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那凌晨的时候宁承佑看到的画面想来也不是做梦了，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是小孩变大的时间相较这次更短，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回去，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是当时困得迷糊的宁承佑，他把那当成是一场梦也无可厚非。
宁承佑把自己的外套给小孩披上，盖住破损的部位。
明晓注意到他的动作：“衣服又破了？”
“嗯，”宁承佑点点头，“刚刚破的，一直没留意，现在才看到。”
“这下我可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换了。”明晓说。
宁承佑沉吟片刻：“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等会儿直接给他穿我的吧，这样等他万一再变回去，衣服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撑破。”
小孩变成青年的时候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穿他的衣服应该很合适。
程越看看小孩本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Tiger，深感奇妙：“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就突然变成大人，又一下子变小了呢？”
宁承佑也不清楚：“谁知道呢。”
“诶队长，”程越想起来，“你说的你昨晚做的那个辰辰突然变大了的梦，是不是就……”
“应该是真的，”宁承佑说，“我昨天守夜交班回去的时候很困，躺下来就想睡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个人靠了过来，轮廓像个大人，当时我还以为是秦堰。可我明明是面对着辰辰睡的，于是我睁眼看了看，发现秦堰在自己那边好好躺着，反倒是辰辰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踪影，只剩下我怀里这个人影。我以为是做梦，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怀里就变成了辰辰。”
“现在想来，那时候应该是他突然变回原样，不是我做的梦。”
程越：“那你当时没问他？”
“问什么？”宁承佑说，“他当时没有醒，而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会想到大半夜去把当事人叫起来求证自己梦里的事呢？”
程越轻轻“啊”了一声：“也是哦。”
“再说了，”宁承佑回想了一下早上小孩的表现，说，“我觉得他那次变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今天早上我跟他提起来的时候，他表情很茫然，不像是装的。”
“我猜他的这种变化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会产生，”宁承佑说，“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发现。”
程越从背包里摸出一袋零食，边吃边点头：“对，要是他自己能控制的话，现在也不会这儿了。”
想了想，程越又不着调地问：“你刚刚看到长大版辰辰的脸了？”
“长大版”，这个词用得还挺贴切。宁承佑笑了一下：“看到了。”
“怎么样？”程越问，“好看不好看？”
难为他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宁承佑就当他是来调节气氛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肯定好看，”程越斩钉截铁道，“我们辰辰小时候都这么可爱，长大后也绝对不会差。”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宁承佑颇有同感：“你猜得不错，确实……很好看。”
何止是好看，宁承佑惊鸿一瞥，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惊艳的一张脸。他暗骂自己注意力跑偏，可却又忍不住去想当时的场景，辰辰半靠在他怀里，微微抬头仰视他，眼睛里坠着光。
要是有相机，他当时就想把那幅画面照下来。
可惜了。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额头，转而道：“他是哨兵，而且经常头疼，我觉得他的精神域可能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损伤，而这也很有可能是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过也不能确定，毕竟真实情况我们还都不清楚。”
“精神域受到伤害？”秦堰皱眉，“这可不是小问题，哨兵的精神域一旦受到伤害，是很有可能致命的。”
宁承佑叹了口气：“我知道。”
秦堰：“能确定吗？”
宁承佑拉平嘴角：“现在还不能。”
他连小孩的精神域都进不去，哪能确定这个，只不过是凭借经验觉得小孩的头疼或许跟精神域有很大关系而已。
“那要是确定了，”程越嘴里零食咬得咔咔响，“能治吗？”
宁承佑斟酌了一下：“这取决于他是否愿意让我进入他的精神域，我得先检查过具体情况之后才能知道。”
“不过说起来，我好像进去过他的精神域，”宁承佑不确定道，“在他这几天头疼的时候，我试着用精神力帮他缓解，无意中看到一幅画面，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他的精神域。”
程越好奇：“什么样的？里面都有什么？”
宁承佑回忆着：“几乎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程越惊讶，“精神域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宁承佑耸耸肩：“确实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看全。在我看到的画面里只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空白房间，四周包括脚下都是纯白色，而房间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明晓问：“谁？”
程越抢答：“是辰辰吗？”
“对，”宁承佑说，“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体型和发色和辰辰变大之后一模一样，再加上那是他的精神域，里面应该就是他本人。”
因人而异，每个人的精神域都不一样，各人的精神域投射出各人的心理，反映着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像宁承佑的精神域是一片原野，原野上布满花花草草，有一条河流穿行其间，河水清澈见底，草地松软舒适，福福闲来无事时喜欢在地上打滚，扑一扑蝴蝶，咬一咬小花，十分快活自在，也让宁承佑的精神域显得更加生机勃勃。他本人也一直充满活力，一手撂倒一操场的哨兵不在话下。
相比之下，小孩的精神域就显得过于干净、也过于空洞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趴着的自己，仿佛连时间都不再流动，整个空间静悄悄的，神秘又空寂，很容易给人以窒息感。
小孩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精神域呢？
宁承佑刚想继续思考，耳边忽然又传来一阵咔嚓声。
他转头一看，是程越吃零食地动静。
宁承佑瞥他一眼：“零食哪儿来的？”
程越指指严简：“他给我的。”
“还有吗？”宁承佑问。
程越吃得很高兴：“没啦，严简说这是最后一包。”
宁承佑还想要来哄小孩，听他说没有了，只能作罢，可转瞬之间又想起来，现在的小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不会想要还不一定。
