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个人本来还有自己的节奏,没想到来了个这么不讲道理的对手,不自觉地也加速追赶起来。
一场略显尴尬的三人赛跑一下子燃了起来。
三个家长来自三个班,本来只有五六个小孩鼓着腮帮子猛喊,后来就莫名其妙带动一大片小孩跟着对吼,场面一度沸腾。
“三班三班,绝不一般!!”
“五班最棒!!冲啊大翔妈妈!!!”
“大哥!大哥!实验一哥!!!”
季临秋乐不可支,眼瞅着姜忘又一圈跑完经过他们,明目张胆伸双手比了个心。
姜忘脖颈都淌着汗,看见他时咧嘴一笑,大大方方举双臂比了个大爱心。
整个班的小孩儿都以为收到了来自大哥的肯定,直接喊破嗓子甚至开始放声尖叫。
陶英启站在后排没看见第一排某人的小动作,这会儿在发自内心地纳闷。
怎么感觉老板不光要把她撬走,还要把全班小孩都一块打包。
……也不是不行?
小个子男人跑到第四圈就彻底背过气去,踉跄几下想离开赛道去旁边草地上瘫着,被两个早有准备的体育老师架起来带着慢慢走。
排第二的女家长虽然被打乱了节奏,但很快也调整过来,始终落了大半圈。
姜忘跑到嗨了都忘记数圈,最后看见彭星望跟另一个小女孩站在跑道两侧,手里牵了根大红缎子。
几十个小孩儿跟唱诗班一样放声大喊:“冲鸭——”
他一提气快步奔去,两侧还有纸礼花砰砰炸响。
“好耶!!!”
“大哥厉害!!!”
季临秋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胳膊,架着人顺着惯性往前走,不贸然停下来。
姜忘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彭星望他们又把红带子给举起来了。
女家长随后也成功抵达,礼花欢呼跟着炸响第二遍。
“哦,我忘了解释,”季临秋笑眯眯道:“她拿的是女子组冠军,你是男子组冠军,不影响。”
姜忘跟着乐。
“合着第四圈那哥们跑路的时候我就赢了?”
“本来想提醒你,但看你跑得很爽,也没拦着。”
他们一块迎着长风往春光灿烂处走去,过了大半分钟姜忘才放下毛巾,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
“会不会一股汗味?我离你远点?”
季临秋呼吸一顿,这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
“你这样……特别好看。”
男人眨了下眼。
“你喜欢运动款的?”
季临秋利落摇头。
“我喜欢狂野款的。”
“懂了,”姜忘颔首:“明儿就去练散打。”
季临秋笑得锤他一拳。
两人绕到操场后半圈,看见树荫下有夫妇靠在一起说悄悄话。
姜忘看得羡慕:“我也想那样。”
然后再绕半圈,有夫妇手牵着手往前走,旁边有小孩在猛喝汽水。
姜忘又羡慕起来:“这样也好,我也想。”
没走几步,还有夫妇在给对方喂水。
没等姜忘说话,季临秋直接把矿泉水举到他面前。
“多喝水,少说话。”
姜忘委委屈屈撒娇起来:“我都拿冠军了你还嫌我话多。”
“行行行,”季临秋也乐得惯他:“姜先生,你今天表现非常好,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看季老师在公司穿裙子跳——哎不许抽我!是你先提的!!”
两人休息一阵子,到了团体运动会时默契满点。
有个项目需要家长背着小孩儿够气球,姜忘第一轮背完季临秋紧跟着上去,体力竟不输于他。
彭星望第一回 被临秋哥哥背着,都有点受宠若惊。
“抢他的!”季临秋眼神相当好:“伸手!现在!”
“看右边!对!抢她!!”
“准备往上够,一二——没抢到再来!!”
某小孩在临秋哥哥背上才感受到什么叫狂野。
等等,我家临秋哥哥不都是温温柔柔,说话轻轻的一个人吗。
——这个玩游戏的时候连小女生都欺负的比赛狂魔是谁啊!!!
当天晚上,姜忘把陶英启帮忙拍的照片都传到了个人主页上。
公司内部一片哗然。
瞧瞧瞧瞧!!谁说老板不开窍的!!
