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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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电-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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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车里走出来,杨恪和司机都给郁知年撑了伞,不过风雨都大,他们的西装仍旧湿了。
  杨恪的灰西装袖口被雨淋成了深灰,看起来有点狼狈。
  走上台阶时,为了撑好雨伞,杨恪搂了一下郁知年的肩。杨恪必然没别的意思,是郁知年自己僵硬。到了厅内,杨恪把伞给司机,他往前走了两步,脱离杨恪的手。
  李律师也刚好赶到,他们一起上楼。
  提交资料后,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泰拉主持了结婚仪式,摄影师和李律师是见证人。
  泰拉主持得富有感情,发自内心祝福新人,说祝词。
  雨水一直打在注册厅的圆形拱窗上,郁知年心不在焉地听到结尾。最后签字时,杨恪先签,而后轮到郁知年。
  郁知年提起笔,低头看写着杨恪名字的证书,迟疑了几秒钟。
  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问杨恪“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但场合不好,人也太多,郁知年问不出来,于是在房中其他人的注视下,他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仪式就此完成,郁知年和杨恪快速地缔结了婚姻关系,史密斯拿出他们昨天购买的对戒。
  郁知年原以为是各戴各的,不料杨恪取下郁知年的那枚,只好伸出手,杨恪沉默地替他戴上戒指,郁知年也拿了杨恪的,交换戴好。
  “不接个吻吗?”摄影师举着照相机,在一旁兴奋地问,“我拍一张照留念。”
  郁知年一惊,下意识看了杨恪一眼,对摄影师说:“不用了吧。”
  察觉到泰拉略有异样的眼神,郁知年找了个借口:“我流感刚刚痊愈,还在传染期。”
  厅内忽而静了静,李律师打破尴尬,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我的助理准备了花,可以拿着花在门口拍一张,”他说,“也不错。”
  他们走出门,郁知年看到李律师的年轻男助理那种一束白色的鲜花站在门边,馥郁的香气传遍四周。郁知年停了停脚步,有一秒钟他觉得接过花拍张照是可以的,但想过后,实在不想自取其辱,觉得没必要留下双方都不想留下的证明,便当做没有看到,静静往旋转楼梯走。
  “郁知年。”杨恪在后面叫他名字。
  郁知年转身,杨恪站在史密斯旁边,看着他,说:“你忘拍照了。”
  仪式虽短,也占用了些时间,杨恪的袖子湿得不明显了,手垂在身侧,表情看起来几近认真。
  郁知年觉得杨恪的说法怪,想反问他,难道你想拍照吗,不过说出口的委婉些:“有点累了。”
  他下楼下得快,司机还未没走到大门口,他便淋了一小段雨,疾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中干燥温暖,香薰的味道浓郁,抹除方才鲜花给郁知年的气味记忆。郁知年低头看无名指上,杨恪亲自给他戴上的戒指,没犹豫就摘下来。由于保存戒指盒的史密斯还没来,郁知年将它放进了上衣的内侧口袋。
  过了几分钟,杨恪也上了车。
  雨势其实比来时大,但不需要替郁知年撑伞,所以这次杨恪没有被淋湿。
  他上了车,一开始没说话,车开了一会儿,郁知年和他同时开口。
  “我想直接去学校。”
  “你的戒指呢?”
