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调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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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调香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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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宿,第二天陈桂芳推门进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昏厥过去的人。

    最后还是拼命掐着人中急救才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是自此,柳明崇便一病不起。他有意将柳家的生意交给柳雁欢打理,可柳雁欢对此兴致缺缺。

    与他相反,柳雁麟在陈桂芳的熏陶下,对书局的经营流露出极大的兴趣。

    柳雁欢也不藏着掖着,他十分乐意当甩手掌柜,将书局的校对、编纂工作都交给了柳雁麟。

    这一日,他正在院内看着香谱,忽然瞧见柳雁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见到他就喊:“哥,槐墨……槐墨他……”柳雁麟跑得太过着急,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

    “慢慢说,不着急,他怎么了?”

    “他的书稿交过来了。”

    “嗯,写得如何?”

    “他……”柳雁麟皱眉道,“他换风格了。”

    “嗯?”

    “先前槐墨的书里,都是一个男主人公,独来独往的,就像乱世里的孤胆英雄。可是在新书里,他给男主人公配了个伴侣,两人一起破案。”

    “这不挺好的嘛,至少不是孑然一身了。”

    “可是……可是这伴侣,是个男人啊。”

    “噗。”柳雁欢刚喝进口中的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柳雁麟瑟瑟发抖地拿着一叠手稿:“哥,这是发还是不发呀?”

    柳雁欢咬牙道:“发!当然要发!他自己都不在意名声,我们在意什么?这书一旦面世,定然一石激起千层浪。雁麟,你记住一句话,今日博得的眼球,明日就是真金白银,不怕他真下流,就怕他假正经啊。”

    同一时刻,秦公馆内,郭斌脸色微妙地报告:“书稿已经给柳家少爷送过去了……您这样真的好么?”

    秦非然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轻笑道:“现在外头不是到处在传,我喜欢男人么?郭斌,你的思想未免太食古不化了,要紧跟时代。”

    郭斌低下头,有些无言地看着满脸戏谑的秦非然。

    “莲官那边怎么样?”

    “来信了,邀三爷到‘朋来’戏班相见,说是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第31章 夺魂金丝熏

    柳雁欢刚从槐墨“两个男人携手破案”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彼时,陈桂芳还坐在屋里嚎:“老爷,老爷你的病何时才能有起色,你若是不快些好起来,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任人欺凌该如何是好……”声泪俱下的哭诉让整个大厅蒙上了一层阴翳。

    柳雁欢拿起听筒的那一刻,陈桂芳的哭声却奇迹般地停下了。

    “大少爷,您回来了?”芸笙娇俏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柳雁欢禁不住微微笑了:“嗯。”

    芸笙似是有些不满:“您忘了三日后是什么日子了?”

    “怎么,你有戏,要我去捧场?”

    “不是!”

    柳雁欢反复思量,愣是想不起来三日后的特殊之处。

    那边芸笙忍不住嗔道:“哎哟,您这脑袋啊,三日后是我的生辰。”

    柳雁欢心领神会,嘴上一叠声地哄着:“我这寺院里待久了,把正事儿给忘了,该罚!该罚!”

    云笙沉默了片刻,语气里有股子怅然若失:“可见您心里是没有我的。”

    柳雁欢失笑。

    若是搁在现代,芸笙的年纪就是个风华正茂的高中生,当弟弟可以,当恋人就差了一大截。

    “芸笙,你我差着岁数呢。”

    “我不管,我就喜欢您,顶喜欢您。”

    柳雁欢脸上笑得灿烂,倒让陈桂芳的悲情戏演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谁的电话?”“芸笙。”

    陈桂芳停止了嚎哭,先前不觉得,如今蓦地发现柳雁欢变了许多。

    从前那个毛躁的混世魔王,一不留神居然被时光磨砺得沉稳了。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绅士派头,提起芸笙时,那种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荡然无存。

    陈桂芳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长子了。

    三日后,柳雁欢来到久违的‘朋来’戏班,一进门就见芸笙站在戏班伙计的身后,一脸惶急。

    一个客人对着芸笙骂骂咧咧:“登台唱戏的,连个手都不给摸,真以为自己是达官贵人家的大少爷啊,就是个相公堂子,还装什么三贞九烈!”

