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已经抛除了个人情感,沉稳而冷静的告诉所有人这个事实:“我希望,起码在今晚,或者是说,埃兰斯诺成功出来之前,星网上不要再有任何新的,辱骂他的留言出现。”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去辱骂一个为我们所有人战斗的——
英雄。”
星网上前所未有的沉默。
没有人去提,万一埃兰斯诺失败了会怎么样。
他们见证了太多次埃兰斯诺的胜利,好像只要那个人还拿着剑,就永远都不会输。
这天晚上,这片大陆,没有任何一个人家灭了灯,像是无声的祈愿。
彻夜未眠。
大军守在乱磁区前寸步未离,有沉肃的夜风刮过这里,带着缱绻思乡的气息。有人想家了。
时间过了早上五点。
乱磁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星网开始骚动。
'往常这个时候,虫潮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是的,往常最晚也是五点。'
'现在还没有见一只虫子,是不是说明……'
'埃兰斯诺……'
乱磁区蓦的亮出一线金芒,有人持剑自深渊一跃而至。
埃兰斯诺满身煞气,一步一个血脚印从里面踏出来。
他看了眼四周,两三秒后,淡声说:“你们中间,有谁想回家的,可以打报告了,我批条子。”
千军万马静默。
没有欢呼雀跃。
许久,只有一两声轻轻地抽噎。
如梦初醒般,低泣声越来越大了,黎明的光撒了下来,今天没有响起炮火声。
残余的虫族龟缩在乱磁区,距离最终的胜利,还需要一场最简单不过的清扫战斗而已了。
埃兰斯诺轻轻攥紧了领口处的银灰色小球。
'……王虫死了?'
'真的死了,没骗我吗?'
'我不开心,我哭的像个傻叉。'
'忽然就泪崩了。'
'如果是谎言,我也愿意永远沉浸在里面。'
'有谁能够真的开心呢,那么长时间的战争,死了多少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多少无奈、死亡和绝望,日复一日在眼前上演,他们在星网上苦中作乐,挖苦讽刺,吵吵闹闹,可没有一个正常人,不想让战争停止。
'埃兰斯诺曾经毁掉了我的家,可现在他握着剑又守了我新的家。我永远都恨他,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但我也没有办法不去感激他。'
'他是不是又受了很多伤,不让别人看见。'
直播镜头里,穿着军装的男人,除了发梢上沁着血迹之外,再看不出有哪里受伤了。
就像他们之前不小心窥见过的,这个人总是将自己的伤处藏的严严实实,不叫人看见丁点。
第42章
宫渡在医疗舱住了整整三天; 才将小命吊回来。
埃兰斯诺这具身体又不真的是机械,杀王虫当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对虫子都快PTSD了。
当然身体还是其次; 主要是精神域的损耗。
或许是对他想要少死一些人,顺便避开银乌鸦,而提前推进剧情的惩罚; 他从乱磁区回来之后,精神域快废了。
怎么个废法呢,用小光团的话说,就像个长满了刺的筛子; 没当场疼成傻子; 都是它屏蔽痛感的功劳。
宫渡本人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时不时在他眼前晃的医师们有些多; 阿尔杰甚至专门将凯恩调了过来照顾他; 这么隆重的待遇; 叫他有点受宠若惊。
小光团:“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宫渡叹道:“这可不是反派该有的结局啊。”
第68节
王虫已死,最后一场清扫战役还没有定下时间,大家都在等埃兰斯诺的消息。
……
医疗室,金黛轲眉头紧皱; 看着埃兰斯诺的检测报告无从下手。
“哥;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他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办法使用精神力了?”
阿尔杰沉默:“……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吧,让他好好修养。”埃兰斯诺那么骄傲的人; 允许自己以后成为一个半废之人吗。
“不仅仅是精神力; 还有四肢; 手指灵活度。”
金黛轲翻了一页:“不知道他在下面都经历了什么; 身体就像一个即将报废的机械一样……”
一声轻轻地低咳传来; 金黛轲的声音蓦的止住。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埃兰斯诺脸色苍白,紫瞳却清浅含笑,他披着军装,力道极轻地敲了下门:“不如直接和我说。”
……
十分钟后。
金黛轲给他倒了杯温水,却想起他现在连这种东西都喝不了,只好又拿回来,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埃兰斯诺主动开口,他从自己空间钮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了一条虫,虫身扭动不止,奄奄一息。
金黛轲惊声:“这是?!”
埃兰斯诺微笑:“罗什。”
空间钮里是不能存放任何活物的,但显然脑虫好像并不受这个限制。
“我不会轻易放过罗什,在乱磁区下面折磨了它很久,”埃兰斯诺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折磨的内容,“没想到它还活着,这显然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不是吗?”
“我想它的余生,在实验室里渡过,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黛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罗什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冰冷:“当然。”
她收好虫子,犹豫一会,还是道:“哥哥的意思是,想让你尽快回帝都,在那里,你会受到更好的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杀死王虫、报复完罗什之后,埃兰斯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那种沉郁的、深重而压抑的感觉,无形中消失了。
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任何人都抓不住。
埃兰斯诺:“等打完最后一场清剿战役,我就回去。”
金黛轲:“你现在不适合上战场!”
“为什么?”埃兰斯诺笑,指了指桌面上的检测报告,“因为我废了吗?”
