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坐坐?”
到了订好的酒店楼下,岑年礼貌地客套道。
没想到,江绪看了他半晌,问
“可以吗?”
一副的确打算上去坐一坐、喝杯茶的样子。
岑年“……”
“当然。”他刷了卡,走进电梯。
岑年给自己和江绪各自泡了一杯咖啡。凌晨的时候,整个城市一片黑暗,江绪坐在沙发前,把许多资料一一摊开。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证据。”江绪淡淡道,“但是,岑夫人做事很精明,没留下太多把柄,这些证据的力度也一般。”
他边说着,边接过岑年的咖啡,道了一声谢。
“嗯,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岑年点了点头。
想要给岑家造成一点小麻烦并不难,但是想撼动其根基却还是比较困难的。
“谢谢。”岑年收好了江绪给他的证据——江绪应该是这个意思,然后笑了笑,“江博士应该很忙吧,那我就不多留了。”
这是委婉地赶客。
岑年与江绪并不熟,即使他们一个高中,即使他们都来自十年后,岑年也没有打算与对方促膝长谈的打算。他相信江绪也是如此,他们两个,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嗯。”江绪点了点头,却没立刻站起来,而是看向他,“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傅燃的事情。”
从之前那个接吻视频,还有事后傅燃和岑年各自的态度,不难猜出他们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岑年一怔,端着咖啡坐下。
“更加具体的事情,由我来说,并不太合适。”江绪淡淡地道,“我只能从我本职的角度,告诉你一些事情。”
回到了十年前,除了搜集证据外,江绪还在做另一件事。他上辈子研究出的胃癌治疗方案,虽然出现了傅燃这个成功案例,但是,它是真的可靠的吗?
江绪模拟出了当时傅燃的身体条件,用数据分析出结果。因为这个年代的科技还不够发达,一直到两天前,结果才出来。
“你大概也猜出,傅燃上辈子得了很严重的疾病。”江绪说。
岑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上辈子的确就有很多迹象了,医院,巅峰状态时的突然息影,搬到郊外,还有他最后一次见到傅燃时、某种预感。
“我原本劝他去国外,”江绪喝了口咖啡,“仪器更加先进,手术的成功率也高些。”
“但是他说,这边有个小朋友他放心不下,要留在b市。”江绪看向岑年,一字一句道。
岑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片刻后,笑了
“我是个成年人,我会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您讲这些的目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心与、令我自责——”
虽然这么说,但岑年无法克制地有些心慌。但他面上瞒的滴水不漏,轻飘飘地往咖啡里加了块方糖。
“不是。”
破天荒的,江绪笑了笑
“我只是想同你分享一件事情。”
“什么?”岑年眉心微动。
“在最后一次的手术过程中,”江绪淡淡道,“傅燃心跳停跳了三次。当时情况紧急,我回到十年前后,一时兴起、来进行了数据分析。”
“按照傅燃当时的身体状况,那次手术的成功率,实际上不足百分之十。”
岑年的手一瞬间攥紧了,又很快松开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很幸运。”江绪顿了顿,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补充道,“也很不幸。”
遍尝了世间苦涩,跨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活着出了手术室,这才发现,他等的人,不要他。
“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江绪轻轻放下咖啡杯,低声道,“他早就死在那个手术台上了。”
第60章 倒台
“如果不是为了见你; 他早就死在那个手术台上了。”
江绪轻描淡写道。
岑年沉默。
他端着咖啡的手攥紧了,勉强笑了笑,问“是吗?”
江绪没回答。他最后看了岑年一眼; 站起来
“言尽于此; 告辞。”
岑年没动。
他仍维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就在江绪即将合上门的最后一刻; 岑年低声问
“整整十年。”
江绪的身影顿了顿; 没说话。
“十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告诉我吧。”
岑年笑了笑,睁着眼; 与咖啡中倒映出的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道
“他就是得了绝症又怎么样?他就是——下一秒要死了又怎么样?”
“他但凡跟我说一声; 哪怕他明天就要死了,我今天也愿意接过他的戒指。为他料理后事; 为他奉养长辈,为他孤独一生。”
岑年吸了吸气,仍低着头,执拗道
“他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 哪怕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 我也一滴泪不会流。”
江绪没说话。
岑年以为他走了; 他刚抬起头、想往那边看一眼; 却听见江绪低叹一声
“说不定; 他就是想要你一滴泪也不流呢?”
岑年僵住。
半分钟后; 门轻轻合上。
岑年坐在窗边,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低着头,坐了很久。
岑家的行动是很快的。
他们迅速控制了舆论,抹平了证据,眼看着舆论的天平又要倒向岑家那一方,而岑年的微博下更是涌入了许多骂他‘忘恩负义’、‘空口造谣’的人,也不知是水军还是真的。
岑年也强打着精神想找证据,却总缺点什么。刚过去了半天,到这天的下午,‘岑氏人工智能人体实验’的标签已经完全销声匿迹,面上又是一片祥和。
而岑家借势宣布,昨晚被破坏的新闻发布会将在今晚补上后半段,届时将有更多精彩功能展示,敬请期待。
这次绝不能再让王桂茹出面了,岑年想。岑家这次一定更加精心布置,如果王女士去了,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当晚。
岑年左思右想,还是去了。
反正他对自己的名誉也不大在意,都是身外之物。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在这里放弃了,他真有点不甘心。
他穿了件普通的卫衣和运动短裤,像刚放学的高中生似的,搭上相识媒体的线,混了进去。他没留在大厅,而是抄小路,在所有人入场之前,缩在了后台。新闻发布会还在走流程,昨天原定的进一步产品功能展示环节因为突如其来的搅局,被推后了。
项目研发负责人与昨天一样自信、游刃有余。他指尖夹着一个芯片,对大家解释
“这便是我们的产品,对人体完全无害。只要把这个植入,就能拥有一个独属于你的、超智能个人管家。下面有请第一个演示人员。”
岑年敲昏了安排好的演示人员,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负责人“……”
岑氏夫妇“…………”
负责人的脸色青了。
岑年清了清嗓子,拿着本属于演示人员的麦,像模像样地说
“负责人您好,各位媒体记者好。”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本产品的主要效果。”他按了按手中的远程控制器,t切换到下一页,上面是触目惊心的几张照片,“比如使人加速衰老、脑死亡,以及精神紊乱——”
“住口!”