    芸笙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伙计赔笑道:“这位爷,您要是爱听芸笙唱曲儿,就明日再来捧个场……”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了:“谁稀罕那破曲子,老子想听他用自己的好嗓子叫床!”

    柳雁欢听得心头火起,径自挡在了芸笙身前。

    芸笙仿佛见到救星般,低低地叫了声:“大少爷。”

    那无赖客人嗤笑一声:“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有人撑腰。”

    柳雁欢拉过芸笙的手,将装着香丸的锦盒放在芸笙手里。

    芸笙看着那精巧的湛蓝色缎面锦盒,脸上现出了两个酒窝:“这是什么?”

    “开元宫中香,可安神助眠,调养身心。”

    “宫中香……是皇帝嫔妃用的么?”

    还未等柳雁欢回答,方才被截了胡的客人啐道:“皇帝嫔妃?我看你是疯了吧,我要是你的恩客,就送你一盒后庭香,让你夜夜后庭开花。”

    芸笙瞬间涨红了一张脸,淡薄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柳雁欢握了握他的手,上前一步道:“先生可知,后庭花香的配方?”

    “什……什么?”那人不曾想,一个随口而来的低俗笑话,竟然还有被反问的时候。

    “有这种香吗?”那人脸上的笑有些讪讪的。

    柳雁欢佯作惊讶的模样:“原来先生不知道,白檀、栈香、枫乳香与龙脑相合,就能调制出后庭花香。”说完,他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我原以为先生是行家,颇有遇知音的感觉,倒是我期望过高了。”

    那人被柳雁欢三两句贬损了一番,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下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地拂袖而去。

    柳雁欢这招真是高啊,佯装听不懂就是对芸笙最大的尊重,反唇相讥对方不懂香,又让对方无法辩驳。

    他大获全胜,回转头却发现芸笙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登时失笑:“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我送的贺礼?”

    芸笙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猪脑壳,自然知道少爷在为我解围。”

    他猛地攥住柳雁欢的衣袖:“大少爷,芸笙自知人微言轻,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像莲官一样,被秦三爷看上。这些年来不知多少无赖客人欺我辱我,唯有大少爷替我解围、护我周全,芸笙……愿以身相许,以报您的恩德。”

    柳雁欢一脱手,芸笙就跪到了地上。

    “你先起来。”柳雁欢无奈地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

    芸笙被他扶着坐在一旁,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芸笙,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读过什么书?”

    “今年刚满十八,除了戏文,我还看过话本,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蚂蚁上树我都知道。”

    “停停停!”柳雁欢扶额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看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一开口就是这么黄暴的内容,着实让柳雁欢哭笑不得。

    “芸笙,日后若是有机会,你愿意学做买卖么?我可以收你当学徒,让你学一门手艺,虽然不如唱戏来钱快,却能让你有一技傍身,不至于让人欺辱了去,你可愿意?”

    芸笙初时脸上还笑嘻嘻的,听到后来就整个儿愣住了。

    他幼时丧了双亲,被姑父一家卖进戏班子,一边学戏一边登台。他虽然年纪小,场面上的风花雪月却见得多,原以为一辈子就要这样虚与委蛇地过下去,没想到能遇到柳雁欢。”

    初见柳雁欢,他和旁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一个挥霍千金的大少爷,丝毫不知家计艰难。虽然有一副好皮相,芸笙却瞧不上这样的傻子,看在人傻钱多的份上,偶尔给几个笑脸,就足够柳大少鞍前马后地乐上好几天。

    可后来柳大少大病一场,醒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言谈举止变得文雅绅士,精气神也不一样了。在他面前,芸笙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贫乏,似乎没有言辞能够形容一颗心扑通乱跳的感觉。

    芸笙觉着自己生病了。

    生的是相思病。

    第32章 夺魂金丝熏

    如今柳雁欢把一条明路摆在他的面前,芸笙自动自觉地将它四舍五入,看做是无声的表白。

    他激动得脖子都红了,一个俯身扑到了柳雁欢怀里。

    柳雁欢承受了这波突如其来的热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道:“你方才说,谁被秦三爷看上了?”

