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步。
一片混乱中,只有常鹏远嘀咕了一句:“一朵纸花就聘走了我们老A,太抠门了。”
“那你觉得什么才算合适?”
常鹏远下意识回答:“都是神仙了,有本事当然送个大飞机咯,老A就喜欢飞机,他以前能开我们队里的直升机,但直升机一般没事儿不让开。”
“飞机啊……”谢祁连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晌,常鹏远眨着眼睛,对着谢祁连的背影挠头:“我胡说的啊……不过法医的工资能买得起飞机吗?”
仪式结束,秦峰一行人留在祠堂没走,神婆白姑姑因为请了“无常爷爷”降临,此刻十分虚弱,一直没有再露面,忙前忙后的几个据说都是她的徒弟,全都穿着纯白的麻布衣服,正在往祠堂窗户上贴白色的喜字。
因为秦峰是外来的,老家不在村子里,所以祠堂就算“接新娘”时的“娘家”。
没一会儿他们抬来了一个“花轿”——一口深红色的棺材。
棺木厚实足有二十公分,八个壮汉抬着都有些吃力,木头从里到外透着诡异的深红,也不知道这是拿什么东西刷的色。棺材里头又黑又深,偏偏棺材盖子和身上都描画着龙凤呈祥这类喜庆图案,一眼瞧上去,正常人都觉得脊背发冷。
秦峰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不对,仿佛外头所有的婚礼都拿棺材当花轿装新人的。他一脸稀松平常,甚至十分雀跃地钻进去躺了一下,又坐起来,语气欣慰:“木头名贵,大小正好,很不错。”
别说媒婆,连神婆的徒弟都被他吓得后退了两步。
一屋子人面色扭曲,唯有谢祁连凑过去拍了怕棺材盖:“躺着八抬大棺材去拜堂,确实蛮不错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木了,包括知情的活人们。
隔壁的房间,神婆白姑姑喝着一碗浑浊的中药,脸色蜡黄地靠在椅子上,村长满头大汗,张二爷面色阴沉地闭着眼睛抽烟。
村长按捺不住,急道:“都是我的错啊,现在我越想越不对,那姓秦的是他娘的狗屁教授啊,看那架势八成是个便衣,装傻收集证据准备抓我们啊,哪有大学教授单纯到那种程度,棺材都抬出来了,他还不明白冥婚是什么意思?还主动往里面钻?”
白姑姑放下药碗,在纸上写道:【不管他是什么,无常爷爷已经答应了,他就是无常爷爷的人,今晚子时一到,都得钉进棺材送去给无常爷爷成亲!】
“可是……”村长汗如雨下,“那要真是个便衣,在咱们这儿失踪了,上面不得追查?我就说张倩茜已经出了村子就不要叫她回来了,这不好控制,现在可好,她还领着便衣回来,便衣还……哎呀,怎么还躺棺材里躺上瘾了不出来了啊……”
张二爷颤抖着花白的胡子,白着脸道:“按姑姑的意思办,无常爷爷可比便衣厉害得多,我们咬死了没见过这个人,那几个一起来的也要处理了……到时候谁也不能没有证据就抓我们,但无常爷爷的命令若是不遵守……”
村长哭丧着脸,冷汗已经把整个脊背都湿透了。
“张倩茜那小丫头是没见过无常爷爷的神迹,才会跑去找外人来胡闹。”张二爷越说越坚决,“外人都是不懂,学了两个狗屁科学公式,就把对神明的敬畏丢得一干二净。等他们见过无常爷爷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不管是谁都要跪地磕头。”
村长听完,慢慢也不抖了,他也点点头,叹息:“是啊,得叫更多的人都来信无常爷爷才好啊。”
很快到了夜里十一点多,白姑姑又亲自出现了,带了一套样式复古的中式婚服,但整个都是白色的,村长硬着头皮让人给秦峰套上,那是女式的衣服,秦峰穿了才刚过膝盖,但村长闭着眼睛当看不见,紧接着端了一碗“喜酒”,让秦峰先喝了。
都不用施法,凭经验都能判断出这是麻药一类的玩意。
秦峰接过来,毫不迟疑地喝掉了,药酒里同样带了阴气,不用转阴术,直接就能喝。
——就是味道不好,秦峰咂咂嘴,忍了。
白姑姑眼神阴鸷,对着秦峰比了比棺材,秦峰配合地钻进去,躺平,手还放在胸口,眼睛一闭特别安详。
神婆眼角抽了抽,随即冷笑,对徒弟们打手势。
村长客气地把谢祁连他们请到屋外,说要给他们讲讲娘家人观礼的规矩,出门的时候,他们明明白白听到了背后钉棺材的声音。梨佳慧骤然白了脸,但一抬头看见谢祁连神情平淡,就只好咬着嘴唇装镇定。
十二点整点的时候,张二爷带着送亲队伍来了,队伍人不多,多半是村里老一辈的,个个安静肃穆,觉得不妥想闹腾的小年轻都被家长夺走手机锁在了家里。送亲队伍举着白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喜字,抬起棺材,一路撒着纸钱和喜糖,摇摇晃晃往后山走。
神婆跟了过去,她的徒弟们还有那几个特别壮硕的媒婆却没走,堵在门口挡住了其他几人。
“娘家人不能跟着去,这是规定。”媒婆们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二头肌。
僵了一会儿,空气里有一股怪异的烟,不怎么起眼,等回过身来,常鹏远与戴梦媛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梨佳慧则早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村长从门口探进头来:“解决了?”
