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人都是一样的。
贾代善点头应了。
而后贾母要贾政就近住着伺候她,是在贾代善刚过世的时候,当时贾赦最要紧的事儿是要袭爵。想顺利袭爵就必须贾母点头,当然不能跟贾母闹起来。
彼时贾赦也觉得爵位在自己头上,不过一间屋子,让二房住住也没什么。
结果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因王子腾接过了贾代善的班做了京营节度使,成为了四大家族的领头羊。
而王子腾是王夫人的亲哥哥,贾王两家的姻亲对贾家越发重要起来,贾赦这边却没有拿的出手的姻亲,也就说不响嘴。
之后,这二房住在荣禧堂,似乎就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外人提起荣国府,也只说住在荣禧堂的二房,似乎也成了默认的习惯。
当一件事成为了旧例,就很难被打破了。
而若是如书中般,元春做了贤德妃,那贾赦一房只会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搬回荣禧堂的指望了。
可现在,元春并不是什么皇妃,之前那些外部条件也都消弭了,王子腾做了九省都检点,常年不在京中;而算时日,贾赦也让了这些年,顺从的够了——借着宁国府的事儿,贾赦还得了族长之职,那他就要打破之前的旧例!
贾赦贾政俱望向贾母,目光炯炯。
两人都觉得贾母是偏心的。
所以贾赦做好了贾母不允的准备,都已经在盘算着贾母只要摇头,他接下来该说什么来为自己申辩。而贾政则是相信贾母偏心他,不会让他搬出荣禧堂,所以盼着贾母说话为他主持公道。
谁料,贾母看了他们片刻,搁下了手里的酒杯,忽然长叹了一声:“也好,各归其位也好。”
贾政与王夫人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连贾赦也有一种被晃了老腰的感觉。
就这样简单吗?就这样,母亲同意了?
难道母亲就在等自己提出此事?贾赦开始郁闷起来:自己这些年不直说只自己生闷气是不是太傻了。
其实贾赦歪打正着,提要求的时间选的刚刚好。
若说原来,贾母为了心爱的孙子宝玉,也因更喜欢贾政,所以一直更看重二房,连正屋都让二房住着。
贾赦这样说,就是挑衅她的权威,贾母必然是要呵斥不同意的。
可现在,在看到隔壁宁国府的败相之后,贾母真的累了,也真的被世态炎凉戳破了那层幻象:自己这个老封君才不是什么定海神针,贾家的定海神针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贾代善。
而且还得太上皇在的时候才好用。
至于她,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平时入宫仗着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年龄,人人都让着她敬着她,真出了事儿她一点用处没有。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逆着规矩让大房二房居之不正,白白让母子兄弟离心,外人也笑话。
她老了,正所谓老健春寒秋后热,如今她看着还硬朗,但说不定哪一日就一病不起。
与其到时候她死了,兄弟两个撕破脸闹个不休,不如趁着现在,有她调停着各退一步,也有个善始善终。
贾母看着他们兄弟俩截然相反的神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
这日卫刃回到府里,就看到林姜在把玩扇子。眼前堆着数个精美的扇匣子。
大约是现代的习惯,林姜其实是不怎么习惯拿扇子的。不比京中诸贵女,到了夏日,扇子不离手。
林姜便是拿着扇子出了门,也很可能随手就忘到什么地方去了。黛玉就说过,旁人换扇子是厌了旧的要换新花样,而林姜换扇子就是因为上一把扇子又丢没了。
卫刃也知道她这个习惯,还以为她又没了扇子,索性就在这儿搬出扇匣子挑新的。
就走过来问了一句:“家里的还够吗?不够改日再去银楼买些。”
林姜就转头横了他一眼:“我也不至于把家里的扇子都丢尽了。”然后指了指桌上的匣子:“这些扇子都是荣国府琏二奶奶送过来的,许多都是成双的,可见还有送给你的。”
卫刃倒是也知道近来荣国府两房换居的事儿,便随口问道:“那府上正事都忙完了?”
琏二奶奶都有心思送夏日的宫扇了。
卫刃对扇子的兴趣就不大,只是在旁边看着林姜玩扇子。
倒是林姜想起一事就问他:“王子腾是不是要回京了?”
卫刃点头:“也就在这两三天内吧。”
林姜搁下扇子:“你做好准备了吗?”