这不都带着季老师去参加亲子运动会了,老板你手段够厉害的啊!!
发相册还全部设公开,你这已经是明目张胆宣布家庭成员了!
谁还不是个嗑学家'21'
三年加班五年买房:你们看了今天照片吗
一线战地记者:卧槽!!季老师背星望那张眼神好凶,突然a了起来!!
java是最好的语言:你们还记得我刚入职那会儿的传言吗,姜老板,好像,是受?
二线吃瓜群众:funny ud ee!季老师就算是a也没有姜哥a,我当时亲眼见过姜老板带季老师玩枪!
苍天啊我好穷:快去看老板相册!!!他又发了三十张照片!!
一线战地记者:????老板今天有这么幸福的吗??他以前啥都不晒哎
第二天季临秋去公司上班的时候,瞧见有好几个姑娘凑在电脑前嘀嘀咕咕。
“在看什么呢?”
旁边符耳猛然后撤:“没没没什么!我报表还没填我先走了!”
电脑页面还没来得及关,露出姜忘博客的某一页。
小秘书眼看着要暴露,小声道:“这个是……姜老板的博客。”
季临秋一眼记了网页编号,随意寒暄两句就走了,回自己办公室里找这个页面。
他很少上网,平时空闲时间都在看书,今天有她们提醒才想着看一看姜忘的社交账号。
注册程序很简单,甚至可以实名制搜索他的主页。
姜忘建了好几个相册,全部都显示为公开,并不介意被其他人看见。
前面五六十张都是在运动会拍的照片,有几张抓拍的恰到好处,看得季临秋都忍不住笑。
再往后翻,每一张都可以和他们的生活轨迹重合起来。
送彭星望上学,一起去郊外春游放风筝,还有搬家之前……
他停了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
在相册中前位置,有近百张老虹城的照片。
有彭家辉的客厅,红山小学的操场,老巷口的炒面摊子,甚至是石板路上稚嫩的粉笔画。
像是一个小孩努力留住所有记忆,但拍摄手法以及对焦清晰度都出自大人的手。
他在这一刻发觉,他得回一趟虹城。
在季临秋的印象里,星望早已是幸福满足的,呼呼大睡的,无忧无虑每天都过得快乐。
可他很少去想,从前的姜忘,小时候的姜忘,会是什么样子。
他原本觉得姜忘如今沉稳强大,站在高处可以把任何人从深渊里拉起来。
不,有些事还没有过去,有些执念始终停在原点,是一个沉默小孩的安静心事。
他现在就要回虹城一趟。
第92章
事发突然; 季临秋随意找了个由头跟朋友调了课,独自开着自己的车驶向虹城。
今年高速新开,只用一小时有余能抵达旧地附近; 转国道再开一小会儿就到。
他自飞叶繁花中穿梭而过; 能看见车窗外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连绵如画。
恍如隔世。
如今的他,有自由且优秀百倍的事业; 有自己的车与房; 安身立命俱全。
遇到姜忘以前的低郁种种,都仿佛是一个短暂而不愉快的噩梦,忘掉也无所谓。
将忘。
季临秋低喃一句恋人的名字; 踩下油门开得更快。
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初见的那一天,星望刚刚拿到新校服; 开心地直转圈给他看。
那个男人就站在走廊尽头; 到最后都没有向他走来。
像是旧识,又不曾照过面。
彭星望; 姜忘。
名字一换; 许多事便悄然无息地变了。
新的名字虽然也好听; 如现今的他一模一样,总归多出几分萧瑟疏离; 有几分凉。
他早上便离开了,抵达时才十一点二十; 漫无目的地找着地方,最后还是停在红山小学门前。
季临秋拎着钥匙跟门卫打了声招呼,缓缓走了进去。
姜忘和他聊过许多小时候的事。
就好像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一个凶巴巴的班主任,每个人骑自行车时都从高坡上摔下来过。
就好像每个人都会在小学时遇到一个极温暖的朋友,以及总是忍不住买的小卖部零食。
一桩一件,说起来都悉数平常。
季临秋沿着他和他说过的每一件事往前走; 脚步与话语轮廓重合,没有半分异处。
他无法想象姜忘在童年结束以后,在离开他以后会是怎样。
