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辉月懒洋洋接口,“另外,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三年前犯案时根本不在乎在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DNA,为什么现在在意了?他这种类型的连环杀人犯一旦开了杀戒就不可能停止,所以这三年内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
环绕着这个原本看起来很简单的案件,谜题似乎越来越多。
姐弟俩正条分缕析地将这些疑点列出来时,一直乖乖趴在他们脚边自己分自己玩耍的哈罗忽然站了起来。
狗狗并不明白什么案件和阴谋,它只知道到点了。
源辉月的裙摆忽然被哈罗叼起来往外拖,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柯南无意识扫到客厅的挂钟,恍然大悟。
“姐姐你该去吃饭了,吃完还要吃药。”
小侦探瞬间从头脑风暴中醒过来,在阴谋阳谋的大海中冒出头,严肃正经地提醒。
源辉月顺从地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随口问了一句,“安室呢?”
柯南一顿,“安室哥哥说他晚上不过来了。”
随即像是要找家长要表扬的小孩子一样,他拉住了源辉月的裙摆就往下走,“所以电饭煲里的饭是我刚刚回来蒸的哦,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
晚饭的确算是柯南做的,虽然他实际上只是把米和水放进电饭煲按下了煮饭键,然后将中午安室透做好的汤放到了炉子上。
但是名侦探从小到大都是个少爷,能进一趟厨房大概能将不知道还在哪里的亲妈感动得流下泪来。
“没那么夸张吧?”正在盛饭的柯南嘴角一抽。
源辉月懒洋洋靠在厨房门口,透过玻璃门看着他拖了张椅子站在电饭煲前。他的背影看起来总比同龄人单薄很多,从衬衣袖口探出的手腕像还未长成的幼嫩枝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有个人气质加成吧,给人的感觉却比大部分成年人还可靠。
本来她是打算帮忙的,但是大概是方才她拿个水杯都差点把杯子摔了的表现给了她弟过于不信任感,小侦探直接把她请出了厨房表示她在外头坐着等就行。
她下午在太阳底下睡了一觉,那些烦人的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寒气已经消停了许多。即便没有消停,也真的没有到两碗饭都拿不稳的地步,但她还是乖乖地接受了安排。
但进不了厨房也不耽误她逗弟弟,“忽然有种柯南君长大了的感觉,都会照顾人了。”
“……这又是从哪部电视剧听来的台词,我不是一直都在照顾你吗?”
小侦探虚着眼,放下碗开始盛汤。他发现他姐生了病半点不耽误她的脑子,甚至好像思维还更活跃了,为了防止她百无聊赖地继续在自己身上找乐子,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美琴姐姐那边好像也在调查什么案件。”
“没听她跟我提?”
“好像已经有方向了,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那边很忙的样子。她听到你感冒了,说这两天就来看你。”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姐姐你每年夏天都会感冒吗?”
门口的人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那……我记得你刚和萩原哥哥他们认识的时候也是夏天吧?”
小侦探忽然想起以前松田阵平说的源辉月现在的脾气比八年前几乎好了十倍。
他八年前脾气比现在坏十倍的姐姐,再加上生病的debuff……那几个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是哦,”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源辉月忽然慢悠悠地反驳,“对其他人来说,我生病的时候才比较好相处。”
“诶?”
“因为病了就懒得折腾了。”
“……”
“而且正常情况下我生病了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她漫不经心地继续,“因为从小时候起,只要出点什么问题,周围的人就紧张兮兮大呼小叫,很烦。”
柯南:“…………”
他居然可以想象。
紧接着就是有点无奈,“这个习惯不太好吧?”
“我又不是讳疾忌医,”他回头看去,见到他姐一张漂亮的脸依旧淡定,“生病了自己会吃药也会让医生过来,只不过懒得表现出来而已。”
“……”他默默回忆了一下他姐的演技,“所以当初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那年感冒发烧该不会松田哥哥他们根本不知道吧?”
源辉月当真回忆了一下,然后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我当年大概跟你一样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诶?”
“有人看出来了,”她一手环着手臂回头,视线扫过了外头的阳光,声音轻飘飘的,“当警察的人,观察力的确敏锐啊。”
第392章 幽灵(十一)
源辉月刚才在二楼的客厅沙发里睡着时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意识清醒得好像魂穿到了八年前的某段记忆里。
那时候她大概也正好在生这个一年一度的病,身体像生锈的机械,还有病症带来的寒气不断从骨头缝往外钻,又冷又沉。
然而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家里有外人”这个客观存在的情况让她没办法坦然地大白天地还赖在床上休息。
她在书房漫不经心翻一本已经不记得名字的书,纯粹杀时间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楼下的“客人们”都很有分寸,大概是当警察的人观察力的确比常人敏锐,看出了她看似平和外表下的疏离,很有礼貌且克制地自觉将自己的行动范围限制在了一楼,除了请她下去吃饭基本不上来打扰。
于是他们一起住了半个月,能够称得上一句相安无事——在源大小姐这里,这已经等同于一种赞扬了。
所以最开始她觅着敲门声去开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萩原研二。
他的眼瞳是一种很深的靛蓝色,在某些角度的影子里甚至泛着一点幽微的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比起一眼就能看懂的其他几人,他的性格似乎是最难以捉摸的。
青年的神色完全不像有事发生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她开口寒暄。你来我往地交流了好几句无意义的废话,就在源辉月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面前的人蓦地话音一停。
随即他的视线望过来,凝视了她好几秒,然后确定了什么般,忽然开口。
“抱歉,失礼一下。”
青年一步跨了上来,伸出手,撩起垂落的碎发,手背贴住了她的额头。
源辉月当时有点懵,因为这一步完全出乎了她对他的性格预测。
“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你在发烧。”
他说完这句话,垂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来一下。”
源辉月莫名其妙就被拉走了。虽然生病并不影响她大脑的转数,但影响了她身体的条件反射。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被萩原带到了外头的客厅,也没有几步路,依旧还在二楼。空调“嘶嘶”吐着凉气,外头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明亮地铺在沙发上。
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她抬头,顺着流畅的手腕骨线和翻折起的衬衣衣袖看到了停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我吃过药了。”
“我知道。”
萩原研二轻轻笑了笑,随即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书递过来,“反正源小姐你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吧,能够陪我在这里坐一下吗?”
