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要为不相干的人寻死呢?
就算没有祖父和父亲,她还有母亲和姐姐啊。
只有活着,她才可以画画,才可以抚琴,才可以享用美食,才可以看到简淡倒霉的那一天啊。
什么都不涌干,只需要花简家的钱,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躺在王氏温暖的怀抱里,视线从简云丰、简云恺、简思越、马氏、小马氏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恨铁不成钢的简洁脸上。
“姐……”她喉咙剧痛,勉强发出一个单音,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简洁一直在观察简静,几乎立刻猜到她的意思了,赶紧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替简静表示歉意,并礼貌地请诸位长辈回去休息。
马氏道:“好好劝劝她吧,这庄子毕竟是你们母女常驻的地方。”
潜台词是:你死了吓不着旁人,还是省省吧。
简洁哑口无言,陪着笑把众人送出蓼香院。
正房重新安静下来。
简洁冷着脸坐在炕桌前。
王氏让粗使婢女拧了张湿帕子,敷在简静脖子上,随后在她身边躺下来。
“从你爹决定跟着庆王开始,老太爷就跟咱们长房离了心。”
“老太爷先被刺客刺杀,随后又有人试图用雷公藤毒死老太爷,这些事虽与你爹无关,但听你爹说,确实是庆王所为。”
“之后你出事,也是我们算计简淡在先,有人替她反击在后。”
“所以,你死得再惨,简家人也不会有半分后悔和惭愧。简雅死了,你觉得简淡如何了?她照样受宠,照样吃香喝辣嫁太子,她们还是双胞胎姐妹呢!”
“娘就说这些,你若执意寻死,娘不再拦着你,毕竟死比活着容易多了。”
说到这里,王氏闭上眼,不再说话。
她说的,正是简洁想要说的,所以,她只补充了两个词,“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简静又哭了起来,无声无息,却泪流成河。
接下来,简淡带着礼物去表大伯父家住了三天,又在鹰嘴岩的小湖里钓了两天鱼。
七月十日早上,一家人顶着些微的晨曦往京城去了。
安国公府在景阳巷——原诚王府,最近五六年一直空着,由工部负责修缮打理。
王府府邸比首辅府大,也比首辅府好。
离开静远镇前,工部给简家送来一张国公府的布局图,分配院落时,简淡拒绝简云丰的好意,依旧要了靠近花园的小院。
然而,当她看到垂花门的门楣时,立刻觉得自己中了沈余之的算计。
门楣上书:“淡园。”
如果所料不差,这大概是沈余之专门给她准备的院子。
小院子的确不大,只有一进。
一进门是回廊,穿过天井进入上房,简淡发现,里面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
家具和厨具不只是齐全,而且,凡是木头都是精雕细琢的黄花梨,色泽淡雅明亮。
衣柜里面摆了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衣裳,都是今年时兴的新款。
妆奁也是满满的,各种头面、首饰,眉黛,脂粉,便是各种香味的澡豆都为她预备好了。
简淡一一看完,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三个婢女被惊得不轻,打开一个柜门就咋呼一声,静寂的院子一下子就有了人气。
白瓷道:“太子殿下神了啊,姑娘,你们是不是商量过了?”
简淡摇摇头,“没商量过。”
红釉道:“那姑娘要是没选这个院子怎么办?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蓝釉笑道:“那殿下就要辛苦一些,让人重新布置了吧。”
“哦哦……殿下对咱们姑娘可是真实十个头的好呢!”白瓷促狭地起了哄。
简淡红了脸。
第二天,她照旧起早去花园练棍,练完两趟,正要拿手巾擦汗时,听见不远处有人拍了拍手,“不错,有进步。”
“殿下?”简淡惊诧地朝东边看去,只见沈余之从林荫小径里转了出来。
“你你……你莫不是还住隔壁吧。”王府的树高,她看不到台子,便往小跑着往前迎两步,想看个究竟。
“没有台子,只是开了道门而已。”沈余之大言不惭,快步走过来,捉住简淡的手。
简淡知道花园没人,也不做徒劳的反抗,说道:“开了门呀,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余之给讨厌烦人使了个眼色。
讨厌烦人便朝白瓷走过去,将白瓷带走了。
沈余之笑道:“花园开个角门有什么了不得的,那边一出门就是大街,我带你走走?”
