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也不是毫无敏感度。
倒不如说她可能看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书,超级敏感、两眼放光——
只是她又太相信程晟和祁衍是“兄弟”这事了,以至于一切显而易见的亲昵都被她当成理所当然,反而经常亮闪闪地盯着祁衍和卓紫微虎式微笑。
这点卓紫微也是相当无奈了。
数学竞赛就在秋天开学不久后。
听说得了国家奖高考能加分,大家也都铆足了劲。好容易考完解放,祁衍邀大家周末来他家派对轻松一下。
当天,loft很满,各种好吃的。
有卓紫微,虞清,肖明超,夏莉里等人,甚至还有祁衍最近因为小弟们的关系又重新联系上的小学好友纪南祈。
纪南祈小时候是小霸王,现在则是七中一霸。他跟祁衍现在不仅是童年好友,还是东区大哥和中区大哥之间的关系。
祁衍还叫了齐晓月。可惜小姑娘家里管太严,无法来。
程晟那边也叫了几个相熟的同学。
岑心姑娘也来了,她一来就有了目标,激动地拉着夏莉里:“那个男生!他有没有女朋友?”
夏莉里:“……”
“所以,你觉得他比较不错?”
岑心疯狂点头:“当然啊!三角眼+小虎牙多可爱啊。啊啊啊,他在对我笑了呢!我原地死亡没有遗憾!”
夏莉里无话可说。
这一屋子各种类型的校草神颜,祁衍那个室友也挺帅的还频频向她献殷勤,结果她看上了最平平无奇的纪南祈?
模特姐姐的眼光真不一般。
程晟作为主人各种忙,拿饼干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她俩的对话。恨不得能当场抓祁衍过来也听一听。
也许这样,他就能少点别扭,相信岑心跟他真的只是纯洁的友情了!
然而此刻,祁衍正和卓紫微在飘窗那边聊些什么,他俩一向总那么的有话题聊。
……醋谁不会吃啊。
程晟酸卓紫微也是老传统了。
他还默默转头看了一眼虞清,傻虞清却正在和新认识的朋友开心地玩你画我猜,潇洒大度,全然不知醋为何物。
无话可说。
欢快的曲子换了一首新的。祁衍接了个电话,而卓紫微起身拿汽水。
程晟走过去。
背着身,他也看不到祁衍的表情,音乐嘈杂也听不见说了什么。
他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等。
其实,要不是大家都在,他都想习惯性地从背后抱抱他了。
想捉住他,好好抱抱他。
再认真哄他一下。
因为小衍最近这个吃醋的小别扭,真的闹了好长啊……
程晟毕竟跟那些女孩清清白白,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而且特别不能理解。
就祁衍应该明知道他一直以来对他有多全心全意,那么久的苦涩暗恋,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珍惜?
所以这个醋到底又是从哪吃起来的呢?完全没道理啊。
……直到此刻,才突然有点豁然开朗。
恋爱这个东西,也许真的根本没道理可讲。
无非是互相把对方放在心里。一段时间你多宠我一点,一段时间我多宠你一点。一段时间你矫情一点,一段期间我多包容多哄。
祁衍照顾了他那么久,很累。
那么就算贪心一点、闹一闹,想要多一点安全感,又有什么不对?
而且他是凭什么就觉得祁衍一定有足够的安全感呢?
也许他没有。
也许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生存、战斗。好容易胜利了,还要默默承受他分心给他妈,难受又不能说。
人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
超人小少年也想好好地被疼爱,被安抚,被随时随地捧在手心里呵护。
所以,不能接受他跟女同学说太多话又有什么问题?
闹点莫名其妙的别扭,又有什么问题?
……他却那么久都没弄明白,一直没有好好哄他。
怎么能这样。
就现在赶紧抱抱他吧。被看到也没关系,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干脆直接公开算了,省得他继续不安难受。
可就在程晟伸出手时,祁衍突然站了起来,很急,转身险些还撞着他。
“小衍,怎么了?”
“程致远啊啊啊啊~!”
偏偏此刻,几个女孩那边游戏要输了:“程致远快来帮忙——全靠你了!快点呀!”
她们七手八脚拽程晟,看到祁衍神色匆匆:“咦,他去哪呀?”