岑立军霍然站起来。
“一次还不够吗?岑年?”岑夫人轻蔑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不就是留给你的家产没你想象的多,至于你这么跳脚、把自己弄成跳梁小丑,也要来抹黑咱么家吗?”
媒体中也一片哗然。
这岑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反而几次三番的搅局,真有点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岑夫人给保安打了个手势,让保安上去抓人。
岑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
“谁说我没有?”
岑年晃了晃手中、从原定的演示人员手里拿来的芯片,笑了笑
“既然完全无害,怎么给演示人员的,是张假塑料卡?你们不敢给他真的——怕他在这么多镜头下面出事?”
有媒体拉近镜头一看,那果然只是张和芯片很像的塑料卡。
“即使这样,”负责人被打个措手不及,此时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也说明不了我们的芯片危险、更不能说明我们做人体实验吧?”
的确,给塑料卡,虽然足以为人诟病,但是并不能证明什么。“这样吧,”岑年摊了摊手,“你手中的芯片,是真的吧。”
“当然。”负责人皱了皱眉。
“你敢把它植入自己体内吗?”岑年笑了笑,问。保安上来要把他带下去,岑年灵巧地躲过,同保安绕圈。
“凭什么?”负责人冷笑道,“我没有义务配合你的闹剧。”
保安还是按住了岑年的肩。岑年却趁这一刻,趁乱夺下了负责人手中的芯片和植入仪器——岑家号称一秒植入、迅速生效的仪器,扬声说
“我愿意当这个小白鼠,现场植入芯片,为大家演示一下效果,怎么样?”
保安被他的话震了震,一时没按住,岑年趁机走到台前。
所有媒体在一瞬的安静后,立刻炸开了锅!
如果真如岑年所说,这个芯片还是个半成品,有很大风险——他现在是要以身证道,拿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搞垮岑家?
负责人的脸色白了白。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岑氏夫妇贪图利益,这芯片的确是个半成品,有很大风险,包括岑年刚刚所说的加速衰老、脑死亡,而且生效迅速。他们实验中的好几个‘志愿者’就是这么死的。
这个岑年真是个疯子!
无数的镁光灯响起,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台上。岑年把芯片随手插进仪器了,把仪器凑向自己的手腕——
“稍等。”
门突然被人推开。
岑年的手停了停,随意地看向门口。
两人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隔着无数的人潮喧嚷,一个站在台上,一个站在台下,遥遥对视。
飞速流逝的时间缓缓停滞。
岑年一怔,片刻后,他垂下眼睑。
傅燃看着他的样子、手中的仪器,立刻明白了这小孩想干什么。
他的眉头瞬间皱紧。
所有记者在一瞬间的怔愣后,疯了似的凑上来。
“傅影帝,可以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你与岑年是否的确如传言所说,早已隐婚?”
“傅影帝,请——”
傅燃面对着无数的镜头,沉默片刻,说
“不说题外话,‘alle’人工智能的研发过程中,的确进行了非法人体实验。”
另一个记者反应迅速
“您是因为私人感情,不辨是非,决定支持岑年的吗?”
傅燃看向台上的岑年。他很快收回视线,看着那记者,温和地笑了笑,坦然道
“我爱他,但这与今天的话题无关。”
“这么说来,的确是私人感情影响了您的判断?”
“不。”傅燃摇了摇头,“岑年的证据不够,我想,我的证据也许够了。”
他对镜头展示了自己手中的u盘,然后对挡在面前的记者说
“借过。”
记者们疑惑地让出一条路,让傅燃走到台上。
岑年随手把仪器放在一边——看样子,傅燃是的确有证据,那他犯不着以身试险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傅燃两眼,后退两步,坐在给嘉宾准备的小沙发上。
傅燃带来的保镖把负责人、保安都按着,让傅燃得以顺利地操作。他把u盘插进主控电脑里,打开t,一页页展示。
——每一页都触目惊心。
全场哗然。
而岑夫人和岑立军被傅燃带来的保镖监视着,面色青白地看着大屏幕,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中了傅燃的陷阱。
傅燃以z市中央的那一块地为诱饵,不仅从他们嘴里套了关键信息,由关键信息顺藤摸瓜找到了证据,还引诱他们为了周转资金、把发布会提前,连半成品都拿出来发布了!
“请看,”傅燃有备而来,不紧不慢道,“这是岑家从海外黑市购入非法仪器的记录。”
t往后切入一页,那是一段录像。
视频不算清晰,但也足够看清人脸。一片雪白的实验室里,一个少年躺在床上,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拿着刚刚岑年手里的那种仪器,给他注射。
下一秒,少年抽搐起来,原本青春饱满的面庞迅速凹陷下去,脸上开始布满皱纹,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生命……
少年正是王桂茹的儿子王明轩。在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秒,他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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