“好。”简淡不疑有他,跟着他往林荫道去了。
刚一转弯,沈余之就把简淡拥到了怀里,“一别就是好几天,有没有想我?”
简淡知道,她又上当了,所为走走只是烟幕,重点是抱抱和亲亲。
这个混蛋!
她就不明白了,沈余之明明是极其龟毛极其内敛的那种人,为何总喜欢问这种浅薄外露的问题呢?
她真的不愿意回答,但不回答又不成,只好勉强说道:“想了。”
“真的吗?”
沈余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可我听说你在你表大伯父家里,同几位表哥又吃又喝又玩,还接连几天去鹰嘴岩钓鱼,日子逍遥得很呐。”
简淡无言以对,心里却在暗暗不忿。
不然还想她怎么样嘛,天天躺床上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吃喝拉撒了,是不是好好睡觉了?
那样的日子她可过不了。
她想了想,辩解道:“钓鱼最有利于思考,我设计了好几只梅瓶,上面都有以你为原型的人物画。而且,我还整理了从晋城给你带的礼物,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有。”
沈余之的脸顿时由阴转晴,头一低,吻住了简淡。
第141章
沈余之牵着简淡出了角门。
墙外是条青石板路; 宽约六尺; 路旁栽着高大的垂杨柳; 浓荫蔽日。
简家隔着宽阔的护城河与宫墙相望; 从这条路往东走; 不到一里处就是东华门。
简老太爷上朝下朝简直方便极了。
简淡前后望了望,说道:“景阳巷历来是王府街,国公府在这里不大合规矩吧。”
沈余之抬了抬下巴; 指向国公府的隔壁,“那边的跨院我让工部划出去了。”
简淡问道:“住人了吗; 哪一家?”
沈余之不说话,只看着她。
简淡道:“是殿下你?”
沈余之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 不欢迎吗?”
当然不欢迎了。
然而顺毛驴不能逆着来,简淡仰着头,故作欢喜道:“当然欢迎。”
她的杏眼又大又圆,黑白分明,长而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沈余之感觉自己的心又化了; 不自觉地弯下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乖!”
简淡赶忙前后左右地看了看。
沈余之扳住她的小脑袋; 说道:“你怕什么,就算有人也是我的人,他们不敢看的。”
那不还是有人?
简淡脸红了,一使劲; 把手从沈余之手里抽了出来,“真的……”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蒋毅背着身子从十几丈外的一棵树后钻了出来。
“知道了。”沈余之看看空了的手,语气凉了两分。
简淡见蒋毅背对这边,稍稍松口气,柔声道:“殿下国事繁忙,要多注意身体呀。”
沈余之不说话,依旧抬着手,保持握的姿态。
简淡无法,只好乖乖把手放回去,试探着劝道:“殿下要操心的事那么多,不该因这等小事生气,对身体不好。你看看,不但脸色青白,黑眼圈还重了几分呢。”
沈余之见她认错态度良好,降尊纡贵地低下头,“若不想我生气,你就……”
他用食指点点他的唇,闭上了眼睛。
简淡无奈,“殿下既然喜欢我,就该考虑考虑我的立场,亲一下不要紧,可万一让人看见,我的名声就更完了。京城人一人说一句,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我,唔……”
沈余之亲自堵上了她的嘴。
他倒也不过分,噙住,略略吮1吸一下,便心满意足地放开了简淡。
简淡被他亲过不少次,还是第一次体验唇齿交接的方式,脑袋一懵,心脏紧紧的一缩,而后狂跳起来。
沈余之得意地笑了笑,晨曦透过树枝,照进那双桃花眼里,像盛满了星星,“我喜欢这样的方式,以后咱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试试?”
