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然被先生教训,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等宋先生走了,陈西然回头去看黎锦,发现这人居然已经开始默写。
他也赶紧铺好纸张,默写今天的内容。
事实证明,身边有个无比自律的学霸同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会比平常更努力。
黎锦受到昨天猜灯谜的启发,今儿出上联的时候注重引经叙典,而不是标新立异。
宋先生来听了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
总之,虽然很是刻板,比昨日写不出来上联的情况好多了。
反观陈西然,轮到他出上联的时候,还跟昨日一个样,抓耳挠腮,企图磨蹭时间让宋先生赶紧走,然后自己跟着黎锦划水。
不料被宋先生看出了意图,气地打了他手板子。
连带着黎锦也被训斥了一句:“你的上联平仄、押韵把握不错,缺点是太过刻板,缺乏灵气。”
黎锦知道自己的短板,他也想改变,但医学生的思维定势不是那么容易提升的。
宋先生说:“我这几日收到其他两个秀才的诗会邀请,本来不打算这么早让你们参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
吟诗作对这种东西,你们俩一个武夫宗族出身,一个农家子出身,以前都接触的太少了。
让你俩互相磨练,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陈西然垂下脑袋,十分羞愧,这回是自己把黎锦拉下水了。
其实黎锦已经进步很大了,本来不会被宋先生训斥的,只有他昨日玩疯了,根本没管对对子的事情。
宋先生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板着脸硬生生又夸了黎锦两句。
这才开始提点他们俩:“参加诗会的时候,酒得自己倒,长着点心眼,别着了其他人的道。”
上次就有人陷害宋先生的父亲,虽然没查出幕后主使,但应该就是其他两个秀才了。
宋先生说:“黄秀才我觉得还算比较可信,他正好有三个学生,明年一月你们五个可以‘互保’去参加县试。”
为了防止学生作弊、替考,参加童生试之前,每个考生需要一名秀才,四名村里人的保举,证明此人身份属实,品性优良。
此外,还需要五名考生互保,若有人在考试中作弊,则五人连坐。
这已经是很大的处罚力度,所以一定得找信得过的人互保,要不然指不定会被无辜牵连。
黎锦跟陈西然应声:“是。”
宋先生招手让大郎去拿了那些请帖过来,大概有七八封。
“不仅是同乡秀才的邀请,茶馆也会在逢年过节邀请学生去吟诗作对。
你们俩暂时别去茶馆,要不然丢人丢的全镇都知道。”
说完,他又去隔壁了,让两人在这里挑选邀请信。
黎锦说:“我们拿着宋先生的邀请信,出去就代表宋先生的学生,不能给先生丢脸。”
陈西然苦着脸,感觉自己一点也不想去了。
他的水平出去肯定会丢脸啊!
黎锦挑了黄秀才的邀请,说:“宋先生跟黄秀才有点交情,我们第一次出去参加诗会,挑选他的比较好。”
宋先生都说了之后可能要他们俩跟黄秀才的学生互保,所以还是得给黄秀才面子。
陈西然已经跟一条风干的咸鱼一样,就等着黎锦带,完全不敢有任何异议。
黎锦说:“上面写了九月三日,正好那时我已经不用去医馆坐诊,时间可以空出来。”
陈西然:“我都行。”
于是黎锦就敲定了这个邀请,然后继续跟陈西然对对子。
陈西然出上联不行,但对下联就很快,而且他背书功底扎实,黎锦选了什么典故出上联,他就能选一个类似或者相对的典故,下联平仄工整、内容巧妙,已经属实不错了。
黎锦见他底子可以,就把自己出上联的心得分享给陈西然。
陈西然眼睛都亮了,听的时候频频点头。
宋先生站在窗外,听着黎锦不做保留的分享,捋了把胡子,心情很好的大步走开了。
他自己有吟诗作对的小技巧,但却不是现在可以讲出来的。
如果直接说了,那无异于把学生的思路禁锢在一个死胡同里,他们再想提高就难了。
毕竟宋先生自知水平不高,俩学生吟诗作对都很没有灵气了,他就不能再给他们加上条条框框。
所以,这方面的小技巧,还是让他们自己总结比较好。
但若是临近县试了,陈西然还一头雾水,宋先生也只能含泪分享小技巧了。
宋先生想,幸好还有黎锦在,虽然黎锦的技巧很是薄弱,但也不可否认,‘引经据典’就是吟诗作对的第一步。
两个学生互相启发,说不定真的可以在县试前进步巨大。
下学后,陈西然为了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非要去医馆蹭饭。
幸好周贵做的多,要不然这位大少爷连碗饭都分不上。
但就算如此,原本两人份的饭菜被三个人分食,还是有点少。
陈西然出去买了十个肉包子,包子店的老板娘正在议论昨儿黎大夫把灯谜全都猜对了的事情。
“当初黎大夫第一回 来我这里买包子,我就觉得这人厉害。瞧瞧,果然英雄出少年。”
陈西然笑道:“黎锦就是我同窗,老板娘。来十个肉包子。”
老板娘让闺女手脚麻利的包了十个包子,在陈西然给钱的时候,小声问:“少年郎,黎大夫家里可有兄弟?还未婚配的那种?”