卫刃点头:“岳父大人从来都是淡然的性子,这回特意传信回来,说是与王子腾在福建港上发生了些龃龉,必是闹得很不痛快了。”
两人说的正是端午节时,林长洲在给女儿女婿送东西的时候,夹带的一封信。
信里便提起了王子腾。
当然林长洲用的词非常的礼貌,只说自己与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就海运的问题上进行了充分的交流,王子腾大人对海衙门的管辖提出了自己独到的意见,两人暂时未达成一致,已经写了折子回禀陛下,请圣上裁决。
卫刃看着还罢了,林姜一看这明显的外交辞令,就忍不住笑了。
什么充分交流,估计是真的针尖麦芒对上了吧。
而林长洲特意写这封信回来,也是为了提醒卫刃。
如果说贾家在京中大营里,还有遗泽和影响力,那么任京营节度使十余年,卸任不到两年的王子腾,是绝对还在京中大营里埋着自己的钉子呢。
这回他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京城,说不得就要动用京营里头的钉子,给卫刃添添麻烦。
要是掌握不住京营,卫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必然会下降。
同样的消息,林姜也给林如海送去一份:都是一家人,王子腾也可能会拿林如海做文章。
大家都擦亮下眼睛,迎接王子腾的回归。
第1卷 第87章
从前在林家; 除非单独与厨下去说,否则一日三餐皆是定点由大厨房做了送来。
现如今,这卫府里也只有卫刃跟林姜两个; 还都是外出工作的职业人,说不准哪日就要加班; 林姜就令厨下不必定点备下饭食; 等他们回来再做。
她是标准中国胃,喜欢热水和热的餐食。
最好还是新鲜热辣闪亮出锅,带着一种极香锅气的小炒; 而不是那种热了一遍又一遍的蒸菜蒸碗。
宝石方才见到卫刃回府,就退出去叫厨娘们备晚饭去了。
屋内,林姜边等晚饭,边与卫刃说起荣国府两房换居的消息; 当做餐前调剂。
且说此时才端午后没几天; 贾赦和邢夫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到了荣禧堂; 可见并没有给贾政王夫人任何拖延的机会。
原因也是贾赦从史家那里听说王子腾端午后要回京,向皇上回禀; 南边有两省海啸冲毁村庄等事。
说来他这个九省都检点也够累的; 皇上最初恼了的时候,可是一杆子把他支出京城赶到西北去了,之后又降旨命他去东南察访; 可以说这两年一直颠簸在路上。
这会子才终于能借着回禀公事; 回京歇歇。
贾赦一听就紧张起来,贾母好容易答应了两房换回来; 他可不想等王子腾回京后; 再生变故。
于是这几日就亲自背着手站在荣禧堂正屋; 一会儿说那赤金青地大匾该摘下来重新镀镀金,一会儿又说那大紫檀雕螭案该去上油保养,整日也不离开,就盯着看贾政一家子有没有收拾行装。'1'
贾政是个要面子的人,又从来要一个孝顺的名声。贾母既然发了话,贾赦又天天盯贼似的在这屋里转悠,贾政便也不再拖延,只是长吁短叹的让下人们整理了东西,认命预备住到东边院子里去。
王夫人倒是想拖延,但不比贾赦跟贾政,还是亲兄弟,到底有些骨肉情分在。
她跟邢夫人妯娌间的不和睦,简直是阖府皆知的常识。邢夫人能让这等大好事,在王夫人这里掉了链子才怪。
邢夫人毕生追求除了钱外,也就是住到这荣禧堂里,在这荣国府好好摆一摆正一品将军夫人的款。
从前她总是憋屈:明明贾赦袭爵,她的诰命也跟着位列一品,是朝中少有的。但在府里诸事却都排在王夫人这个五品诰命后头。
贾家摆宴接待四王八公这种亲友,贾母也多是让王夫人统筹。
此事就如同把邢夫人倒吊起来一样难过,每每让她在人前觉得脑充血脸涨红,觉得外人都在笑话自己。现在回归荣禧堂,才让她有种直立行走的踏实快乐。
就凤姐儿官方数据统计:这十天来,她看邢夫人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几年都多。
而凤姐这回给林姜送的这些扇子,也都是有讲究的。
毕竟她公公贾赦就是有名的扇子达人,对扇子研究学上有极高的造诣。
听说凤姐儿要给卫将军和林院正送扇子,原本贾赦都要忍痛割爱,献出几把自己的珍藏,后被凤姐儿告知,林院正是个丢扇子狂魔,而卫将军是拿刀比拿扇子多的人,贾赦就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不兴明珠暗投啊。
于是贾赦只是放出眼光,帮着挑了些今年时兴,扇骨又好,做工精妙的扇子,只不是名家字画扇面。贾赦摸着胡子道:“这样的扇子拿着好看,丢了也不如何心疼。”
果然凤姐儿一送来,林姜还真是挺喜欢的。
而且凤姐儿送来的多半都是淡雅折扇,并非女儿家常用的团扇,方便她搭配官服。
……
林姜原本从凤姐儿处听说了王子腾要回来的消息,还以为卫刃要开始加班了。
今日见他气定神闲,还按时下班回家了,就知道他有了准备。
于是她挑好了一把扇子后,笑眯眯道:“再有准备,等那位传说中的王大人回来,你必然也要提着精神看着他。那就趁着今日无事,明日我还休沐,咱们好好喝两杯?”