    芸笙高兴地摆弄着手里的香丸:“莲官莲老板呀,大少爷您怎么了,他可是宁城最红的角儿,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是想讨他个笑脸。”

    芸笙说着,见柳雁欢出神,心下有些吃味:“不过莲老板这样的人物,轻易不见客人的。前段时间他的事迹不还见报了么,尤记烟铺的老板一出手就是五千大洋,只求见莲老板一面,结果您猜怎么着?”

    芸笙提溜着铜壶,给柳雁欢泡上新茶。

    “人家莲老板让人将那五千大洋,从醉仙酒家的二层洒出去。您是没看见,实打实的大洋砸了一条街,引得路人哄抢。”

    “尤卯丙没有翻脸?”

    “他哪敢啊,现在全宁城谁不知道,莲老板是秦三爷的人。跟莲老板翻脸,岂不是跟秦三爷对着干。”

    “原来如此。”柳雁欢沏了沏茶面,惬意地听着芸·百事通·笙的科普。

    “像咱们戏班子,都是论资排辈的。我们都得挤在一屋里上妆,而莲老板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就连戏服都是上好的缎面。”芸笙言语间透着羡慕,“莲老板好久不登台了,那天乍一说要登台,戏本子挂出来的时候,戏班子门前排起了长队,就为了看他一眼。”

    “不过呀,他们不论来得多早,都看不成了,因为秦三爷将一整个场子包了下来。偌大一个戏厅,就他们两个人。”

    柳雁欢愈发控制不住好奇心:“那秦三爷长得可是歪瓜裂枣?”

    芸笙瞪大了眼睛:“当然不是,秦三爷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要不怎么说莲老板眼光高呢,旁人他都不带看一眼的。”

    此刻,‘朋来’戏班二楼的包厢内,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俊秀男子走到桌前,向秦非然行礼道:“三爷。”

    秦非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身体可好些了?”

    “我这身子早年伤了根本,大夫说很难痊愈,也就凭几剂药勉强吊着,有劳三爷费心了。”

    “药要按时吃,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补身子的药材。”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伺候的小厮平安,“记得伺候莲官吃药进补。”

    小厮应了,又为二人带上了门。秦非然这才收了面上关怀的神色,沉声道:“这些日子来了多少人?”

    “四五个吧,储蓄部、外汇部的居多,借贷部倒是没瞧见。”

    “就单单来拜会你?”

    莲官捂着唇轻咳两声:“哪能啊,找我不过是由头之一,这儿说是戏班,实际上就是相公馆子,他们路过看上了哪个,就直接领到外头的公馆去玩上一宿,或者在厅中取个彩头,喝酒划拳,比比皆是。”说着,莲官拿出一本册子,“人名我都记在上头,送的礼我也列了清单,请三爷过目。”

    秦非然接过册子,粗略一扫,好几个储蓄部的。

    “看来,储蓄部是重灾区啊。”秦非然揉了揉额头,轻声念着册子上的名字,“王涛、沈唯……都是元老了,厥功至伟。”

    “王涛这人你觉得如何?”

    莲官稍作回忆:“此人性情缜密,说话小心,他想替侄子在银行谋个差事,这才前来打点。”

    秦非然点点头。

    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他都一一问过,两人核对完,天色已经擦黑。

    见秦非然起身,莲官掩唇轻咳了两声:“三爷,我送您。”

    此时临近夜戏开场,芸笙因着生辰得了空闲,换好衣裳就挽了柳雁欢的手。

    “寿星今天想吃什么?”柳雁欢打量着身旁的人。

    素日里看芸笙穿戏服、穿长衫,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尽是媚态。

    如今换了中山装,倒像是学堂里朝气蓬勃的学生,好生俊俏。

    “旁人净说法式大餐好吃,我倒没觉着,只是特别想吃醉仙酒楼的年糕炒螃蟹。”

    “那就走吧。”两人刚准备动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看戏的人群里,传来了一声声:“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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