陈西然说:“这可真没有,庄家汉的孩子不好养活。”
老板娘叹气:“只可惜黎大夫有婚配了,我又舍不得闺女做小。谢过了,少年郎。”
陈西然揣着十个包子往回走,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儿受到莫大伤害。
都说了自己是黎锦同窗啊,那老板娘怎么就不问问自己婚配与否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娘:你太能吃了,一次居然买十个包子,对不起。
第48章
几人一起吃了饭;陈西然又问了黎锦一些问题,这才起身回家。
黎锦倒没有怎么好为人师;只是他跟陈西然学习进度相当;陈西然有疑惑的地方;他一般也有疑惑。
但是他会自己先行推敲,再不济还有宋先生书房里面的注解可以看。
但陈西然不喜欢自己在书上找答案,喜欢问他。
陈西然被宋先生训斥了,就会发奋图强一会儿;多问些问题。
但一旦宋先生没有时间管他;他就无所畏惧的摸鱼了。
如果说之前陈西然看到黎锦的进步,还会被刺激到,说自己也要像黎锦一样努力。
但后来……黎锦这人每天进步一小点;几个月来就积累了很多;陈西然也就渐渐接受自己追不上黎锦这个事实了。
周贵看着陈西然走了;恰好这会儿还没有病人。
他洗了碗,过来给黎锦打下手,顺便说道:“黎大夫;你念书也这么厉害啊。”
那个大少爷都有问题不知道;来询问黎大夫呢。
黎锦正在整理药方;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只是比陈兄勤勉一些。”
明亮的大堂和稍显昏暗枣红色草药柜前;一个青年身着靛蓝色长袍,头发仅用一根同色缎带竖起,打扮稍显朴素;但依然遮掩不了他眉目间的俊朗。
只见他正一边拿着戥子称药,一边挑眉跟身边的学徒讲话。
分明是很日常的画面,却叫来人移不开眼。
下午第一个到来的病人姓黄,叫黄一龄。他是黄秀才的学生,也是他宗族之人,打算明年二月参加童生试。
如今八月已经过半,黄先生提醒他去医馆诊治一下,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
因为黄一龄虽然也是农家子出身,却因为自小聪颖,再加上家里有两个哥哥,所以他生来就没干过农活。
身子骨便有些薄弱。
明年的县试恰好在二月,虽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间,但也相差不太多了。
要知道,为了防止考试作弊,考生在考试期间最多只能穿薄薄一层夹袄,这哪能御寒啊。
所以,黄先生提前就让黄一龄前来喝药稳固身体根基。
黎锦给他号脉之后,说:“阁下身体并无大碍。”
黄一龄年纪跟黎锦相仿,听到这话,苦笑道:“家中长辈不放心,让我前来求医问药。”
黎锦闻言道:“是药三分毒,阁下只是体质稍差,多加强锻炼比喝几副汤药效果要更加立竿见影。”
黄一龄听了后,心中不禁亲近几分这年轻大夫。
此前每到寒冬腊月,他都被家里人催着来买药,大夫们也会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但都无甚作用。
他以为此次也是拎一堆没用的药剂回去。
毕竟也是给家里人、给自己求个心里安慰。
没想到这年轻大夫直接说了不用开药,锻炼身体就好。
黄一龄眨眨眼:“大夫说的道理我也知道,我这喝药也是给家中长辈求个心安。”
黎锦有些无奈,还是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但他多加了一味药物板蓝根。
最近正是换季冷热交替之际,就当给他预防感冒了。
周贵把草药包好,递给黄一龄。
“您的药,走好。”
黄一龄就住在黄秀才家的偏房里。
黄秀才于他,说远了叫族叔,说近了那可是亲叔,他爹的二弟。
当年黄秀才能读书,就是因为他爹一个人扛起了农活。
黄秀才至今还把自己去县城赶考,大哥鞍前马后照顾他的事情挂在嘴边说。是个十分念旧的人。
故此,黄秀才看出了黄一龄的读书天份,就把他带到身边,亲自教他。
黄一龄拎着草药回去,想着那年轻大夫说是药三分毒,就先放在桌上,没有动。
结果晚饭后,黄秀才又提起了这事。
“一龄,喝药了吗?”
