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那段时间中二病发以外，比别的孩子更明白世间道理。
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世界的中心，明白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也从来都能够理会什么时候后退，什么时候前进。
可是她宁愿看到自家女儿为了胜利欢呼雀跃，成为赢家兴高采烈地和自己说“妈妈我今天又赢了XX学校”，而不是听她在开始就和她说“这次估计赢不了，但我会全力以赴的”。
是因为学校么，拼升学率的学校自然不会在体育活动上多用心。如果她当初送她去偏体校的学校，会不会结果更好？
那也不会，大概率会变成“我今天上不了场打球，但我会努力的”。
但是我会努力的。
这句话她听过太多次，以至于偶尔都不会再把这个当成一回事——木汐赢得太少，以至于她都不觉得她会赢。
可是今天她和自己说，偶尔输一次会不会更好。
“遇到什么事情了？”
“怎么说呢。”
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旁边，木汐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输了太多以至于自家亲妈都对自己没信心，她球技大会上虐菜虐得可爽了好么：“我一个同学，一直都在赢，赢麻了，现在应该都开始觉得我已经天下无敌啦。”
“噗……”
不笑的人说起笑话来最是好笑，尤其看木汐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更是如此。
“那你是嫉妒他么？”
“木昭女士，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地方。你对我太没自信了，每次我说别人好，就觉得我是在红眼病。”
没有理会愣住的木昭，木汐依旧平缓地洗菜，甚至于还有几分悠哉：“每一次都是这样。”
或许这算是家长的通病，或者准确来讲，是华国式家长。
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回应，木汐可真是太习惯了。打个比方，她每次和木昭说“我们班的某某某哪门课很厉害”，木昭一般来说会点点头，然后开口“你是不是也很想变得和他一样厉害”。
天晓得她就是夸一下，木昭却会真情实感觉得她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如果这个时候她得到的是类似于“没关系，你在哪方面很厉害”也就算了，但她每次都会说“也是，你在这方面确实不行”。
习惯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喜欢在家里说我在学校怎么样，就是因为这个。”
“你还挺厉害，会反驳我了啊。”
“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这也是为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高中时候就迫不及待想找个远一点的学校住宿，大学更是直接飞去京都上学的原因。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意思，毕竟母亲是不会反省的。
所幸她现在是个成年人，也稍微明白点木昭女士这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无非也就是自己篮球方面让她担心了呗，这种担心延续到任何一项学习生活中，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自己以前好像也是有因为她这种言论崩溃过的，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就会释放而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的自己是青春期，所以一言不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不是成为了大人之后，就不再会反思。”
【你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到我了，我并不太了解人类的想法。】
系统的回应有些沉闷，它时时刻刻都在收集木汐的情感能量，自然知道在刚才一瞬间她的情感突破临界值，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你还好么？”
“抱歉，连累到你了。”
【我说过我们两个是一心同体的，问题不大。】
“那刚才有成就点不？”
没有听到印象里应该会有的冷笑，木汐走进院子拧开水龙头，给水壶里装满水时却听到系统慢吞吞地回应：“没有，但你也没有必要装无事发生。”
“你很烦……”
毫不犹豫把系统给打了回去，木汐弯腰小心翼翼地让水流慢慢倒出，略显干燥的土壤遇水逐渐化为深色，也让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成长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再来不会觉得愤怒，有的只有好笑和疲惫，以及更多的不理解。
就算输了那么多次，她对胜利的追求也从未消失。她会羡慕赢家，却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败者。
她果然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植物不会说话但是会陪伴，比什么都好。
帝光篮球部在篮球赛中理所当然地又一次晋级，青峰大辉也依旧是缺席部活。
在美术社难得收尾收得比较快，去篮球部问桃井五月却没见到人时木汐微微顿了顿，对着好友八卦的表情叹气：“真的没什么事情。”
“可是阿汐都到篮球部来找人了哦？”
桃井嘿嘿笑着点了点脸颊，对脸上露出苦恼表情的好友更加多了点好奇：“所以呢，阿汐来找青峰君是为了什么？”
“也没什么，你们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唔，周四吧，接下来就是循环赛了。阿汐有让我带的话，我不介意帮忙转达，然后砰得一下全部都忘光。”
并不是很理解规则，但这倒是不妨碍木汐明白自己挺难找到人。至于转述之后全部忘光……
她不信……
挥别越来越八卦的好友，坐上回家的电车时木汐注视着窗外的风景，等到走出车站看到手机上来自木昭依旧是加班的短信抿了抿嘴，却没有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熟悉了附近的街道，而且脑袋里还有个系统，安全性肯定可以保证。
至于晚饭其实也无所谓，她不是小孩子了，这段时间木昭加班都是她在做饭，冰箱里还有上次去华国超市买回来的冰冻水饺，没有问题。
慢慢走到家附近的街头篮球场，看到空荡荡的场地上只有一个站着的黑皮少年时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
伸手推开铁栏门的那刻门栓发出牙酸的嘎吱声，场上的少年听到却没有回头，篮球在他的指尖旋转着，最后被轻轻弹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入了篮网。
“真好啊……”
“嗯？”
“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看到深蓝色头发的少年终于回过头，木汐听到篮球砸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微微扬起下巴，看向那个已经有了无数球印的篮板：“昨天我和妈妈夸了一下你。”