  郁知年想起来,拿出戒指,叫了史密斯一声,把戒指递到前座,说:“你放回去吧。”
  史密斯面露诧异,看着杨恪,似乎不敢接。杨恪不做声,郁知年举了几秒,放在了车前座的置物架上。
  很小的一枚圆环在黑色皮革上摆着,看起来很是精致。如果一对相爱的人买了这对戒指,戴起来一定非常般配。
  郁知年没看杨恪,跳过戒指的话题,尽量自然地说:“我下午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他把自己想成一个假结婚无数次的人,将此当做一份日常工作,以缓解场面的尴尬。
  其实拿掉戒指、不拍照都是应该的,合照和戴着才奇怪。大概杨恪觉得受他恩惠,没有主动提。
  “你也不用因为我愿意做这个,就对我很好,”郁知年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正常相处就好。”
  杨恪没有说话。
  郁知年拿出手机,看项目组的群里有什么新的消息,各方进展一片大好。
  其余信息,是邵西霖给他发了感谢信息,再次赞扬他的速记整理,教授看完了他的初稿,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发在他的邮箱。
  郁知年专心地把意见看完了,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写修改思路。
  写了几个字,杨恪突然说:“史密斯定了餐厅吃午餐。”
  郁知年打字的手停下来,转头看了看杨恪。
  杨恪的表情很平静,对他说:“家里没做饭,你陪我去吃吧。”
  郁知年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说“好的”。
  没多久他们到了餐厅,这次门童撑伞,不需要杨恪。
  郁知年刚要下车,余光看见杨恪手上戒指的反光,回头叫了杨恪一声。
  杨恪看他,眼里有些许疑问。他指指杨恪的手:“你的戒指忘记摘了。”
  外头雨声很大,落在门童举着的黑伞伞布,打出闷响。冰凉雨雾也飘在了郁知年的皮肤上,因为车门开着,郁知年在等杨恪。
  杨恪和郁知年对视了一段时间,才低头碰自己的戒指。
  郁知年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手指光搭在戒指上,一直不摘,疑惑地问:“怎么了?”
  过了几秒,杨恪突然抬起手,没摘戒指,对郁知年说:“还是先戴吧。”
  他把郁知年放在置物板上的那枚重新拿起来,给郁知年,郁知年的戒指在他的食指和拇指间,看起来很小。
  “你先戴上。”杨恪说。


第24章 二十四(2019)
  午餐后,郁知年回家拿了电脑、换了衣服再去的学校。由于他以前待着的书房已被杨恪征用,他决定去图书馆改论文。
  导师的修改意见提得很细致,他改到傍晚,只改了一半,还有其他几门课的资料没看,到去咖啡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图书馆接着看。
  郁知年看得专注,忘记时间,接到管家电话,竟然已经接近十一点。
  管家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快了,管家告诉他:“因为时间晚了,我让司机来接您,他应该快要到了,您结束后下楼联系他就可以。”
  郁知年挂下电话,不好意思司机久等,收拾收拾,下了楼。
  雨小了一些,风仍旧很大,吹到身上冷冰冰的,气温比前几天降低了好几度。
  郁知年站在图书馆门口,前方是凄风苦雨的黑暗,身后灯火通明。有一刹他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的宁市。自己十七岁,在学校太晚,杨忠赟催他回家。
  不过这一刹那马上就结束了。杨忠赟两年前便已去世。他要回的地方仍旧不是家。
  上车以后,郁知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没有了论文和学习转移注意力,郁知年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变得很高,叫他万分难受。郁知年不想碰它,努力忽视。
  杨恪的要求,可能是是为了让婚姻更可信。
  因为李律师提过,再过一段时间,郁知年必须参加一次仲钦集团的董事会。集团的高管和股东都对这部分股份虎视眈眈,郁知年最好不要被人抓到把柄,所以他戴上了。
  但他确实对戒指很不习惯,就好像又多了一样压住他的东西。
  戒指像一道循环提醒的告诫:在冰冷的遗嘱信托文件、以及杨恪公司的现金需求面前,结婚的双方的自我感觉,都变得微不足道。
  通往杨恪家里的道路很宽阔,两旁的树在风里摇动。路灯的黄色光晕里,雨丝像很多条长长短短的线。
  郁知年出神地看了一段时间,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拿出手机,竟然是住他房子的学长,任恒。
  “知年,”任恒的声音很爽朗,“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刚才碰到邵西霖,我才知道。”
  任恒和他女朋友楚思凡是少数的从未有色眼镜看过郁知年的人之一。
  在郁知年最消沉的那段时间,他们总是喊郁知年去他们家吃饭,来去都陪郁知年走在一起,给了郁知年很多陪伴和安慰。
  去年十月,任恒只剩大半年就要毕业,但房子突然被房东卖了。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急的焦头烂额。
  郁知年知道后,和教授确认了自己的项目时长,认为他们在赫市的时间应该没有重合,便主动请任恒住进他暂时还空置着的房子。
  “刚回来没几天,太忙了。”郁知年告诉他。
  “我听西霖说了,”任恒说,“恭喜你啊,知年!”
