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世界,绘里花死后太宰治漫长的人生里,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绘里花究竟把他当做了什么呢?
是因为想要逃避友人的死所以才追随着他吗?如果他存在的意义仅止于此的话,他才不会想要告诉她她想要的答案呢。
于是太宰治告诉她,绘里花的那个名叫夏油杰的友人的死亡,全都是她的错。
是因为她追随着他,拒绝了夏油杰的邀请。
有的人说,当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抛一枚硬币吧。
因为在你抛出硬币的那一瞬间,就能得到答案了。
在指尖擦过少女翻飞的衣角的刹那,太宰治忽然明白了他恶劣地想要看到绘里花崩溃的样子的原因。
——原来是嫉妒啊。
原来他也会有嫉妒的情绪吗?
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在三十九岁,独自一人孤寂地拥抱了死亡。
一个人死去的感觉并不美妙。
所以这次不想一个人了。
“怎么办,绘里花?”
太宰治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感。
他将声音压到最低,带着哄骗般的暧昧味道。
“原谅我吧。”
乱步先生也好,和他有些相似的五条君也好,只要不是那个他看不顺眼的蛞蝓,这一次绘里花注视着谁都无所谓。
只要能同样注视着他就好了。
恶念如疯狂滋生的野草。
在太宰治冒出这样的念头的下一刻,绘里花感到了可怖的咒力。
教堂彩色的玻璃被打碎,悬浮在空中的人形咒灵遮蔽了阳光。
它空洞的心脏处,插着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而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正透过那根手指,注视着她。
第65章
推开太宰治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青年额角的一缕黑发被削断,悄然无声地落在地上。
'人间失格'失效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绘里花从地上爬起,她握紧了拳头; 目光锁定漂浮在半空中的诅咒。
特级。
为什么特级诅咒会出现在这里?
【“本来不是指派给你的任务; 参加评级前的咒术师理应避免单独行动。”】
伊地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犹豫; 语气有一瞬间的迷茫与为难。
绘里花抓住了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危险的念头。
咒术界的决策层里有人要除掉她吗?
胸腔内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它的节奏失去了控制,使得少女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凌乱了起来。
【“我可是答应他们,下次绘里花再做出奇怪的举动的话就由我亲手除掉。”】
【“你不知道吗?那个家伙可是在你死后诅咒了你哦。”】
五条悟的话在耳边响起,绘里花的瞳孔有一瞬扩散的迹象; 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咦; 是个特级嘛。需要我帮忙吗,宿主?你已经好久没有借用过我的力量了欸,是要攒钱买什么东西吗~”
脑海里的那个系统语调高亢起来,它喋喋不休地和绘里花说着话; 看上去十分兴奋。
“唔,不过宿主您是不是答应过人物'伊地知'打不过就跑来着?经计算,宿主您带着人物'太宰治'逃跑的可行性为1。6%,正在为您规划……”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心跳和呼吸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绘里花冷静下来。
本来是想等一切结束后回去再问的,但绘里花已经忍不住了。
她打断了系统的话,湛蓝的眸色像极了阴沉的深海。
系统的声音显得无辜又疑惑:“您指什么?”
开始了,装傻充愣。
已经和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绘里花熟知它的套路。
她知道它是诅咒,之前也说过不论它是不是诅咒都无所谓; 只要有利益关系存在就可以共存之类的话。
但现在看来; 它大概不是普通的诅咒。
五条悟能看得见它; 却没有将它祓除,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甚至说的是亲手除掉她而不是除掉她身上的诅咒。
这个诅咒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了。
如果它被祓除,她也可能死掉。
——我说你,是为了让我打出BE而存在的吧。
绘里花在脑子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冷静。
——好感度也好,'迹部绘里花'的日记也好,是你编造出来误导我的吗?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绘里花只是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而已,她很聪明,但没有什么需要努力思考的时候。
可现在不一样。
巨大的信息量在她的脑中汇聚,慢慢地构建出一条逻辑链。
【“谁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呢。”】
在咒术高专里遇见“夏油杰”的时候,他曾经这么对她说。
这是他杀掉'迹部绘里花'的理由。
绘里花之前一直想不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放到现在,就很简单明了了。
除掉她身上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她作为载体而死去。
如果那本日记是假的话,那么'迹部绘里花'也许根本就不是被别人杀死的,她可能是想要通过自杀除掉身上的诅咒,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失败了。
大概是那个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诅咒搞的鬼。
——不想回答我吗?
