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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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让我还他清誉-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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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公公立了一阵,待金吾卫巡逻到近前,才又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几个内侍垂手闭嘴,鼻观口口观心静默立着,规规矩矩侍奉回了廊下。
  洪公公同为首的金吾卫见过礼,出了文德殿,在宫中慢慢巡过一圈,提了一碗宁神静心的上好汤药,悄悄入了琰王歇下的偏殿。
  …
  偏殿清净,不见人声。
  侍奉的宦官得了吩咐,不敢轻易来打扰,偏殿内空荡安静,只在桌上点了一支飘摇短烛。
  萧朔并未解下盔甲,和衣靠在榻前。
  听见殿门响动,他便已抬头看过去,见是洪公公进来,又阖了眼。
  洪公公一怔,放下药快步过去:“殿下又头疼了?”
  “无事。”萧朔道,“劳烦您了。”
  洪公公不放心,还要再细问,近了萧朔身前,心中才倏而一沉:“皇上竟还用了降真香?!”
  洪公公不安道:“宫中如何竟还有这东西?当年分明已弃用了,先皇后也叫将剩下的尽数焚毁掩埋……”
  “不算什么降真香。”
  萧朔道:“安息香混了些草乌与蓖麻子,加曼陀罗,勉强凑出些效用罢了。”
  洪公公皱紧了眉,又细看了看萧朔脸色。
  殿外传言,高继勋所以毙命,是失了神志,竟要劈杀萧朔,反倒阴差阳错受了窗外流矢,罪有应得。
  洪公公原本还多少有所疑虑,想不通高继勋好歹也统领侍卫司多年,如何一激再激便失了神志,此时终于想通:“殿下察觉了?纵然是仿制的香,也定然凶险得很,殿下竟能撑得过来……”
  萧朔蹙了蹙眉,睁开眼,撑了下榻坐起身。
  他今日入文德殿时,见文德殿门窗紧闭,心中便已有了疑虑,察觉到离自己最近那一尊香炉有些异样。
  降真香本为海外夷人所供,号称能辟邪气,招仙鹤来仪。可宫中用之,却渐发觉此物若不与它香混烧,便能叫人心神混沌,不觉失言,已可算入迷香之列。
  先帝先后得内廷司报,知道此物若流传宫中,日后定然叫人滥用,便尽数毁净了。
  他带殿前司追踪戎狄暗哨时,曾抄到过一份暗中流传的香谱。虽不及降真香那般凶悍药效,若配的得当,也能有惑乱人心、使人神思混沌,不觉暴露心底念头的效用。再看殿中情形,心中便已有数大半。
  想来这假降真香得来也并不易,他们这位皇上已到了这般关口,才终于沉不住气,将这一手也用了出来。
  “降真香本是用来助人冥想、天人交汇的,效用极强。”
  洪公公皱着眉:“纵然是仿制的假货,若要强行相抗,隐去心底念头,只怕也极伤神……”
  “我装久了。”萧朔平淡道,“不算什么。”
  洪公公心底一酸,将一扇窗户轻轻推开,扶萧朔靠在软枕上。
  萧朔走这一步险棋,虽极凶险、稍有不慎即可致命,但所为的是什么,其实稍一想便能看得出来。
  若经此一搏,叫云琅能正大光明重现人前,日后不论再出了何事、谋朝之举是成是败,云琅都不必再有性命之忧。
  “老奴带了药来,殿下喝一些,躺下歇歇。”
  洪公公低声道:“降真香效力凶猛,越是相抗,越损心神,并非熬过去便过去了。”
  萧朔此时并无胃口,阖了下眼:“不必。”
  洪公公不急不缓,慢慢劝道:“殿下心志,老奴自然知道。可若再这般煎熬心神,殿下确保自己能撑得到明日么?”
  萧朔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了握,不着痕迹捻去冷汗,低声道:“不论如何,我也定然能撑过明日。”
  “撑过之后呢?”洪公公道,“叫小侯爷知道了,伤得难道不是小侯爷的心?”
  萧朔蹙紧了眉,抬眸扫他一眼。
  “小侯爷与殿下相知相惜,殿下心中分明知道。”
  洪公公道:“射杀高大人那一箭,若是老奴不曾猜错,可是小侯爷出手了?”
  萧朔阖眼:“是。”
  “果然。”洪公公见他愿意说这个,稍稍放心,笑了笑道,“若是没亲眼见过的,只怕无人会信,竟还当真有人能有隔着一扇窗户听声辨位的本事。”
  “小侯爷不惜涉险入宫,放出这一箭,不正是为了殿下?”
  洪公公扶着萧朔,缓声道:“殿下入宫,可同小侯爷商量过了?”