  郁知年机械又有点麻木地道谢,任恒告诉了郁知年一个现在看来,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知年,我和小凡准备提前去工作的城市,我公司催得太紧了。合计了合计,我俩准备下个礼拜就走,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这周哪天都行。”
  郁知年说自己也都有空。“家里吃点吧,”郁知年补充,“想你和凡姐做的菜了。”
  任恒爽快地说“行”,“哥给你整一大桌”。
  郁知年一天的心情到这里才似乎变得振奋了些许,觉得明天忽然有了点盼头。
  走进玄关,客厅的灯还亮着。郁知年走过去,见到杨恪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拿了一份资料在看。左手的戒指很显眼,茶几上还有一个香槟杯,杯中酒已被喝了大半。
  郁知年走过去,他把眼神从资料移到郁知年身上,看了郁知年几秒,说:“回来了?”
  “嗯,”郁知年解释,“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了。”
  “书不能回家看吗?”杨恪不悦地说,“还是不想回家。”
  郁知年觉得杨恪喝了酒变得无理取闹,明明书房都被他占成办公室了。不过和酒量不好的人,没有争辩的必要,郁知年不跟他计较:“我上去休息了。”
  走了几步,杨恪叫他名字。
  “郁知年。”杨恪说。
  郁知年回过头,杨恪看着他,说:“后天我去夏威夷谈一宗酒店收购,三天差,你一起去吧,当作度蜜月。”
  “……蜜月也需要吗?”郁知年迟疑地问,“李律师好像没说。”
  “嗯,”杨恪说,可能是因为郁知年沉默了片刻,没说话,他问郁知年,“你不喜欢夏威夷?”
  “我没有去过。”郁知年坦白。
  “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的,”郁知年看了他几秒,还是说,“要是可以不去,就算了吧。”
  “你工作本来也很忙,”他替杨恪想借口,“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在计划中,不用这么赶。我改论文的时间也很紧张,来来去去太折腾了。”
  杨恪没有说话,或许在考虑郁知年的提议。
  为了缓解气氛,郁知年转移话题:“对了,爷爷送我的那套房子很快就能收拾出来了。我有地方住了。”
  “什么意思?”杨恪看着他,好像没有听懂似的问。
  “我学长提前搬走了,明晚还请我吃饭呢,”郁知年告诉他,“等我参加完董事会,过一阵,就可以搬出去了。”
  不知怎么,杨恪沉默了下来,不接任何的话。
  他直直看着郁知年,脸上没有表情。
  杨恪的睡衣质地是绸缎,浅灰色,看起来很舒适,但其实不是郁知年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脑海中浮现的杨恪长大后的模样。虽然仍旧很英俊,也很冷淡。
  真实的二十五岁的杨恪看起来更简单和居家一些,日程表里并不包括跑车兜风和泳池派对,大部分时间只有工作。
  让郁知年还是忍不住想,以后会让杨恪深深爱上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
  可能不一定能给杨恪巨额财产,不一定愿意为杨恪牺牲,甚至也不一定会有郁知年爱杨恪这么多,但是就是幸运地能够获得宠爱。
  因为爱情没有道理可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郁知年没有,他已经坦然接受。
  杨恪的沉默实在有些久,郁知年也不好上楼,问他:“怎么了?”
  “搬家不累吗?”杨恪突然说。
  “……还好,”郁知年怀疑杨恪在关心自己,便说,“我这半年在宁市搬了好几次,东西都没剩什么了。”
  杨恪又看了他许久,低声说“以后再说吧”,而后重新将话题转回了蜜月:“如果你有空,还是陪我去夏威夷吧。”
  郁知年没想到杨恪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但他实在不想和杨恪单独旅行,便安静了几秒钟。他又和杨恪同时说了话。
  他说“我不想去”,杨恪问:“好吗?”
  “这家酒店还可以,”杨恪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说,“翟迪的姐姐推荐给我们公司的,她度蜜月去过。”
  “我让史密斯把酒店的介绍也发给你,”杨恪说,“你先上去睡吧。”
  郁知年想了想,选择今天不再和他争论,说了“晚安”,回到了房间里。


第25章 二十五(2019)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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