“……”
说完之后好像也并不在乎她答不答应地,他又径直走到另外一侧,保持了一个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来,打开了手里的另一本书。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那件白色衬衣的原因,他明明是坐在客厅的阴影里,周围空间却依旧让人感觉格外明亮,连从脖颈处垂下的墨色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自顾自陷入阅读的人,源辉月当时的心情其实有点奇妙。
先不说这个人是怎么堂而皇之地提出让一个生病的人陪他坐一坐这种要求的,一直以来她都和楼下的客人们保持着一种彼此相安无事的默契,于对方而言大概是知道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暂时的交集不会很久,也没必要往下延伸,而于源辉月则是懒得社交兼讨厌人打扰,所以那时候反而挺满意源宗政这次找来的人格外有眼力见。
而原本以她的粗浅了解,楼下那五个人中,萩原研二看起来最好相处,但实际上却是界限感最强且最有可能跟她保持着这种无言的默契一直到这个任务结束的。
结果她没想到第一个跨过了这条线来管这个闲事的居然是他。
外头阳台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影子从她脚背上晃过去,又晃回来。这些有的没的想法在脑海里车轱辘转了一圈,可能是落在脚踝处的阳光难得地晒得她有点舒服,也可能是从客厅回书房的那几步路对彼时的她而言太远了懒得走,安静了几秒后,她居然当真留在原地没动,慢悠悠地翻开了书。
梦里那本书是本诗歌选集,还是莎士比亚的英文原版,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给了别人怎么样的误解,还是说大众对世家大小姐的刻板印象作祟,居然让对方以为她喜欢看这个。
然后看着看着她果不其然睡着了。
大概是睡着了,因为在梦境中跟缕幽魂似的附在八年前的自己身上的源辉月依旧能够在混沌中感知到周围的动静。
似乎是在她闭上眼的好一会儿之后,不远处的青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终于睡着了啊。”
随即手边的沙发动了动,他好像起了身,拿起遥控器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又轻又浅的脚步声蔓延到楼梯口,随即有细微的人声传来,是在跟其他人说话,但音量太低了,她听不清楚。
没过多久,脚步声又转了回来,她手边的书被人轻手轻脚地拿走,膝上落下了一点毛茸茸的重量,似乎是盖了张毯子。
她这个时候已经模糊转醒,眼睫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面前的人忽然停止了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连呼吸都滞住了。
她当时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好笑。但是笑完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继续睁开眼睛,而是微微一顿后,难得地任由自己的思绪沉了下去。
之后就真的睡着了,直到被哈罗的叫声喊醒,她重新睁开眼,看到了回家的柯南。
梦境中阳光的温度似乎还萦绕不去,源辉月轻轻摸了一下手腕,对上弟弟疑惑的眼神,默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垂眸轻笑。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吃饭吧。”
。
DNA检测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索性他们也不急于一时。“单挑”消失了三年,如果他当年真的成功糊弄了查案的警察,之后一定会藏得更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距离“单挑”最近的线索,反而是最近刚刚发生的那起刑警连续被杀案件。
吃完晚饭之后时间还早,远不到直接睡觉的时候,源辉月干脆在书房和弟弟重新复盘了一遍这个处处透着三年前那位幽灵的影子的谋杀案。
“到目前为止,这起案件的受害者一共两位,职位全部是警视。第一个受害人是大泽光生警视,八王子南署的署长,死亡时间是半个月前的深夜。凶手事先调查过他的资料,找到了他家里,跟‘单挑’之前的案件一样。”
“大泽警视在家中和对方进行了搏斗,不敌后试图逃走,在电梯里被凶手追上,电梯中的监控拍下了他被杀的全过程。”
因为事先跟大山铃打过招呼,这个案子刚发生不久,案件的资料就被她递到了她手里。
这个视频她当然也看过,只是给柯南又放了一遍。因为有这个监控,大泽光生警视的死亡时间很清晰,就在九月二十四日那天晚上的九点三十分前后。
源辉月坐在电脑桌前,给弟弟也挪了张椅子过来,然后点开了保存在电脑里的视频。
摄像头所在的视角,一个身形敦实的中年男人正被什么追赶似的跌跌撞撞地冲进电梯,还在颤抖的手拼命地在关门的按钮上连按数下,正是大泽光生警视。
画面中电梯门缓缓开始闭合,金属的内壁像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里面男人苍白的脸。
就在金属门要彻底阖上的刹那,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忽然从外头伸了进来,卡在了门缝中间。
男人的表情猛然僵住,眼睁睁看着电梯门人性化地检测到位,开始重新开启,恶鬼的面孔缓缓从门后露了出来。
似乎是眼见着已经退无可退,大泽光生警视似乎是怒吼了一声,破釜沉舟地朝着对方一拳砸了过去。然而这个倾注了他所有怒火的攻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恶鬼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抬步走进了电梯。
这个画面简直像一场正在上演的恐怖电影,柯南看到这里微微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他姐。
“后面的部分我没细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源辉月一手支着额,“我已经够难受了,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