“倒了倒了,白姑姑亲自配的药……等等,另一个教授去哪了?”
屋里的媒婆惊叫:“刚才明明倒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跑了?”
沉重的棺材一路摇摇晃晃,出了祠堂是一条七拐八绕的小路,不太远但是极其隐蔽的地方,有一座庙宇。
庙宇不大,但是修缮得很好,周围是整齐的农田,附近还有一条国道。国道上来往车辆的阳气很容易成为掩护,而周围的庄稼地又长得比人还高,若不是被村民们亲自抬着来,那小庙将会十分难找。
那小小庙宇的牌匾上挂着一块大得离谱的牌匾,气势极强地写着——“轮回大殿”。
送亲队伍把棺材一路送进了庙里,张二爷领着人在门口跪拜,全程默不作声,撒完纸钱就恭恭敬敬地走了。
张家村供奉这位“无常爷爷”已经很多年了,所以老人们都对他十分信服,而张倩茜那样的年轻人长这么大也没来过两次,所以压根没人发觉这庙宇的怪异。
说是无常庙,中间的神像却是个胖胖的长须形象,穿古代官服,身上虽然给披了一块象征白无常的白布,但底下的雕像本身半点都不像无常。
小庙还没一间教室大,里面竟然十分拥挤:墙上细心描绘了著名的阴间景象,鬼门关、酆都城与忘川连成一片,墙边乌泱泱地挤着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鬼帝、罗酆六天,对面是十殿阎罗、判官、府君等,你挨着我我靠着他,叫得上名的都塞进去了。
秦峰安安静静地在棺材里等了好久,一片黑暗之中,有东西拍了拍棺材。
阴风呜呜地像鬼哭,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在外面说道:“你这无知的小贼,自命不凡,但我有个问题问问你——你可知道阴间也有阴司公职?和你们阳间不一样,我等职权乃天道授予,你今天得罪了我,便等同违逆天意。”
与想象中的惊慌崩溃不同,棺材里的声音格外平静:“我当然知道阴间有公职。但是你——”他停住话头,不过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棺材外面的鬼影一愣,竟然被噎了一下,半晌恼火地说:“你当我与你玩笑不成,我叫你立刻气绝,连下辈子都没有!”
里面回答:“我也有个问题问问你。
鬼影再次一顿,森森说道:“你问。”
棺材里的人语气无比真诚:“你长那么丑,除了很会躲藏也没别的像样本事了,怎么好意思假冒白无常的?”