程晟追到门口:“小衍!”
祁衍回过头:“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没事的。”
程晟从没看过他那样笑,一时也说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小衍,其实她们……在学校里时,从来不会像刚才那样拽男生的。”他抓紧时间努力解释。
“你不知道,岑心她就是今天遇到了纪南祈特别兴奋,她就喜欢那个类型的,难得终于遇上,所以才!”
祁衍垂眸笑笑:“嗯,我知道。”
“好了,快去陪客人吧,咱们今天可是主人呢。帮我招待好大家,等我回来,嗯?”
程晟点点头。
祁衍走了,他在那一刻有股强烈的冲动,必须亲他一下才可以放他走。可门还开着,大庭广众里面大家还在叫他快来。
他后来一直都后悔。他本来应该认真地好好抱抱他的小少年,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
为什么没有。
第73章
那一天的派对;大家一直开心地玩到了晚上。
只有程晟始终心神不宁。招待大家的间隙中间偷偷给祁衍打了好几次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这大半年来,祁衍一直都非常忙。
照顾生病的哥哥、“装修”新房;暑假又天天在夏令营。一直没能抽出来时间再回老家看奶奶和妹妹。
但他过年时给奶奶妹妹留了一笔钱,还给邻居乡亲都送了礼物请他们多多照顾。也每月打电话回去,奶奶一直都说一切挺好。
所以祁衍并不知道;自打开春以后,奶奶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倒也不是什么病;就是每天累得很。老太太不想让孙子太过担心;就没告诉他。只打电话给了儿子,跟他说你妈现在真的老了;照顾不动小玥了,找个时间早点把你闺女接回城里吧。
祁胜斌每次都满口答应;好好好;妈你放心;下周就去。
可下周拖下周,下月拖下月;老太太催啊催;电话里急了好几次;可祁胜斌也是很为难。他天天在做孟鑫澜的思想工作,但是做不通;怎么办呢?
孟鑫澜这半年来天天都在气头上,日常哭天抹泪,不闹喝药上吊就不错了,哪还能忍家里再多个小姑娘?
“不准接!有她没我!”
祁胜斌:“可是,我妈说了,她现在身体不好干不动……”
孟鑫澜:“她身体不好难道我身体就好吗!我天天也这病那病的吃一堆药你没看见啊?还想让我照顾你姑娘;你想什么呢?你自己儿子怎么恩将仇报的你没看见啊?再多一个那样的女儿糟践我还活吗?祁胜斌你有没有良心啊?!”
祁胜斌被骂得狗血淋头,又向来优柔寡断没主意,只能拖。
一边是孟鑫澜死不让步,一边是他妈打电话不停催催催,他也两头不是人。
祁胜斌怎么也没想到,这拖啊拖的,就出了大事。
那天中午,他正准备出一趟长途车。突然接到村里的人打电话到车队,给他说他老娘快不行了。
祁胜斌慌得不行,赶紧匆忙请了同事带班,又打电话给儿子一起匆匆跟赶回乡下,指望见他老娘最后一面。
……
祁胜斌和祁衍的车子在农村的土路上翻了,翻进深沟里,很严重的事故。
祁胜斌伤的不轻,几处骨折、脸色惨败、吊着个腿。
祁衍直接icu。
本来孟鑫澜听说出事是很急的,结果一听祁胜斌只是骨折而小拖油瓶差点撞死,瞬间心情大好。这简直是太太太随了她的心愿!
当然她在祁胜斌面前不可能表现出来,转头出了门后忍不住笑逐颜开、神清气爽!
哈哈哈都icu了,不死也得残!
最好还是赶快死了,这样她儿子就彻底解放了!
