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过于自然,村泽周一就这样一脚踩了进去,潜意识里真的以为她手无寸铁,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搜身这一必要,让她顺利把枪和刀片夹带了进来。
不怪村泽周一疏忽,实在是某个人的脸和身份太有欺骗性,谁会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身上会带着枪?而且她骗人的反应也太熟练了!会长她不是个普通的小说家吗?
麻生成实认真回忆片刻,确认她高中的时候的确只是个正常高中生……所以她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别问,”柯南看到那把枪的时候嘴角也抽了一下,木着脸在他旁边说,“她不记得了,虽然我也想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技能到底是谁教的。”
“……”麻生学弟已经无力吐槽,他智商也不低,到这里也自觉地理解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黑岩辰次发现琴谱是假的之后肯定还会回来,我们就在这里准备埋伏?”
。
另外一头,去往清水正人家的车上。
村泽周一开着车,一手握紧方向盘,嘴里还叼着一根烟。黑岩辰次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满意地翻着手里的“战利品”。
岛上的山路有些崎岖,汽车碾过路上未扫干净的石子,时不时地颤动一下。路的另外一侧不远就是无边无际的海岸,海水又开始涨潮了,一波波地冲刷着礁石,在夜色里无声低语。
麻生圭二留在琴谱中的记载非常详细,就像他在开头说的那样,这是一封“忏悔信”。看起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他做这个准备原本是想要将它交给警察,还是想等到死亡来临时由亲友在他的葬礼上演奏,让这份罪孽和他一起回归地狱。
但无论他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如今都没必要深究了,因为黑岩辰次肯定不会让这份乐谱再见天日。
他翻到最后一页,正盯着末尾那行代表着忏悔的音符冷笑,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慢慢皱起眉,他拿起纸页往眼睛前凑了凑,借着头顶的车灯,终于看清楚了他要看的东西。那是最后一行字,字迹间有些模糊,像是刚写完后墨水还没干透就和其他纸张重合在一起摩擦拖动,于是在音符边缘留下了几笔虚影。
黑岩辰次一开始没有多想,只当是麻生圭二当年没注意,直到他在自己的拇指边缘发现了一点墨水的痕迹。
他的手上沾着汗水,按在乐谱上一不小心化开了一点墨迹,这听起来好像并不稀奇——前提是这个墨迹不是十二年前留下理论上早该干透的。
黑岩心底“咯噔”了一下,忽然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随着他仔细观察,越来越多的破绽开始暴露,除了像是刚刚写上去没多久的墨迹,记载琴谱的那沓纸张也仿佛过于新了。放了十二年的文件是这个样子的吗?他努力在脑海里回忆。
由于自身配置短板,黑岩村长基本不处理和文字有关的活儿,当然也没多少和陈年档案接触的机会。但没见过实物,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他把琴谱凑在鼻间闻了闻,新鲜的墨水味立刻和车内密闭的空气一起流入鼻端。
黑岩辰次顿时脸色铁青,“停车!”
汽车一个紧急刹车,连带着车上的人都被惯性拉扯着往前冲了一下。驾驶座上的同伙皱着眉回头,“怎么了?”
“开回去……”黑岩辰次咬着牙,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嚼烂了,“这份琴谱是假的!”
村泽周一下意识往他手里一扫,被他一提醒,终于也发现了不对。
“那臭丫头在骗我们?”
“真正的琴谱怕是被她藏起来了,”黑岩辰次深吸一口气,“难怪,我就说她就这样带着证据来见我,也太莽撞了。呵,世家大族的大小姐也的确该有这样的心计……我们回去,再跟他们好!好!聊聊!”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黑岩辰次的表情像是要吃人。村泽周一无言地握住变速杆,调转方向开始往回开。
一路无声,车里只能听到黑岩辰次强制按捺愤怒的喘气声。没过多久,公民馆的屋顶重新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建筑,村泽周一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琴谱,都是那个源家的臭丫头自己编的?”
黑岩辰次摆了摆手,“这里面提到的东西太详细了,她不可能知道这么多,麻生圭二肯定留下了什么,就算不是琴谱也是别的东西。”
他们的事情当然只有自己清楚,既然他这么说了,村泽周一不再提出异议,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停下,目送他按捺着情绪下了车,拎着那个文件袋朝着公民馆的方向走去。
村泽周一把烟头按熄在车上的烟灰缸里,往座椅上一靠,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皱着眉沉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笃、笃”两声轻响敲在了车窗上。
村泽周一像个弹簧一样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手把腰间的枪摸到手里,视线警惕地往外一扫,这才发现车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对方穿着简单的休闲衫,因为车窗的高度看不清他的脸。见已经吸引到他的注意力,那人终于把屈起的手指从车窗上拿下来,冷漠的声音被车窗挡了一道,钻进他耳朵里时已经有点模糊。
“把门打开,新人。”
村泽周一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松了口气,倾过身搭上车门把手。
第15章 月影岛(十五)
月影岛的公民馆还是前任村长刚上任时有过一次翻新,年岁已久,虽然并不失修,但是配套设施早已陈旧。走廊上的路灯也早已没有刚装上去时被设计师计算好的亮度,大半夜地被脚步声唤醒,无精打采地沿路睁眼,除了勉强起到的照明作用还附赠了氛围渲染,走廊上的气氛阴森得像悬疑电影里的过渡镜头,随时能够从犄角旮旯里跳出妖魔鬼怪来。
来人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那处仓库前,掏出钥匙,打开门,毫无所觉地伸手将门板往前一推。
陈旧的门板缓缓后移,就在那人身影从门后头暴露出来的刹那,一枚圆滚滚的足球宛如炮弹般从阴影里弹出来。
时机抓得刚刚好,足球飞出去的力道既大且沉,眼见着就要砸在来人脸上,对方忽然恰到好处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毫厘之差,足球与那人擦肩而过,带起他耳侧的碎发,重重撞在了后头的墙面上,门内原以为对方会被一球砸晕过去的几人呼吸猛地一滞。
“诶?好险……”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一秒,来人松了口气,心有余悸似的出声道。
低沉磁性的声线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屋子里原本严阵以待的几人同时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
那人往前几步从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仓库内的灯光由下至上照亮了他的脸,扫过脖颈的淡金色的碎发在灯光下色调冷淡,像某种冷冰冰的金属。
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源辉月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某种古怪错愕又莫名透着点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
怎么会是你?