他呆了呆，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朋友。辰辰睡得无知无觉，半边脸埋在他怀里，露出来一半未经人事的稚嫩面孔，是宁承佑这几天看惯了的模样。但紧接着，他想起自己方才跑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
小孩是天生的好看，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人的样子，都有让人第一眼惊艳第二眼沦陷的本事，区别只在于小的时候脸庞圆润，长大后则更棱角分明一些。其他地方特征明显，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碧绿眼眸，即使宁承佑事先不知道，也能一眼就认出对方。
小孩手里一直握着的匕首因为本人的昏迷被宁承佑轻松地取了下来，上面沾满了血和其他的脏东西，宁承佑随手扯一片布把它擦干净，收回鞘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宁承佑也不知道小孩的身手居然能这么好。他看着小孩冲进兽群，险些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对方了，可哪知道小孩手起刀落，解决丧尸动物看起来比练习走路还要简单，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连宁承佑自己也无法做到像他这么干脆利落。
他是跟谁学的？在哪儿学的？怎么学的？
视线触及小孩下巴上的伤痕，宁承佑怔了怔，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这个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可见当初受伤的时候有多深。
小孩这是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张北把车开得飞快，摆脱掉那群丧尸动物，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车的影子。
没有他们的保护，怕再遇到危险，所以许潮生那边的车开得有些慢，一等到他们，立刻让他们快点过去。
晋海在窗口冲他们喊话：“怎么样？”
宁承佑说：“已经甩掉了。”
“那就好，”晋海明显松了口气，“先生让我问你，接下来怎么办？是接着走还是找个地方休息？”
宁承佑想了想：“继续走吧，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回中央城，趁着现在没什么情况先走再说。”
“好。”晋海把头缩了回去。
宁承佑回过神，下意识看向怀里的小孩，就在这时，他发现小孩眼睫颤了颤，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立马绷紧了神经。
第27章 清醒
小孩在下一秒睁开了眼。
“醒了？”宁承佑立刻出声，“头还疼吗？”
其他人也立刻精神起来，程越又是第一个：“醒啦？能问问题了吗？”
严简把他拉回去：“先等等。”
程越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急了，顺着严简的力道向后倒：“那好吧，等他缓缓。”
眼神迷茫了一阵，小孩看向他的方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的问话先是摇了摇头，接着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本能地变得僵硬起来，眼睛快速眨了眨，猛得想要坐起身。
宁承佑连忙按住他：“先别动。”这一碰，他才发觉小孩的身体有多僵硬，语气不由自主地又缓了缓：“你才刚醒，坐起来太猛会导致头晕，过一会儿再起来。”
小孩被他按着继续躺在他腿上，稍稍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出来，只好被迫静止不动了。
宁承佑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吗？”
问完他仔细观察小孩的反应，后者在听到自己的话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同时捏紧了拳。
看来是记得的。
宁承佑：“你记得，对不对？”
小孩抿了抿嘴，轻轻“嗯”了一声。
记得那就好办了。宁承佑最怕的就是他一醒过来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那样的话他还要再等下一次，可谁知道下一次小孩变化又是什么时候呢？要让他们接着等一个不确定的时机，好奇心能直接把他们折磨死。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宁承佑说，“你愿意如实回答吗？”
他之前也这么问过小孩，那时候得到的答案是“这取决于你想问的是什么”，小孩在那时候一直对他们有所保留，他尊重对方的选择，可眼下他都已经亲眼目睹了小孩的秘密，要是小孩再随口说些什么来搪塞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所幸小孩并没有这么做。
怀里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宁承佑确认似的又询问一遍：“什么都可以问？”
小孩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可以。”
程越竖起耳朵，用眼神催促宁承佑快问。
“那好，”宁承佑捋捋他的头发，“第一个问题，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没怎么思考，直接回答：“十七岁。”
果然。宁承佑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们第一眼见到小孩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外表，先入为主地直接把他当成了不足十岁的小孩子，没想起来问他的名字，往后的相处中，即使小孩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完全不像仅仅十岁的小朋友，他也仅仅把原因归结为早熟——在现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的人类，哪有几个还能保持天真的——毕竟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与其说忘了核实年龄，倒不如说他们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眼前都不会有人想到那一层，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宁承佑端详着小孩的脸，从这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怎么也看不出“十七岁”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来，小孩也曾经告诉过自己他不是小孩，只是自己当时把他的话当成了小朋友逞强的玩笑，完全没当真，现在再来看，小孩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不信而已。
“刚才那个，是你原本的样子？”他问。
小孩点点头：“对。”
“你是哨兵？”
“是的。”
“知道自己的等级吗？”
“不清楚。”
他不清楚，但宁承佑心里有数，就凭自己感觉到的小孩的精神力和看到的小孩的身手，他的等级绝对不会低于S级，放在中国，基本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只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会指派，平时得跟大熊猫一样好好保护起来。
但小孩在本来的地方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照顾。
宁承佑想到他身上的旧伤痕迹，边在心里声讨他的监护人，边默默转移了话题。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小孩想了想，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