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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条大河摆在台面上的信息并不难查,在服部平次断定他就是源氏萤那个仅剩的成员以及绑架源辉月的凶手的时候,京都府的警察们就将他的资料调了出来,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
他是个孤儿,京都人,在福利院长大,被社会机构资助上学。十八岁之后就离开了那个福利机构,开始在社会上瞎混,一度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他商业眼光的确有一点,没多久就赚到了钱然后安定下来开了家旧书店。
此人的人生经历实在乏善可陈,从那些社会闲散人士中随便一捞,能够捞出大把和他人生轨迹重合的,只除了别人不像他那样走运还能攒个书店出来。
“虽然我知道这些经历应该都是捏造的,但是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西条大河是水尾家私生子的?”绫小路焦头烂额地把西条大河的资料重新抽了出来,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工藤新一正在拿着西条大河那薄薄几页纸的资料研究,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回去,“你们对水尾家了解多少?”
绫小路:“……不多,只知道他们可能和一条毒品线有牵连。”
少年侦探手里动作一顿,朝他看去。
“我们京都府的警察也不完全是吃干饭的。”绫小路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近些年在高校中蔓延的那种叫做‘圈圈糖’的新型毒品我们也注意到了,而且私底下的确怀疑到了水尾家身上,只是还没有切实证据。”
工藤新一思考片刻,“那么水尾家和源氏萤也有牵连,或者说他们就是源氏萤背后的资助人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绫小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看着少年侦探放下手里的资料,重新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左右画了一撇一捺,“这是水尾家的家徽。”
然后他在底下重新画了两笔,像是把那两道撇和捺平行移动交错到一起,又在最上头点上一点,整个符号形态一变,宛如一个抽象的“义”字。
绫小路在看到那个符号的瞬间就愣住了。
“这是源氏萤的标志。”黑发少年在白板前回过头,“我以前就觉得,源氏萤的成员在行动时会把这个标志印在衣服上,还特意在现场留下这个当‘签名’,作用跟家徽有些像。”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
“的确,家徽可能是巧合。如果仔细看,西条大河本人和水尾春太郎先生在外貌上其实也具备不小的相似性,只不过他们两人的气质差别太大才经常让人忽略了。”
不等绫小路下意识去回忆,工藤新一就继续又把这条推断给否了,“只不过通过外表来判断亲缘关系并不科学,真正让我产生怀疑的其实是西条桑本人的性格。连源氏萤里跟他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同伴,他都抱有戒心,首领一死就对他们痛下杀手,所以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他信任的人,或者说他到底会相信什么人?”
“如果有血缘关系做纽带,并且一开始就以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人生里的话,倒是的确有这个可能。”绫小路被说服了。
“不只是西条大河,我怀疑源氏萤死去的那位首领也是水尾家的私生子,只不过是上一任家主的。”工藤新一从资料里挑出一张纸,“你看,这上面写着今年三月份,也就是三个月前,水尾春太郎曾经戴过一段时间的黑纱,似乎是给某位长辈戴孝,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源氏萤的首领逝世了。”
绫小路这才发现他刚刚给他西条大河的资料的时候把关于水尾家的报告也夹在里面了,“所以说水尾家一直在暗地里利用私生子成立的盗贼团敛财,还把这个传统延续了下去?”
这位同样是世家出身的青年警察对此简短评价,“缺大德了。”
“那个……”
这个时候一个陪着情报员筛选西条大河的据点的警察迟疑地开口,他一边查看着资料,一边留了一只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直到此时终于犹豫地说,“如果说源氏萤的首领是今年三月份去世的话,我这里有一间寺庙。”
他举起一张刚打印出来的A4纸,然后立刻被绫小路接了过去,警察自觉地对其他人解释,“岩手寺,这座寺庙的住持就是今年三月份圆寂的,接手住持位置的是他的徒弟。这座寺庙没几个僧人,因为太过偏远已经接近废寺了,位置就在比叡山的深山里。”
“……比叡山?”
正和绫小路一起看那张纸的工藤新一忽然抬起头看他。
“额,对……”小警察下意识回头确认了一下,“就是比叡山。”
这座叫做岩手寺的寺庙几乎满足他们之前推测了一切条件,地理位置偏远且在山林里头,住持在最近离世,寺庙临近废寺没多少人去可以轻易藏下大批外来人口。绫小路几乎已经要确定这就是他们寻找的西条大河的据点了,然而听到他句话后他顿了顿,还是耐着性子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侦探似乎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抬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没有。”
绫小路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看着对方平淡如水的表情,他迟疑片刻,还是把心底的怀疑咽下了,提起了另一件事,“西条大河要求你亲自把山能寺那座佛像的银豪和谜题的地址给他送去……”
情报员已经将岩手手寺的相关信息调了出来,工藤新一和他说完话正拿起这座寺庙的资料翻着,闻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谜题我已经解开了。”
“你什么时候解开的?算了,这个暂时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你跟这件事没关系,我打算派一名警察假扮成你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少年侦探倏然抬起头来。
和他对视了几秒,他才轻描淡写地重新垂下眼睫,把注意力落回纸面,“别把西条大河当成傻子,我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过去。”
不知道什么,绫小路居然在那几秒的对视中起了一层冷汗,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你知道?”
“嗯。”黑发少年顿了顿,平静地说,“明智部长的事情源桑也知道吧?可能是和他通电话的时候被西条听到,以为是我暗中来了京都。”
他仿佛开了天眼,说出来的推测完全和事实相符。
绫小路:“所以这就是他强调要你亲自去送并且认定你一定在京都的原因?”