鬼影勃然大怒,整个庙宇都被他的阴气激得摇摇晃晃,墙边酆都大帝、罗酆六天们东倒西歪,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阴气将他的身形吹得膨胀:“小子,我乃司阴鬼仙,你是不认识司阴鬼仙这四个字,也该认识死这个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要相信,白无常是一位讲信誉的好无常,他会用八抬大棺材,风风光光地……额……把自己抬到秦大佬家里吧……摊手,没办法,谢大佬在阳间莫得房子。
份子钱不建议烧冥币和冥卡,现在提倡环保扫墓,大家给老A送补肾营养液就行咯~【反派式邪恶笑。jpg】
……
顺便以防误解,我说一下啊,有人提白无常头顶四个字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民间传说版本本来就写什么的都有,“一见生财”是最常见版本,部分地区老人讲写“一见平安”的也有,还有写“你也来了”和“正在抓你”的呢。但是!我写的是“一见发财”,因为——你们不觉得一个男神头顶写发财很反差很搞笑吗23333333 所以我没写生财,而且,谢大佬本人在文中,头顶从没写过一见发财,他本人写的是“四海清明”,我的私设!!!不要纠结这个啊宝贝儿,完全照搬民间传说那还写什么新文呀。
第35章 白将军
回答他的是一道金光; 光芒里的长刀带着业火与天雷,笔直的刀身上有四个威严沉重的金字——“代天巡狩”。
秦峰的魂体着纯色黑衣; 从棺木中高高跃起。
“不识字的是你; 今天你黑无常爷爷教教你,‘魂飞魄散’怎么写!”秦峰满身肃杀的戾气,“孤魂野鬼; 连我真身都看不穿,也敢在这儿冒充我家搭档搞传销?”
轰地一下,藏得极端隐蔽的小破庙直接炸了,这下彻底是再也不用藏了,一刀砍稀碎; 满地都是渣渣。
但是这恢弘一刀下去,冒充者竟然没了影子。
秦峰双眼望去; 一地灰败; 每一寸土地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灰色,和冒充者身上的罪业同气连枝,如出一辙。
四下里安静到了极点,旁边的农田在晚风里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条国道是条使用率极低的国道,安安静静从旁边穿过,连个车都没有。
突然之间雪亮的银色长棍从虚空中浮现,骤然现身的谢祁连单手握棍尾; 手腕极快地一抖,空气嗡地一声; 一道黑影就直直撞上高速抖动的棍子,啪地一下被抽了回来。
惨白的月色下,谢祁连一身飘摇素白,头顶一顶高高的帽子显得他的身影更加颀长。
那上面有四个金色的字,阴阳守序。
谢祁连低头不言,杀意弥漫,那四个金字在月光照耀下,慢慢变成了另外半句——“四海清明”。
冒充者再一回过头,持刀的黑衣无常头上的字也变了——
“代天巡狩”
黑衣无常故意伸手扶了扶帽子,讥笑:“得罪你等同违逆天意?”
也不瞅瞅天意站哪边?
那冒充者是个胖胖的长须老者,被秦峰刚才一刀刮没了半边胡子,看脸,正是刚刚被砍碎的小庙里那尊坐在正中央的塑像。
胖老头看见秦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过头去瞪着谢祁连:
“在你……两百年后地府还能找到新的黑无常?阴阳司职竟然全了?”
他一说完,秦峰就高高挑起了眉头——地府黑无常职位空缺两百年,全地府的阴差只有江慎这个最年长的老阴差知道确切数字。
“他真是地府的公职?”秦峰刀尖指着老头,问。
良久,谢祁连回答:“曾是本地城隍。”他的重音放在了“曾”上。
前任城隍听到这句话时面色扭曲了一下,但他明白黑白无常是什么实力,自然不敢再乱来。
他嘴角扭曲,硬生生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谢大人光临我这座小庙,真是令此地蓬荜生辉。乡野粗俗,配不起谢大人高贵的——”
嗤地一声。
谢祁连神色微动,抬起头:“我的好搭档,你怎么还笑场了?”
秦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拎着根棍子怼他,他一个劲儿溜须拍马,看起来特别像西游记里土地公公瞧见了大圣爷爷。”
他似笑非笑地说完,谢祁连身上的冷冽气息似乎散了一点,他啧了一声瞪回去,也不知道是责怪秦峰笑场,还是对大圣爷爷这个比喻有意见。
“约有三百年前。”谢祁连解释说,“最后一批上位正神功德圆满,离开人间,从此以后天地完满,真真正正开始了属于人的时代,随着时间推移,各地司阴的城隍从人间得到的香火便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已经不再设县城隍职位。”
秦峰有点遗憾:“现在年轻人提起城隍庙,确实有八成想到的都是旅游景点和小吃街。”
“因为不再迫切需要了。”谢祁连却没什么遗憾,“过去那些年月和现在怎么比,那年岁里天高皇帝远,天大的冤情,碰不上清廉的父母官,就只能坐等六月飞雪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况且不少年代民告官不论是否正当,都要先打板子,若是再碰上个昏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