怎么就没有去读高中,为什么决定去参军,在寒风呼啸的北方陷在雪中几回。
他看不见他在另一端时间里的青春,看不见他们错过的那些日子,唯独看得见去年与此刻。
姜忘在某一刻折返回来,这一次选择再来找星望,找他,改写所有的困兽之斗。
如今正是周末,许多小孩在操场上嬉笑着放风筝玩游戏,细碎石子跑道还没有换成塑胶跑道。
季临秋缓缓坐在石椅上,喉头干涩。
他清晰明白,现在的彭星望,与九岁的姜忘,绝不是同一个孩子。
今后便是长大了,也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感到说不出的心疼。
人一旦能感觉到刻骨的爱与牵挂,便能骤然间放下许多,又一瞬间肩负更多。
像是在某一秒被宿命击中,仿佛呼吸都会烫肺。
季临秋掏出手机,再度翻了一次姜忘的个人主页。
手机网速比电脑要慢很多,上网并不算快,要等好几分钟才会出现相册里的缩略图。
他循着这些照片找了过去,去寻看姜忘曾驻足流连过的地方。
老城墙,槐树林,已经被开发商掘成土堆的荒地,还有彭家辉曾经住过好几年的,破破烂烂但烟火气很足的小巷。
彭家辉早就搬家了,连那一处棚户区如今都快拆了个干净。
季临秋停在炒面摊前,小贩守在旁边看了又看,不确定他是否要光顾自己的生意。
电话响了起来。
“临秋?”男人声音响起,澄澈又温柔:“你还好吗?”
“小符她们说你突然请假走了,是在生气吗?”
季临秋听着他的声音,半晌道:“你喜欢吃炒面吗?”
“炒面?”姜忘笑起来:“很喜欢啊,你想吃的话,有空我带你去个老地方吃,他们家的面特别细,味道我觉得比裕汉这边好。”
季临秋看向小贩玻璃推车上的招牌,又问道:“都吃什么类型的?”
“我一般习惯加个蛋,少放豆芽青椒,也可以加根肠。”
季临秋点点头,对小贩道:“要细面,加个蛋,少放豆芽青椒,再加根肠。”
小贩忙不迭答应了,洗洗手忙活起来。
姜忘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愣了一下。
“你在虹城?”
“对。”季临秋轻声道:“我刚才在红山小学逛了一会儿,等会儿吃完了面,想去火车站坐一会儿。”
电话另一头没了声音。
直到十秒钟之后,姜忘才深呼吸道:“你在火车站门口等我。”
“今天风有点大,要不要我给你捎一件外套过来?”
“可以带我妈妈的那一套,”季临秋笑得很释然:“咱们两穿一样的,会不会很好?”
男人低低答应一声。
“你在那等我,不要乱跑。”
炒面果然很好吃。
价格便宜,油也不是新鲜油。
偏偏就是这种夜市般的廉价风味,让人一直很忘不掉。
季临秋很少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居然连配菜也尽数都吃完了。
他知道姜忘还要好一会儿才到,索性把车停在这里,一个人走去火车站。
在门口等了没多久,熟悉的香槟色奥迪a4疾驰而来,在门口停下。
火车站保安呼喊起来:“哪有把车停大门口的!兄弟!停车场在那边儿!!”
“马上,我等会就回去!”
姜忘还穿着商务会议的那一套,今天梳了个油头,跑过来时却莫名添了几分少年气。
他一路奔向季临秋,有些紧张又格外关切。
等真的跑到他的面前,只来得及喘气,想好的说辞全部空白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急什么,”季临秋掏纸巾给他擦汗,失笑道:“先去停车。”
“好,你在这等我。”姜忘定定看他一眼,像是生怕他消失了一样,又冲回去停车。
保安忙不迭指挥起来:“这才对嘛,赶不上这趟咱改签呗。”
姜忘停车的功夫,季临秋去售票口买了两张站台票,像是要进电影院一样冲着姜忘晃了晃。
后者停好车出来的时候,多拎了一个装外套的袋子。
两件大衣都被妥帖叠好,紧密地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姜忘接过他手中的票,再
度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