金黛轲哑然,她下意识否认:“不是……”
可以却又顿住,因为她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因为不论是哪个理由,根源好像都是‘埃兰斯诺废了’所以不能上战场。
她很不想将这六个字和眼前苍白的人联系在一起,可这就是事实。
“你们不要将我想的太弱了,我从十四岁开始上战场,杀了无数人,参与过无数场战斗。”
埃兰斯诺平静叙述:“只要没有死,无论受多重的伤,我披上军装,在战场上,就是无往不利的埃兰斯诺上将。”
金黛轲瞳孔微震。
星网上那一小部分疯子般维护埃兰斯诺的人,好像也不是不可理喻,这个人的人格魅力,永远都是叫人心甘情愿追随的致命毒药。
埃兰斯诺:“虫族的战斗只剩下最后一场,我参加完就和你们回去,你没听见过我说谎吧。”
金黛轲拧眉,还在犹豫。
埃兰斯诺:“我不亲自下场,只指挥。”
“……好吧,”金黛轲确实没听见过他撒谎,点头说,“战争一结束,立马回帝都。”
她要去和阿尔杰报告一下,提前走了。
许久,埃兰斯诺无声笑了笑。
“哥哥,你学生真好骗。”
——
最后之战,被命名为黎明之战。
帝都之南剩余的虫族被驱赶消灭,为数不多的全都逃到了乱磁区附近。可是它们再也没有感应到王虫的存在。
帝都无数大屏上,都转播着西北星域现在的情况。
凯旋大典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次大典将会持续十日之久,无数人同时奔赴帝都,准备迎接凯旋回家的、或永眠或还活着的战士们。
陆陆续续的,帝都之南和西北星域,那些死去战士们的骨灰,已经抵达了帝都。
数千架承载着骨灰的军舰沉默停驻着,活着还有死去的人,他们都在期待着这场注定胜利的战斗。
西北星域。
当埃兰斯诺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他没事的吧。'
'过了今天,应该没有人再要求去审判他了,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死,活下来就是荣华富贵的一生。'
'这次清扫而已,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听说西北星域回程的军舰都准备好了?'
'哈哈哈哈,回去就是无上荣光吧。'
无数炮弹飞进乱磁区,里面潜藏的虫族全部都被炸了出来。士兵们杀红了眼,全都冲了上去,连一颗虫卵都不放过。
一整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过去,乱磁区被夷为平地。
只是没有人再看见那熟悉至极的金光、和永远冲在前面的人影了。
直到整个乱磁区,再也检测不出来一颗虫卵,人们才反应过来。
埃兰斯诺呢?
埃兰斯诺去哪里了?
他今天为什么没有冲在最前面?
为什么没有再看见那道灿如晨曦的精神力?
而从极北星域飞来的乌鸦,高兴地衔着宝石越飞越近。
——
埃兰斯诺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乘着一艘极小型的飞舰一直往南。
听说运气好的话,会在靠近南域的方向看见瑰丽的极光。
西北星域离南域很近,那里没有极北星域的宝石,也没有西北星域寒冷,不过也是一片冰原,飞舰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就能过去。
最后一场战斗他参加了,只不过只露了一面,就离开了西北星域,没错,他这个打了十四年仗的上将,第一次当了‘逃兵’。
可是他却感觉轻松快活极了。
什么都不想管。
只有今天,他不想当埃兰斯诺了,他想单单纯纯做一个什么都不去想的兰诺。
兰诺死在十四年前,他懂什么是战场,什么是生死?
在那再简单不过的十几年里,他做的最多、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去‘记住’,然后找到哥哥罢了。
那颗和他绑定的直播器,一开始还能勉强跟在他后面,后来就原来越远,直接黑屏,不过还是一直追着。
埃兰斯诺长时间没有消息,阿尔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金黛轲已经将埃兰斯诺的光脑打爆了,还是没有接通,这个骗子!说好战斗结束就跟她回帝都的!
“已经派人出去找了,直播器跟踪中,但是信号非常不稳定,只能大致判断出来在南面。”
守冰看了眼传回来的消息,“大统领,先别着急,安顿好已经抵达帝都的战士,凯旋大典还如期进行吗?”
阿尔杰拧眉:“再说吧。”
有人不赞同:“难道因为他一个人就要推迟原本就定好的日子吗?”
连妖讽刺道:“要是你杀了王虫,别说凯旋大典了,我把你名字刻身上都不成问题。”
“好了别吵了。”
凯旋大典,是为了庆祝胜利,也是为了让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安眠,他们大多没有尸首,只好让他们的家人送一些旧物过来。
十天的时间,每一天下葬的士兵都有定数,不能让那些烈士家属白等。
阿尔杰下了决定:“大典准时进行,加派人手寻找埃兰斯诺。”
——
埃兰斯诺下了飞舰。
冰冷的寒气瞬间就包裹了他,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军装,落地的瞬间,就咳除了一口血。
现在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勉强打起精神,他拿出光脑,调出了录像模式,埃兰斯诺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跟哥哥的几个学生正式告别一下才好。
录像模式开启,他的模样清晰出现在光脑里。
埃兰斯诺笑了一下,说:“你们好啊,我要走了。”
“很抱歉,让你们照顾了那么长时间,我知道你们恨我,想给哥哥报仇,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真的很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累,就走到这里,好像就走不动了,”埃兰斯诺看了一眼四周一片平整的冰原。
夜幕深深,星空闪烁,还没有极光出现。
他眼神黯淡了下,“我还想说一件事……”
埃兰斯诺决定再等一会,他解下来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银灰色小球,“哥哥的骨灰我不想给你们了。”
“他那么好的陪了你们五年,长到让我嫉妒的时间,你们有了他给的太多太多的关心和爱护,我只有这个了,一点也不想留给你们。”
埃兰斯诺顿了顿,有点小孩子耍赖般道:“随便你们怎么骂我,我就是不给你们了。”
第69节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其实有些乞儿般的可怜,紧紧攥着仅剩的宝物,生怕被抢了去。
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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