮光的童真眼眸,现在是失去焦距的无神。
“医生。”
我又喊了一声。
“花花,抱歉,”这一次,一直以来脾气很好的男人也显露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现在的我大概做不到阻止你。”
“你道什么歉。”我的右手微微前伸,嗡鸣作响的大薙刀自动滑入我的掌心,“巧了不是,我也正有此意。”
我微微垂眸,另一只手盖在刀面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即便是极度的愤怒,也不要让情绪支配了自我,花,冷静一下,想一想你此行的目的……
目的——
是了,我此行的目的。
愤怒的种子作为接下来一切行为的燃料投入了鼓噪跃动的炉心,于是,更多、更多的怒火升腾而起。
很好,做得很好,现在,就是将这股火焰——
我盖在刀面上的手一寸一寸地移动,炽热的橙红色火焰随着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刀身。
这一次,我并没有刻意去把火焰的温度调至最高。
并不是碍于消耗,仅仅是考虑到,橙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比白色的日光更为温暖罢了。
早前潜入时披上的隐蔽魔术早在我气息外放的一瞬间就彻底撕开,这座蛰伏在阴影下的老宅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发出了年迈的呓语。
这里就不得不说我挑的时间妙了。
“一个好消息,”改变了行动方针后,医生也总算能放开手脚探查这栋宅子,反复拉锯后,他短暂地占领了这一方位的绝对信息控制权:“间桐脏砚并不在这栋宅子里,不过要快,他已经发现了咱们的入侵——”
“很好,”我凝视着下方已经蠢蠢欲动的虫子,以及空气中四面八方包拢而来的振翅声,“那么Berserker组目前的动向是?”
“Berserker?稍等……找到了,御主和英灵都不在,目前,”医生语速飞快地向我汇报,只有他能看到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嗯?还在未远川方向和、和金色的Archer打起来了?!”
“吉尔伽美什王?”第一次处于理智且发疯的状态下,我的状态前所谓的好,甚至还遥遥地望了一眼医生说的方向,透了间桐老宅的层层阻隔,穿过了钢筋水泥,看见了横跨而过的红色大桥。
金色的涟漪和不断投射而出的武器,蔓延而上的黑色雾气以及毫无理智的冲锋。
而我这一次和一双瞥过来的红色眼睛结结实实地对了个正着。
这是第几次了来着?
我眨了眨眼,莫名地感觉和第一次对视比起来,那双眼睛里宽容了不少?
这会我手里正拿着刀准备开战,见面礼是不方便了,想着于情于理,他也算是帮我拖住了Berserker。
于是我遵从本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谢谢您啦!
接着利落的转头,流畅无比地抄起了手中熊熊燃烧的大薙刀。
——谢谢热心市民金先生的帮助,接下来我也要拆家啦!
“最后一次核对,”我将不断汇集的炽热气息缓缓呼出,“这里有几个活人?”
“两个,眼前一个,”医生言简意赅,“还有一个男孩,普通人,没有魔术回路,在上方的卧室休息。”
既然还有另外的人存在,那么原先炸了这个宅子的想法就不能有。
无论如何,这里再怎么不堪,也要给那个孩子留一个栖身的场所。
索性现在我并非独自一人,临时更改计划也没有太大阻碍。
因为我是如此的相信——
“医生,计算,”我一脚踏出,重心下沉,将完全燃烧而起大薙刀缓缓举过肩,“在保留上层建筑的情况下——”
“侧后方七十五度角,十米之上,避开;斜上方二十五度角,七米之外承重墙,避开,其余……”来自医生有条不紊的汇报一一传来,我永远可以相信医生的后勤支援。
“其余地下室均可承受范围,攻击热量计算中……热量确认,观测值为1500~2000,不行,太高了,要降一降,会被烧成焦炭的!”
“明白,”我压了压肩,手腕微微一转:“再次计算!”
“再次计算中……现魔力观测值900,可行!”
“确认?”
“确认无误!”
“了解!”我大喝一声,视线中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涌来的魔虫,我将迈出的前脚点地,划了一个半圆,接着——
‘岩融!’
‘了解,准备完毕!’
很好。
橙红色的火焰从刀柄攀爬上了我的手臂,在我的放任下,蔓延至全身。
于是我便成了这一片昏暗的地下室,最明亮,最耀眼,最移不开目光的存在。
而我将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定格在了此行的目标之上。
大批刻印虫的起飞,使得这个女孩大半的身体暴露在外,我的动静闹得太大,终于让这个孩子移动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火焰啊——
“火之神,神乐!”
此刻,正适合挥刀!
大薙刀自凌空的正下方发起,缠绕着熊熊而起的火焰,划出了一个自下而上的正圆。
“——碧罗天!”
烈焰形成的正圆扩散,所到之处,烈焰吞噬了前仆后继的刻印虫,灰烬纷纷扬扬落下,在地上铺成了厚厚焦土。
“咔啦……”
“——轰!”
正上空的结界和房屋被向上的刀气切开,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的繁星照进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接着,纷纷扬扬的樱花瓣爆开,强势地挤满了整个空间。
魔虫的残骸被花瓣完全覆盖,灵力具现化而出的花瓣一如春三月盛开在枝头的浅樱,挤挤挨挨地簇拥着,将名为“樱”的少女推出了泥潭。
那么现在——
“铛!”
金属和石板敲击的声音,是我从平台一跃而下时,用仍在燃烧的大薙刀柄重重地叩击石板发出的声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花。”
女孩正仰面躺在地上,黯淡的紫色眼眸微微转动。
而我站在楼梯的边缘没有再前进,外界的风从上空吹进,将我的火焰吹得微微摇摆。
“目前……应该算是间桐家的敌人吧,不过那不重要。”
我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锋芒和战意从一开始就没有收回,反而更甚。
“今晚外边的星星挺漂亮的。”
……我在说什么鬼话。
我一边背后冒汗,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糟糕,魔力消耗太大的后遗症好像开始出现了。
医生,救命啊医生,快来阻止我!
患者已经出现胡言乱语的症状了!
“——要来一起看星星吗?”
沉默。
好长的一阵沉默。
啊,完了。
前面耍的帅在此刻毁于一旦。
我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花花,花花——”医生小声的呼喊传来,我深呼吸了一个来回,好悬给稳住了。
“怎么了?”
“你看——”
我定了定神,发现被樱花簇拥着的“樱花”小小的身体踉跄着,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很艰难,中途还摔倒了好几次,我甚至能听到她微弱而急促的喘息。
但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