“哈？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学校的篮球部很厉害，尤其是青峰君，已经天下无敌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听着她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青峰大辉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用来夸人的：“所以呢？”
“然后我妈妈问，我是不是嫉妒你。”
“呃……”被这么一句话打得有些猝不及防，青峰也有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弯腰把篮球从地上抄起，顺手抛给了不远处的木汐。
看她稳稳当当接过篮球，然后在地上轻轻拍打两下适应手感，随即走到45°角的地方抬起手，做出一个最标准漂亮不过的投篮姿势。
橘红色的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不同于之前每一次的打板，这次篮球就这么应声入网，甚至于连篮筐都没有擦到。
“很奇怪，对吧。”
“嗯……”
接过这个球后青峰大辉重新转过头，看着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校服的木汐突然凑过去，看她转向自己时露出一个笑：“那么你接下来，想要离家出走？”
“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喂，你的意思是我很蠢？”
青峰大辉的表情让木汐挺想说“确实有点”，但想想还是算了。
她扭了扭脖子和脚踝，像是在做什么热身运动一样又舒展身体：“只是不想回家很奇怪么？”
“也没什么奇怪的。”
随手一勾就让球再度飞起落入篮筐中，青峰大辉又伸长手臂把球给接了回来，像是在做什么杂耍一样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所以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会不会遇到一个因为我昨天的拒绝而很不爽的人。”
“呃……”
“然后我遇到了，你稍微等一等。”
“哈？”
她像是风一样来了又走，青峰大辉嘴角抽搐着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天色开始变晚的同时篮球场的灯也被自动开启，他在这里已经霸场了一段时间，也没人会不长眼睛过来。
至于混混什么的，这里治安不错，至少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有类似游手好闲的人。
偶尔分出一点注意力看向篮球场门口，大约十分钟以后他就看到穿着一身浅蓝色篮球服的熟悉身影匀速慢跑到了门口。
差点以为对方穿着的是帝光球服，青峰大辉看到木汐推开篮球场门的同时还顺手刷拉一下，拉开了她的运动外套。
“你，你干什么？”
“啊？”
跑个来回正好可以代替热身，已经热到想要把衣服脱了的木汐呆滞地看着捂住眼睛仿佛自己在做什么十恶不赦事情一样的青峰大辉，只觉得这就离谱。
她学校的队服确实在颜色上像帝光球服，但他这反应，至于么？
“打球啊。”
“你要和我one on one？”
“又不是没有过。”
简单又在原地跳了跳，穿上自己队服的木汐看向总算是准备开始的青峰大辉，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顺带让你来虐虐我，也算是给昨天出口气了，不好么？”
“你……”
“嗯？”
“队长啊，果然。”
本来还有点想要拒绝，然而看到木汐4号球服胸前的“C”青峰大辉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拍着手里的篮球，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恶劣起来：“那么我有一个要求。”
“说……”
“你输了的话，明天，我要你送我亲手做的便当。”
第22章
和青峰大辉oneonone——不自量力。
自己给自己创造了这么一个歇后语，木汐打完最后一球撑住膝盖，只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肺部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再经历过，膝盖虽然好了但现在又稍稍显出几分胀痛，华丽丽的的19：1差点让她觉得其中那个自己好不容易进了的球是青峰大辉让的。
不过对方从来不会在篮球方面收手，所以自己那个挣扎着进了的三步上篮绝对是自己技术储备到了极致的结果。
“你还好吧？”
“闭嘴。”
难得听到她这么一声，青峰大辉却笑得有些灿烂。木汐很难缠，而且她也特别会造犯规，但这种事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碾压。至于中间那个唯一一个漏球……
失误而已，他看着她那么认真盯着自己，难得有些恍惚罢了。
听着她喘得实在厉害黑皮少年也没再开口，索性拿着球坐在旁边，从下往上抬头看她的脸：“明天记得给我做便当。”
呵，便当，我现在就恨不得给你发一份便当。
“我知道……”
勉强再挤出几个音节，木汐索性也不撑着，同样往后倒下坐在地上，伸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她热身充分，现在只不过膝盖因为用力有点酸疼，等到呼吸调匀身上有了力气，这点酸痛也就消失了。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到手机上只有手冢国光发来问她要不要来他家吃晚饭的消息时木汐没有动弹，只是抽了抽嘴角，给对方回了一句自己已经做完了晚饭。
捡起旁边自己放着的外套穿上，原本被夜风吹着有些冷的身体立刻暖和起来，让她甚至于还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睡意。
“你要回去了？”
“嗯，毕竟我是要好好认真学习的。”
“呃……”他总觉得木汐在嘲讽他，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你放心，便当我也会给你准备好。”
“哦……”
看着少女拉开篮球场的门离开，青峰大辉仿佛才想起什么，抓起旁边的书包和篮球同样走了出去，看到她转头注视自己的视线打了个哈欠：“五月和我说过，女孩子在晚上不能一个人走。”
“那真是谢谢五月了。”
“等等，这不是应该谢我么？”
没有桃井五月的提醒，他会跟着自己么？
从木汐的眼神里明白她的意思，黑皮少年有些讪讪地抬起手，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让篮球在自己的指尖旋转：“说起来，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不会担心？”
“家里没人。”
“啊？”
“家里没人，最起码九点半才回来。除了周末，我一周大约能见到我妈妈两次。”
有时候木昭回来她已经入睡，早上去学校的时间也比木昭要早，简单这么一算除非是木昭不加班，否则她们母女真的挺难见面。
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只不过以前的木汐会闹会不满会害怕，现在她不会了。
至于弥补童年或者弥补青春期……她倒是没觉得这算是有什么弥补的必要。自己早就习惯，为什么还要求那么多？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看着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