卫刃眼睛立刻就亮了:新婚夜的经验告诉她,喝了酒的林姜会出现好为人师的副人格。
他简直太爱那个人格了。
可惜林姜自己是大夫,养生为主,喝酒多半都是小酌两杯,很少放量去喝。
今儿听这话的意思,是想好好喝一杯。
卫刃立刻道:“之前茜香国女王送的琥珀酒,还有两桶。”
茜香国特产的这种酒,带着浓郁香甜的果气,色如琥珀,是国中一种叫做‘金莓’的水果混着粮食酿的。酿好后再用当地特殊的木料做成木桶封装起来,别有一种风味。
最妙的是,存放的年限不同,这琥珀酒的味道也各有区别。年份浅的酒偏于甜美,年份深的则酿出甘醇之味。
当日茜香国女王来访大周,船上带了几十桶琥珀酒,绝大多数赠予了皇上,很是受到大周皇室的欢迎。
皇上还为此酒单独嘱咐过林长洲,一定要把这种酒水也添加到进货单子上,来年多弄些回来。
林姜拿着新扇子来回扇,想了想:“要是喝琥珀酒,下酒菜就不要原来那些寻常卤味了。”
卫刃站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叫厨娘去做,若是家里没有的,就去玉华台买。”
作为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玉华台的宴席大菜未必是最出众的,但下酒菜绝对是最全最好的。
林姜摇头:“不用去买,我要吃的玉华台也没有——我要吃铁板鱿鱼须,嗯,再来一份椒盐炸的吧,风味不同。”
卫刃一听就露出了难以理解之色:“就是随着岳父大人书信送回来的,那种好多爪子的鱼吗?生的怪模怪样的,你要吃那个?”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内陆人,卫刃跟很多京城世家一样,常吃的鱼就那么几种,对样子古怪的鱿鱼很有些敬谢不敏。
林姜只催他去厨下:“我之前告诉过李厨娘怎么做铁板烤鱿鱼,炸的更不必说,是她的绝活。你就去吧,到时候你尝尝就知道了。”
卫刃对此持保留态度,去厨下的时候,除了要林姜的‘鱿鱼两吃’,还嘱咐厨娘给自己上点正常的卤味即可。
直到尝到了鱿鱼后,卫刃才变成了一个鱿鱼党。
实在是炸的外表酥脆内里还有韧劲的鱿鱼须,以及带着铁板炙烤香气,刷着咸鲜酱汁的肥厚鱿鱼段,配果香明亮酒气香甜的琥珀酒,堪称绝配。
宝石摆完桌子,就转头去自己屋里呆着了:姑娘和姑爷喝酒,她早早跑路最为妥当。
唯有猫猫趴在桌前,嗅来嗅去,时不时扒拉两人的腿一下,妄图得到一点吃的。
卫刃看它叫的可怜巴巴,就想要喂它一口卤牛肉,被林姜制止。这卤牛肉还是太咸了,仍旧只给它吃鸡肉鱼肉混起来做成的肉茸。
…
这夜,卫刃和林姜喝酒喝得尽兴,觉得日子很甜蜜美好。
而也是这一夜,有一个觉得生活大不美好的王子腾到达了京城。
从大周的东南到京城,绝不是一段短的距离,可走了这样远的路,王子腾也不忘初心,仍旧带着满腹跟林长洲争执过的怒火。以至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