黄一龄赶紧认错:“我这就去煎。”
黄秀才说道:“你这身子骨从小就虚,可得好生注意着。”
古代人的思维定势就是体虚、喝药,至于锻炼,对不起没时间。
高门大户还能多注意一点孩子的体质问题,但寒门出身的考生,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背书。
黄一龄不敢反驳先生,自己去煎了药,就这么喝了几天。
正好,中秋过后天气骤然转凉,黄秀才的好几个学生都因为没注意保暖不幸中招。
这要放在往年,只要有人风寒,那黄一龄必定会惹上风寒。
可今年屋里大半的学生都风寒了,只有黄一龄和其他几个身体倍儿棒的学生坚挺着。
黄秀才对此不禁称奇,问了那大夫所在的医馆,打算过几天闲了,自己也去瞧瞧。
黄一龄自己都惊呆了,那个年轻大夫没说过这药可以强身健体啊!
大夫自己说喝药没用的!
可是这话,黄一龄是绝对不敢对黄秀才说的,他也只能一脸尴尬的笑着,说:“这大夫确实厉害。”
后来又过了几日,两个身体倍儿棒的学生也撑不住,告假回去喝药了。
黄一龄成了所有学生中还能坚持来念书的独苗苗。
这下,就由不得黄一龄不信服了。
那年轻大夫真的堪称神医啊!
为此,黄一龄想起那天第一眼看到大夫的情景,年轻的大夫手执戥子,身姿笔挺,儒雅沉稳。却又因为挑眉的动作,彰显出年轻人的活力来。
于是他灵感突来,提笔做了一幅画。
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一定要把这幅画当作谢礼送给大夫。
不同于大部分农家子的求学之路,黄一龄因为家里有族叔在,启蒙早,还涉略广。
作画、吟诗、投壶、蹴鞠这种文人雅士消遣时间的活动他都会一点。
所以,黄一龄的画也比黎锦那简笔画不知要出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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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根本不知道这些,他开药的时候也仅仅是感觉到天气在转凉,再加上有前世的经验,喜欢防患于未然。
这才多加了一味药。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窗台下多了一筐棉花。
少年正站在床边,用手指丈量着一匹蓝灰色的布。
他眉目间带着惊喜,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
黎锦放重了脚步声,少年才倏然回过头去,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
“阿锦!大牛哥家嫂子的布染好了,很好看的颜色。”
黎锦点头,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脑袋。
秦慕文说:“我想给你缝衣服。”
这些天来,黎锦觉得自己身体锻炼的差不多,他不需要练出遒劲的肌肉块。
但作为一个对自己身材有要求的男人,腹肌和胸肌缺一不可,手臂上流线型的肌肉已经逐渐成型。
黎锦关上门,说:“现在量尺寸?”
秦慕文跟黎锦对视一眼,然后主动的上前,帮黎锦解开缠绕复杂的腰带。
黎锦站着没动,只是微微张开手,好像把身体的支配权交给了少年一样。
他原本不喜欢在穿衣梳洗这件事上麻烦任何人,但若是少年来做,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