“喂!”简淡气急,推他一把,转身就跑。
她身体好,跑的快,又穿着月白色练功服,从后面看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沈余之退了一步,站稳,舔舔嘴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乃至于笑出声来,“哈哈哈……”
“殿下?”蒋毅小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殿下笑得这么开心?”
沈余之瞥他一眼,不答,大步朝角门的方向追了上去。
蒋毅“嘿嘿”一笑,暗道,殿下肯定又占人家简三姑娘便宜了,啧,黑心的人阴起心悦的女人也不手软,对没过门的女孩子动手动脚……唉,算了算了,换成自己大概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男人,互相理解一下吧。
简淡从角门回到花园,白瓷正等在门口。
她见简淡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遂问道:“姑娘,殿下欺负你了?”
简淡想点头,但心念一转,怕白瓷刨根问底,又否认了,“没有,没欺负我,就是沿着护城河多走了几步。这不是请安的时辰快到了嘛,着急回来,快跑了几步。”
白瓷疑惑道:“跑几步脸就这么红了?姑娘是不是生病了?”
简淡说道:“我没生病,走吧,不然祖母又要多事了。”
现在的马氏、小马氏对简淡特别客气,还客气得极假,让简淡难以招架。
一旦去晚了,不管找什么借口,都会听见不少打着恭维和关怀旗号的酸话。
她不爱听。
马氏的院子仍叫松香院。
简淡过去时其他人都到了。
“祖母,花园景色很好,去练功时多看了两眼,就回来晚了。”过去的路上,她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借口。
马氏还没去过花园,脸上登时有了几分惊喜,“花园大不大,树多不多,都有什么花,有荷塘吗?”
简淡只稍微看了看,哪里答得出这许多问题,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祖母,说了就没有惊喜了。等会儿用完早饭,孙女陪您好好逛一逛,怎么样?”
马氏抚掌,“这个好,早膳都在这儿用吧。你祖父说咱家不办乔迁宴,就叫上亲戚们自家人乐呵乐呵。”
小马氏笑道:“好啊好啊,我去翻翻黄历,选个日子。”
崔氏含笑,颔了颔首,如果只有自家人,她便出席也无伤大雅,正好。
用过早饭,简淡陪家人逛一上午园子,下午让青瓷拴上马车,往梧桐大街去了。
改朝换代后,澹澹阁的瓷器卖得更好了。
这是太子参股的店铺,有太子亲手书写的匾额,这让不少人慕名而来。
而且,澹澹阁的瓷器向来以风格独特著称,量少而精,不少喜欢收集瓷器的达官显贵都喜欢亲自来此逛逛,淘几样格外喜欢的带回去。
下午天热,澹澹阁门前停放的马车不多。
青瓷把车在门口停了。
简淡带上斗笠,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放了冰雕,凉快得很,招待贵客的椅子上坐了两三伙儿人。
简淡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放轻脚步,直接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才走几步,就听有人小声说道:“身为太子与民争利,像什么话?还不如齐王世子和英国公世子,那两位亲自在南城门外舍粥呐。”
“是,我也听说了,听说今儿开始的。两家都用新米,插上筷子不倒。”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国库空虚,皇上和太子都愁着呢……”
“嘁!什么愁着……”
简淡走近了,脚步声到底惊动了他们,谈话停止了。
简淡便转过身,又出去了。
白瓷也听见那番话了,大概猜到简淡要做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青瓷刚要进门,问道:“少爷,不上去吗?”
白瓷凑过去解释两句。
主仆三人驱车往南城去了。
官府在南城城外搭了许多简易棚子,一排排一行行,大约几百个。
可见流民数量不在少数。
城墙根下,摆了一长溜儿粥棚。
简淡扒着车窗看了看,见粥棚前除了一队队流民外,还有不少穿绸衫的年轻男子随意走动着,她即便出去也不会引人注目。
从南城门这边数,第一个粥棚是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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