  萧朔肩背微绷,静了静道:“不曾。”
  “不曾商量过。”洪公公点了点头,“可托人告诉小侯爷了?”
  “……”萧朔沉默一阵:“不曾。”
  “竟也不曾托人告诉过小侯爷。”
  洪公公点头,想了一阵,又笑了笑:“不过还好,好歹您总归还不曾吩咐过,叫人一定瞒着小侯爷……”
  萧朔:“……”
  洪公公看他神色,有些好奇:“殿下?”
  “药。”萧朔蹙紧眉,用力抵着额角,“有劳您了。”
  洪公公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药端来,看着萧朔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拿过清水,叫他漱了漱口。
  宫中上好的安神宁气汤,药材里有不少养神安眠成份,静卧一夜,多多少少能补足降真香消耗损毁的心神。
  洪公公扶着萧朔平躺,并不劝他解甲更衣,缓声道:“殿下,好生睡一阵,老奴在外间守着。”
  萧朔向来不愿在府外阖眼,只是此时心力的确都已耗到极处,蹙了蹙眉,没有出声。
  “老奴守着,谁也不放进来。”
  洪公公道:“您安心睡一刻,一梦醒过来,今夜便过去了。”
  萧朔低声道:“有劳您了。”
  洪公公连道不敢,替他稍盖上了薄被,放轻脚步悄悄出了门。
  萧朔躺在榻上,药力逐渐散发,倦意一丝一缕袭上来,慢慢压制住了脑中翻绞着的闷痛。
  四周静谧,窗外听见隐约风声,风灯摇晃,嘎吱作响。
  老内供奉寸步不离守在殿外,能听得见金吾卫的巡逻声,由远及近,盘缓一阵,再慢慢远入长廊。
  萧朔握了握掌心的那一枚飞蝗石,阖上眼,慢慢在心底念了几遍云琅的名字。
  降真香并不难抵抗,他曾被绑在宫中,一次一次,死死向榻上撞,去苦熬那些罂粟汁在体内滋生出的恶魔,几乎觉得自己已死过了不知多少次。
  再活过来,已没什么能摄去他的心神。
  皇上以为用假冒的降真香便能套出他心中念头,却反倒弄巧成拙,折了一个侍卫司的都指挥使。
  下一次,就该同襄王的肱股之臣清算了。
  萧朔静躺着,一寸寸被倦意拖入黑沉,心底紧绷一瞬,终归再无以为继。
  窗外风动,一道人影飘进来,落在地上。
  萧朔太过疲倦,仍睡得沉,不见半分察觉。
  人影身上杀气腾腾,看了他半晌,摩拳擦掌将衣摆撩了塞进腰带,一步步过来。
  屋内太黑,一时不慎,碰着了个喝空的药碗。
  人影反应何等敏捷,抬手堪堪捞住,屏息双手摸索着放在榻前,没惊动门外守着的老供奉。
  才松口气,却已迎上了萧朔警惕睁开的眼睛。
  云琅:“……”
  这人多半是药石无效的没救了。
  云琅半夜穿着夜行衣,蒙了脸来找萧小王爷算账,在窗外蹲了半天,本以为萧朔这会儿总该睡熟了,谁知竟还一碰就醒。
  若是萧小王爷敢张嘴喊人,他还得提前设法堵上。
  云琅盘算得周全,磨刀霍霍,利落撸了袖子,准备扑上去给琰王殿下点厉害看看。
  才一动,萧朔躺在榻上,视线落在他身上,却忽然微微笑了。
  云琅脚下险些踩空,堪堪站稳。
  月色清淡,萧朔脸色也并不好,眉宇间尽是疲倦。
  这一笑却分明温朗柔和,暖融融的像是诸事已定、诸险已平的某个闲卧雪夜。
  或是尚未家变、未经血案,还不及叫滔天的仇恨铺面压下来的许久之前。
  久到萧小王爷还是个日日刻苦、夜夜用功的小皇孙,书读得太狠了,支撑不住睡去,又被来胡闹的云琅扰醒。
  不止不生气,还伸手拉他,将藏了的点心递给他吃。
  某个最寻常的、最不起眼的,谁都以为还会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以后的晚上。
  云琅愣愣站着,叫他这个笑一刀扎在胸口,堪堪站了几息才回神。
  ……
  丢人。
  云琅是来同萧小王爷打架的,自觉此番丢大发了人,咬牙切齿要动手,萧朔却已撑着手臂坐起来。
  萧朔笑意未敛,哑然轻声:“这是做了什么好梦了。”
  云琅蹙了蹙眉,看着大抵是尚未醒透的萧小王爷,莫名其妙一心软,没舍得出声叫醒他:“什么梦?”