“原因之一,”少年侦探清淡地说,“我不是说了吗,西条大河是水尾家的私生子,他以为我的情况和他一样。”
绫小路倏然愣住,猛地抬头看向他。
第132章 十字路(十八)
玉龙寺。
源辉月靠在窗户边上单手支着额,一脸淡定,旁边是兜来转去宛如热锅上蚂蚁的冲田少年。
只见他在室内兜了五六个圈,大概在锅上把自己炕到了七成熟吧,终于忍不住把心一横,回头挣扎着叮嘱道,“源姐姐,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别管我们了,你自己先跑吧!”
源辉月:“……”
她无言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扫了他一眼,把冲田少年扫坐下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你正常一点。”
冲田冈哭丧着脸,“正常不了,我紧张啊QAQ。”
“……又不需要你多余发挥你紧张什么?”
源辉月无奈地说,然后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也半天没说话的小崽子,“你呢,你又怎么了?”
龙崎保持着沉思的姿势在旁边当了半天雕像了,闻言抬起头来。和她的视线对上,他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你不用管我们的,那个人还在等你回去吧?”
“什么?”
“御守,不是重要的人送的吗?”
“……”源辉月轻飘飘地说,“是重要的人,只不过那是件遗物。”
房间中倏然安静下来,她看着龙崎少年愣住,随即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样张了张口,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她平静地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卷毛,“不用这个表情。”
反正……她都不记得了。
这个时候房间门口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即大门被打开,那个和龙崎相熟的倒霉师兄小心翼翼从门口探出头来,“那个,师父让我带你过去。”
残阳从他背后泼洒进来流了一地,临近下午六点,约定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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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警局,斜阳拖着长长的余晖从窗子外洒进来。
搜查一科的刑警近乎倾巢出动,会议室里此时安静得厉害。
绫小路看了一眼手表,又走到窗子边上看着西边地平线上已经落下大半的落日。
“时间快到了……你确定那个推测是对的?”
旁边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嗯”,他顿了顿,回头看去。黑发少年靠在墙上半阖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在阴影里的原因,他的肤色白得近乎带了一丝病态,鸦羽一般的发尾沾了一点濡湿贴在脸侧,显得黑白对比更加明显。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闭着眼问,“你想说说什么?”
绫小路:“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生病了吗?”
“还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省体力,少年的声音很轻,像掠过水面的涟漪。
绫小路于是沉默了片刻,“工藤君,你知道的吧,你不是警察,你也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之一。”
似乎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靠在墙上的人无声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就算是嫌犯的要求,我依旧认为让你来冒这个险并不合适……”
“……我也说过吧,西条大河比你们想象中聪明。”没等他说完,少年侦探就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依旧很轻,语气却仿佛不容置疑。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我专门赶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只留在警局里和你说几句话的。”
“……”绫小路忍不住说,“那几人都带了枪,就算警察准备再充分也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
“没关系,我做了其他准备。”
他们的对话刚进行到这里,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拉开,一个绫小路手下的警察出现在门口,对上他望过去的视线,小警察紧张地张了张口,“……警部,警局门口来了一辆车。”
几乎同一时间,服部留下来的手机响了。工藤新一轻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提醒,平静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靠在耳边,变声器滤过的沙哑男音从听筒传出来。
“接你的人到了,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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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警局门口。
绫小路和几位警部面沉如水地目送一辆黑色汽车载着工藤离开,开车的司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们看着,还特意将手伸出窗外招了招。
旁边一个刑警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警部……”
“源小姐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知道,只不过……”青年刑警顿了顿,忍不住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后,凑到上司耳边低声说,“人手已经洒出去了,我也提醒过他们尽量小心不要让别人察觉,只不过,真的是比叡山吗?如果弄错了……”
绫小路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莫名,“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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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寺。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外头的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了。西条大河还能动的手下们被支使着用支架支起了两排火盆,借火光将前院照得灯火通明,在这个古老的寺庙背景下,仿佛重回战国时代。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快到了也不怕她逃跑,那群人倒是没再将她的手绑起来,源辉月跟着西条大河走到正殿前,面前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火光在面前依次排开直通寺庙大门,他们到地方时已经有两个面具人在那里等着了。
她一眼扫过去,虽然都带着鬼面面具,但是她直觉这不是之前和她对话谈条件的那个人。
“六点半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开口,“你觉得你弟弟会来吗?”
是西条大河,源辉月头都懒得回,漫不经心地又把问题扔了回去,“你觉得呢?”
对方一声哼笑,透着浓浓的恶意。夜色降临,起了风,他似乎也莫名起了谈兴,“我一直都想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家庭,真的存在亲情吗?更何况你们还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孩子。”
是啊,他们还不是一个爹呢。
源辉月懒得纠正这个误会,也没多余兴致跟他说话,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就别多余关心了。”
周围的温度好像骤然降了下来,不远处的两个面具人同时将注意力转了过去,防备着西条大河被气过头冲她动手。
这两人还有现在去接人的那位都是相马家请来的杀手,任务就是全程盯着交易过程,保证不要出什么意外,在交易完成前还要保护好这位源氏的大小姐的安全。然而他们想保护人质,人质却并不配合,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娇惯坏了,一开口就能冲着西条大河的死穴精准踩雷。
两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