怎么老是你??
她事先预估过所有可能发生情况,但显然不包括现在这种。但不知为何在真正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源辉月居然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安室君。”她停顿片刻,心情复杂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为什么在这儿?”
“额……”安室透看着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辉月桑,你要不要先把枪放下再说话?”
源辉月沉默地回望过去,举着枪的手一动不动。
安室透只好识趣地举起手,脸上惊讶和疑惑交错,像个走错了片场的无辜群众,口里倒是很乖觉地交代道,“我被目暮警官拉住问了点东西,下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不见了,打电话问毛利小姐她说你们没有回旅馆。我猜测你们可能会去检查那架麻生圭二留下的钢琴,就过来找你们了。”
“结果我刚到琴房就发现了地板上的枪眼,给你们打电话也没打通,正要去告知目暮警官,就看到黑岩村长表情难看地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拿着枪。我觉得有些不对,从后面把他打晕了,在他口袋里找到了钥匙,推测如果你们是被他抓住关起来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会被关在这间仓库里,就拿着钥匙找过来了。”
语言阐述简洁明了,行动线路逻辑清晰,连柯南都找不出什么问题。
柯南心中有些微妙,虽然按照这位安室先生的解释,前因后果的确能够成立,但是这个在他们的推理中占了最大份额嫌疑的人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总给人种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心的感觉。
倒是安室透仿佛十分理解他们现在的紧张情绪,一边乖乖站在原地没动,一边追加说明,“来之前我已经通知过目暮警官,他们应该就快到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一点嘈杂的人声穿过走廊和大门,被夜风送了进来,麻生成实和柯南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安室透识趣地往前走了两步,让出门口。
麻生成实迟疑片刻朝柯南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他歉意地朝安室笑了笑,绕过他疾步跑了出去确认情况。
他一走,旧仓库里愈发安静下来。
安室透依然乖乖举着手站在原地,被枪指着居然也没有多不自在,视线坦然地落在辉月身上。
作为一个世家大小姐,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她用枪,介于她自己都失忆了,也没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开过枪。但至少此时她握枪的动作还是十分标准的,从右肩到手臂拉出一条漂亮的直线,托住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之前情况紧急,也没有相应条件,她左手上被刀片划破的伤一直没有处理,一滴血液从还未愈合的伤处流了出来,顺着白皙的手背一路滑到手腕,拖出一条长长的红线往下坠落。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中太安静了的原因,那打在地板上的一声“吧嗒”落入人耳中格外清晰,连带着她手背上那条鲜红色的线也显眼得过分。
安室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样仓促收回视线,低声询问,“你受伤了?”
源辉月被他提醒,目光下意识下移,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
之前被她努力屏蔽的血腥味抓住了这个缺口呼啸着冲入鼻端,连带着那抹显眼的血红色一起冲进脑海,将她的意志力冲了个七零八落。这几天被迫熟悉的晕眩感再次浮了上来,像涨潮的潮水一般涌上沙滩,山呼海啸地连带着将她的意识一并淹没了进去。
“你……”
她蓦地一晃,眼前发黑,身体脱力般地往下倒。余光只看到屋子里的另外两人一声惊呼,飞快地跑了过来。
终于,她在倒在地上之前被某个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沉重的手枪从她手里滑落,她用最后的意识咬牙切齿地拽住了某个始作俑者的衣领。
“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没能说完,她靠在对方的肩上彻底晕了过去。
安室透条件反射地把她滑向地面的身体一扶,半抱着捞进怀里,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一边抱着人,一边低头对旁边的柯南说,“柯南君,我口袋里有消毒棉棒和绷带。麻烦你帮忙拿出来一下。”
“……好。”
小侦探把视线从辉月身上移开,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踮起脚尖去够他休闲上衣的口袋。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之前出去确认情况的麻生成实急匆匆地推门跑了进来,“目暮警官他们好像在外头遇到了黑岩的那个同党,正在实行抓捕,安室先生的确没有说谎……等等,会长这是怎么了?”
他一个急转弯,语气震惊。柯南已经把安室透口袋里的医疗用品摸了出来,无奈地回头,“辉月姐晕血了……麻生哥哥,你来得正好,帮忙把她手上的伤包扎一下吧。”
麻生成实:“……”
麻生成实只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晕血这种症状是心理障碍的一种,视个人情况而定,反应有强有弱。源辉月就是属于症状特别严重的,之前手指划破出血都能晕过去,这会儿在密闭空间里,手上的伤一直没得到包扎的情况下,凭个人意志力撑到现在已经近乎是个奇迹了。他于是也没有多想,手脚麻利地接过柯南递过去的消毒用品和绷带,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开始进行伤口处理。
目暮警官的到来证实了安室透的确不是和黑岩辰次一伙人,徘徊已久的警报解除,仓库内的空气仿佛都松弛下来。麻生成实小心地托起会长的手给她消毒,一边听到柯南好奇地问,“安室哥哥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医疗用品啊?”
“以防万一,因为有可能会用得上……我没说过吗,其实我是个私家侦探。”
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