  “我念着你睡着,竟就梦见了你。”
  萧朔笑了笑:“过来。”
  云琅脚下一顿。
  萧朔望着他,轻拍了下榻边空处。
  云琅的腿有自己的念头,没管还堵着气的上半身,不由自主过去哐当坐下。
  萧朔伸手,将云琅抱住,解了他蒙面的黑布。
  合着凉润月色,吻上了云少将军的眉心。


第七十九章 
  降真香虽只是仿制的假货; 却也仍效用极强,专诓人身陷混沌,不自知地暴露出心中念头。越是抵抗; 越损心神。
  萧朔靠在榻前,力道和动作却都极稳定; 细细拭净了掌心冷汗,抚上云琅微凉的后颈; 点水一样静静吻他。
  云琅坐了一阵,轻叹口气,伸手去解萧朔的铠甲。
  萧朔微顿; 去拦云琅的手:“做什么?”
  “睡你的; 管我干什么。”
  云琅暗骂自己不争气,居然萧小王爷梦里亲一口都扛不住; 手上尽力轻缓; 小心替他解了冰冷铠甲:“赶紧亲; 少废话。”
  萧朔叫他训得怔了下,静了片刻,又笑了笑。
  两人自幼相识; 实在太熟。云琅这般看似汹汹虚张声势的架势,他受了不知多少; 比谁都更知道云少将军有多嘴硬心软。
  梦里身是客,不知这又是哪一段,可哄好的办法却是一样的。
  萧朔抬手; 护住云琅脊背; 自上至下慢慢抚了几次。
  他细细吻着云琅; 掌心隐约回了暖,柔缓力道透过薄薄的夜行衣; 半护半哄地落在云少将军背上。
  云琅肩背凛然不可侵地绷了不到三息,就在萧朔掌心一点点软下来,不情不愿地抿了嘴,把萧小王爷身上铠甲整个扒了,随手抛在榻边。
  “不气了。”萧朔温声道,“今夜陪你下棋,明日陪你跑马。”
  云琅心说明日这马怕是要跑到皇帝脸上,话到嘴边,叫萧朔贴身衣物冷冰冰一碰,到底没能出声。
  萧朔拥着他,连气息都稳定安静,要是不看早叫冷汗浸透的衣物,几乎看不出半点异样。
  云琅不着痕迹,握在萧朔腕间的手转过半圈,按了按萧朔的腕脉。
  小药童受了一个药杵的贿赂,不再防贼一样防着云琅,也常抱来师父的医书给他看。
  叫梁太医举着针追了这些天,云琅对照医书,试得多了,也已渐能摸出些门道。
  弦伏而滑,是悸脉,悸而气乱,结滞于中。
  云琅轻叹了口气,从萧小王爷怀里把自己拎出来拼成人形,握着萧朔揽在自己背后的手臂,挪开放在一旁。
  萧朔微怔,将手慢慢收回来。
  云琅未雨绸缪,起身推开条门缝,同守门的洪公公打了个招呼。
  老供奉尽心尽力守着门,叫殿里忽然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险些错呼出声,看清人才堪堪压下错愕:“您怎么――”
  云琅倚着门缝,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示意了下殿内。
  洪公公立时领会,将话咽回去,屏息点了点头。
  云琅放下心,闩严了门转回来,将窗子也一并掩了。
  好歹也是在宫中,纵然抬出来的赏赐混了箱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总不能太明目张胆。
  云琅思虑得周全,在窗前码了三颗示警的飞蝗石,绕回榻前正要开口,忽然怔了下。
  萧朔从方才开始,便像是再没动过。
  不问也不叫他,束了手,垂眸静坐着,无声无息似在出神。
  云琅皱了皱眉,扶住萧朔肩膀,轻晃了晃:“小王爷?”
  萧朔坐了一阵,抬头看他。
  “怎么了?”云琅知道萧朔不曾醒透,尽力放缓了声音,“躺下,你身上太凉,我替你暖一暖。”
  萧朔恍若未闻,将视线慢慢挪开,阖了眼。
  云琅蹙紧眉,又试着叫了两声,萧朔却仍不见反应。
  他闭上眼睛的力道缓而静默,像是从梦里醒来了,又一点点沉进浓得化不开的寂暗里。
  云琅心底一沉,握住萧朔的手腕,将他慢慢平放在榻上。
  是他疏忽了……此时不同平日,方才从萧小王爷怀里出来,该交代一声。
  萧朔肯放他走,云琅自然知道。琰王殿下攒了这些年的恨意不甘,攒了一屋子的铁镣锁铐,老主簿整日提心吊胆瞒着,生怕叫小侯爷看见,误会成了王爷的房事癖好。
  云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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