“……”
自称“系统”的诅咒在绘里花问出第一个问题后便陷入了沉默,绘里花有些生气,但现在并不是生气的时候。
“请帮我一个忙吧,太宰先生。”
绘里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胸膛起伏着,声音沉静下来。
至少得让太宰治活……
“已经做了哦,绘里花。”
青年的腔调散漫而轻松,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因面对看不见的事物的恐惧。
太宰治本来也并不畏惧死亡。
“十分钟之前,在绘里花玩手机的时候,我就让中也去找与谢野小姐啦。”
绘里花惊愕地回过头去看他。
该说什么呢,太宰治的确比她聪明太多了。
“但是对于太宰先生来说,与谢野小姐的异能力要起作用的话会很麻烦吧。”
绘里花突然安心了下来,她看向太宰治的目光中浮着一层浅淡的笑意。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太宰治的眼眸不可抑制地睁大。
跟在他身后的小流浪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操纵人心。
绘里花在他发愣之际一把将他推远了,落下的'帐'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影抹除。那抹金色的背影明明纤细而瘦弱,看起来却挺拔又坚毅。
她回过了头,没再看他。
“所以,请稍微等待我一下吧。”
…
绘里花不想太宰治在场的原因很简单。
一级咒灵还好,但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光是交手,她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上次和真人交手时也是一样。
所幸真人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当时昏迷的伏黑惠的意思。
在她落下'帐'的那刻,一直观察着她的特级咒灵下意识地冲向太宰治,但在它冲出'帐'的范围前,就被绘里花的术式拦在了半路。
失去了想要得到的目标的诅咒开始变得愤怒。
【“我要杀了你。”】
像遇见'田淳里里'时那样,绘里花再次听到了咒灵说话,绘里花觉得这可能和她脑子里的“系统”脱不了干系。
【“拆散我和XX君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声音大到似乎要刺穿绘里花的耳膜。
周围的空气急速地流动起来,诅咒掀起的风刃割裂了水泥地,制造出了一米多深的巨大沟壑。
是和她的术式有些相似的能力。
避开了的绘里花触了触脸颊上的伤口,盯着指腹上的那抹鲜红,开始思考着怎么样对付对方才好。
【“对,没错,只要把你杀掉,XX君就只属于我啦。”】
【“把你的脸划花的话,XX君一定就会喜欢我了。”】
人形的诅咒突然瞪大了眼睛,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它就这么在半空中张开双臂,癫狂地笑着。
下一秒,它的脸上爆开一道血痕,绘里花突如其来的攻击使得它皮肉翻开,半个眼球孤零零地挂在外面。
“真可惜。”
绘里花拉长了尾音,神色显得十分遗憾。
“因为你笑得太不华丽了,所以我想着把你的脑袋切掉会不会好一点。”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的唯有少女合掌时的声音。
她冲抿唇的诅咒弯起了眉眼。
“啊,要我教你受欢迎的技巧吗,是迹部家的独特美学哦。”
“是因为我和你特别投缘才想告诉你的,要心存感激地收下,毕竟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她十分可爱地歪了下脑袋,扬起的眉梢中却并没有笑意,那双湛蓝的眼眸里,似乎刮着凛冽的冬雪。
“首先,说出划花女孩子的脸的话是非常恶毒的行为,女孩子是世界的珍宝,要好好爱护才对。”
“说出这种话可是会被毫不留情地讨厌的哦。”
“所以——来吧,改造的第一步,就让你闭上叽叽喳喳的嘴好了。”
……
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割裂了平静,就如绘里花所料的那样,失去理智的诅咒放弃了与她进行远距离的战斗,它尖啸着向她冲来,妄图用那黑色的指甲掐进她的脖子。
她冲面前这只诅咒胸口处宿傩的手指笑了一下,那平静的神色中显露出难以接近的锋锐感。
几乎是她的脖颈被折断的同时,金色的莲花在她的脚下绽开。
绘里花再一次展开了领域。
反正在她的领域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反馈到锁定的咒灵身上。
既然光凭她自己做不到打败它的话。
至少同归于尽吧?
…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所谓咒术师,就是祓除诅咒的存在。然而诅咒全世界都是,而咒术师却大多集中在了日本。
于是日本所有的咒术师都成了社畜。
这也是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虽然才十几岁,却经常出差的原因。
出差也就算了,每次出差还要持续几个月。
和兢兢业业的乙骨忧太比起来,身为最强的五条悟就任性许多,他只在想做的时候做,时常以'今天天气不宜出行''隔壁神奈川的蛋糕店明天有限量和菓子出售'为理由拒绝。
甚至还有说着“摩西摩西~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哦”就挂断暴怒的对方的电话的经历。
但这次不同。
因为是英国政府那边直接发来的邀请,高层的那些家伙以两国的友谊为理由在他耳边念念叨叨了几个小时。
“真是麻烦死了。”
随手把一只咒灵捏成球形来打保龄球的五条悟这么抱怨道。
“都是你们的错啦,所以不许有怨言哦。”
五条悟抬脚踩了踩滚到脚底下的咒灵,他毫不留情地把它踩扁了,却故意没有踩爆。
接着,他像踢皮球一样把脚下快要哭出来的诅咒踢了出去。
正中七海建人的后脑勺。
脑袋被砸了一下的七海建人握紧了拳头,他将周围的咒灵除尽,转过头盯着五条悟。
“你又发什么疯?”
五条悟哼哼两声。
“像七海这种没有可爱女孩子陪伴的人是不会懂的,我啊,离开绘里花一秒钟就会非常寂寞。”
“而且而且,一想到我不在的时候烦人的苍蝇们会在绘里花身边绕来绕去,我就很不爽啊。”
“都是七海的错,要是上次七海不打小报告的话,我和绘里花的感情一定能飞速发展的。”
七海建人沉默地看着五条悟把装死的咒灵晃醒,接着像打棒球一样打出了全垒打。
空中的咒灵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堆。
七海建人推了下眼镜,“如果你指的是你的学生的话,我倒觉得比起你,他们和迹部更加合适。”
毕竟是同个年龄的。
最近东京台的深夜档在播一部叫《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的电视剧,七海建人看了几眼,觉得五条悟再过两年也差不多要变成魔法师了。
怎么想追求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都很不合适。
七海建人是这样正直地想的,但空气似乎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五条悟抿着唇,下颌微微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他墨镜后的那双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七海建人,明明什么话都还没说,却体现出了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快说是开玩笑的。”
“……”
“不说就真的宰了你。”
周围的咒灵还没聚集过来,存在就一瞬间被抹消。
七海建人没有受到五条悟的威胁,倒是皱起了眉头。
“迹部入学到现在不过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你怎么突然对她变得这么执着?”
之前在电话和短信里,七海建人一直以为五条悟只是在变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