本来这事孟鑫澜还想尽量瞒着儿子,她可不愿意看她儿子还要为小拖油瓶担心为他哭、还要照顾小拖油瓶。
可惜这么大的事她想瞒也瞒不住。icu重症病房不让家属陪伴,规定每天只有40分钟的限时看望,她还想方设法拦着儿子不给看。
却根本拦不住。
他的儿子时间到了,就直接进去看人。不给看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守在离病房最近的地方。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就垂眸安安静静的,跟他说话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反应,却也并不怎么愿意回答。
就那么待着,不吃不喝也不睡。
孟鑫澜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劝也劝不动他、拉拽哭闹也没反应、席地打滚他统统不理。那双灰眸一片死寂,自始至终没有抬起脸看她一眼。
孟鑫澜不禁气得一通抱怨乱骂,可骂完了,还是心疼自己儿子。只能又哭哭啼啼去求icu的医生帮忙劝劝。
医生叹了口气,说如果他非要在这陪着才能安心,就让他陪一下吧。确实坐在这耗身体,可精神崩溃了问题更大。
孟鑫澜没办法,又抹着眼泪回去抱怨祁胜斌。
说你一个专业司机,也开了几十年的车了,就算是开夜车也不至于把车给开沟里去啊?
……
祁胜斌整个人异常萎靡。
他虽然没像他儿子一样重伤昏迷,但多处骨折也是相当受罪。更别提生理上受到的伤害和他这几天精神上承受的打击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那个车子,不是他开翻的。
他们那天中午赶到村子的时候,他老娘已经咽气了,村里人纷纷劝说节哀顺变,好歹老太太也没受什么痛苦。
说着村民又帮忙置办相关的寿衣寿材之类,祁胜斌恍恍惚惚的。一想自己也好几年没回家了,连老娘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实属不孝,正在跟前跪着正发呆呢,突然听到他儿子的声音。
黑发少年像是疯了一样问所有人,我妹妹小玥呢?我妹妹小玥去了哪里?
祁胜斌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在农村,而他从头到尾一直就没瞧见女儿的影子。
女儿小玥不见了。
父子俩一连问遍整个村子每一户人家,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少邻居还反问祁胜斌,已经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小姑娘了呀,确定不是你们接回城里了吗?可她奶奶之前确实一直说儿子要来接小姑娘回去的,我们都以为是你们给接回去了的啊?
祁胜斌颤抖着说他从没接女儿回家,全村人赶紧发动一起帮忙到处找人。
山沟沟里、小学校里、玉米荡里,大家从白天一直找到日落西山。祁胜斌失魂落魄、烟接连抽了一根又一根,没有女儿的消息。
他当爹不称职、不够关心女儿是一回事,可女儿没了却是另一回事。
好歹也是他亲生的、亲手抱过的小姑娘。
夜幕降临,一无所获的几路村民们纷纷回来了。小姑娘找不到,而村子附近正好有条河,人们自然联想不禁窸窸窣窣地议论,该不会是掉河里了吧?
村子里以前也有小孩失踪,找了好些年才确定,就是失足掉进了河里。
可也有人阴谋论,说孙女真失踪了那么久老太太难道能不找?肯定就是祁胜斌把女儿接走了。这当爹的不做人,多半把自家姑娘送人了或者直接卖了,还在这装傻!
当天晚上,祁胜斌垂头丧气给孟鑫澜打电话,告诉他今天肯定是回不去城里了。
小玥得继续找,他老娘的后事更得处理。按这边规矩明天一大早就得出殡,今晚上亲属必须去找一下这一带有名的神婆,替老人提前买好上路的打点钱。
祁胜斌强打精神,问了神婆的住址,开车喊祁衍跟他一起去。
路上,祁衍全程一言不发。
这种感觉就仿佛当年老婆跳楼的事情又来一遍,祁胜斌心虚得厉害,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辜。
难道他就愿意老婆跳楼、女儿失踪?他真的不想的,可事情一件件偏偏发生了,一切好像就是他的错一样。
他也就只能一个劲在那故作轻松、絮絮叨叨。
一会儿说自己是大孝子要给老娘多买点金元宝,一会儿又说神婆能算出小玥的下落不用担心,还讪讪说要算算祁衍妈,还要算算他自己,说自己这几年太倒霉、流年不利。
他胡言乱语了很多,雨越下越大。
突然一声惊雷,车身一斜。
在闪电的猎猎白光、倾斜的车身里,祁胜斌只记得看到副驾儿子漆黑幽深的眼睛。
他根本猝不及防少年扑过来把方向盘直接朝一侧打死,雨天山路边全是深沟,祁衍从小就知道。
所以他怎么会这么做,除非不想活了。
除非,不想活了。
车翻了。剧烈的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