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爆炸声响起之后,他们这里就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趁乱跑路再好不过。但这个灰袍人怪异至极,脚不沾地,游魂一样飘在他们不远处。
真的和鬼一样。
见阿尔杰回头,灰袍人还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臂,白如莲藕,冲他招了招,会袍子随风鼓起,像是里面还有其他活物——
倒叫人无端联想,谁知道那袍子底下有几条手臂。
阿尔杰浑身一膈应,寒毛当即就立起来了,连忙回头搓搓胳膊。
“晦气。”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跑出了坍塌的范围,尸体和没来得及爬出来的壁刺蚁全都被埋在了里面。
而一直在他们身后追着的灰袍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突然加速,飘到了他们前面,伸出手,“拿来。”
语调轻轻柔柔的,守冰视线往下,却看见了那灰袍子手腕上绑着的一个细长炮筒。
黑漆漆的,正对着他们。
守冰:“……”
发射的时候不烫手吗。
阿尔杰冷静道:“你要是动手,戒指不稳定炸开,我们谁都走不了。”
灰袍人:“两位看起来可不是视生命如鸿毛的人,当然,我也不是,不如这样,你们有两个戒指,将其中一个给我,我们一人一个。分完之后彼此之间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然……”
“——不然怎么样?”
有微风倏然而至。
一只修长的手轻飘飘拍在了灰袍人的肩膀上,来人语气温和,金色细框的眼镜边不知在什么地方沾了点血迹。
兰遐问:“杀了他们吗。”
第23节
……!
“先生!”
“老师!”
阿尔杰和守冰眼睛一亮,顿时松了一口气。
灰袍人后背僵直,还想飘走,兰遐手中用力,“不聊……嗯?”声音变得疑惑。
他刚才拍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骨头,现在一用力,却觉得像抓住了一团水。
兰遐下意识一扯。
撕拉——
灰袍人肩膀上一小块布料被直接撕了下来,而他整个人软和的像面团般扭曲了一下,再次飘走。
他柔柔笑了:“S级……刚才和埃兰斯诺对战的人,没想到你还跟这里两个小鬼有关系,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身上明明没有精神力的波动,但却如灰雾一般,三两下就飘不见了。
兰遐拧眉片刻,把手里攥着的那块料子收好,他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对着两人道:“这里不能多待,后面有人追我,把曦光的人都召回来,跟着人群混出去,我和你们分开走。”
“我们手里戒指的事,待会回到曦光再和您解释。”
阿尔杰心思通透,刚才这边的坍塌估计和老师有关系,那些人也是冲着老师来的,眼下分开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他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两枚戒指也都交到了兰遐手中,“刚才那个奇怪的人说不定还会追上来,老师你保管。”
“反其道而行之,”兰遐摇头,推回去,“你们两个拿着就行,而且就算他回来,也不敢靠近你们。”
投鼠忌器,确实如此。
阿尔杰干脆收好:“好,我明白了。”
“我看着你们先走。”
“先生自己也要小心,”守冰虽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最后咬牙和阿尔杰跑开了。
……太弱了。
他还是太弱了。
走不出破镜期,弱到报不了肃屠的仇,弱到得不到先生的认可,成为不了他的学生。
守冰回头看了一眼。
光线相悖,刚才跑过来的路已经变得漆黑粘稠。
强大又温柔的兰遐先生,就站在被血腥气侵蚀的岩石边,风衣扬起的边角像是暗夜里的蝴蝶。
月光照不到他身上分毫,像是一座被隔开的孤岛。
“别回头。”
他听见兰遐先生平静的声音。
那目光似乎会永远注视着他们,于是守冰定了定神,和阿尔杰一起,两名少年继续往前跑去。
有人留在原地,有人奔向前方。
前方大路崎岖——
昭昭有光。
……
等人彻底跑出视线范围,兰遐耳尖微动。
已经有穿着化羽甲的人追过来了,一边找兰遐的身影一边在空中喊着自家势力的优势,请他去参观……
兰遐闪身到一个小山洞里,掩住自己的气息,才松了口气,靠着墙壁一点点滑坐下去。
然后慢慢蜷起身子。
刚才飙戏太上头,本体踹了这身体一脚,疼是肯定的,但没想到的是,那一脚直接踹走了这具重组身体半年多的寿命。
【兰遐:
存活时间:四年零九十七天
真实值:46%】
小光团:“说白了这具身体也是你本体的力量重组而成的,相当于分支,分支被本体踹一脚,就像小树枝往树干上撞,啧。”
宫渡:“不早说。”
小光团喀喀咔咔:“我也刚知道。”
宫渡:“……别往我脑子里吐瓜子皮谢谢。”
分神控制的这具身体,胸口连着腹腔都在疼,宫渡是诞生在疾病里的神,或者也可以狭义地认为,是诞生在痛楚里的神。
他不讨厌痛感,甚至适当的痛,会让他赶到愉悦和轻松。他知道人类在感到疼痛时露出的表情,隐忍的、狰狞的、绝望的、疯狂的……
宫渡懵懂时就经历这些,于是学的极像,信手拈来,他熟知人性的这一面,连小光团都以为他每次受伤感到疼的时候,是真的在难受,还忙前忙后的给他止疼。
都被他骗了。
但他不是骗子,他只是没将真话说出口。
重组的身体再特殊,也是人类身躯,踹没了半年多的寿命,几乎是踹过去的那瞬间,身体就要晕过去,强撑到现在,又给两个小孩撑腰,虚弱到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不是不愿意跟阿尔杰他们一起离开,是他撑不住,一旦撑不住,后面的人大概率就会发现他。宫渡绝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存在大幅度脱离他剧本的可能,于是才让他们两个先走。
手脚是凉的,额头却烫得吓人。
“一下去了这么久的寿命,就相当于生了一场大病,高热虚弱几天,会慢慢恢复的,你要在这里晕过去躲几天吗?”小光团说。
宫渡:“当然不。”
于是小光团闭嘴了。
外面陆陆续续寻找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
晨光熹微。
脸色苍白的青年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手背的青筋凸起,他翻了翻剧情线,低咳着往前走,没几步,就消失在了洞口边。
多好的丰满人设和碰瓷的机会啊。
宫渡心想。
作者有话说:
宫大爷现在没有心的。
ps:上一章为什么有宝贝以为兰遐哥哥也戴了面具啊啊啊啊啊,他没戴。
埃兰斯诺因为某种还不能剧透的原因,并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算哥哥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得。说兰遐“假”“戴面具”是因为兰遐明明想杀他,还那么温和客气,就像脸上戴了假面一样。
为了避免误会,那一段已经小修过了_(:з」∠)_没有什么影响。
pps:预警一下,后面几章有点小刺,不刀,毕竟现在情绪还没拉满,都还在铺垫中。
第18章 (一更)
兰遐回到鼠脊城的时候; 天色还是雾蒙蒙的没有大亮。
空荡的大街上飘零着落叶,凉风萧瑟。
他眼前的视线有点模糊,强撑着街道侧的墙壁往前走; 脚步十分虚浮,喘息急促,呼吸灼热。
手腕上的光脑还在不断弹消息出来; 间隔时间一条比一条短,还有很多未接通的通讯。
【阿尔杰请求通讯。】
'未接通留言:老师您现在在哪里,我们已经回到曦光了,您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金黛轲请求通讯。】
'未接通留言:老师?您回一条消息; 我们很担心您。哥哥说有不少势力都在找您的下落; 目的繁杂,老师要小心。'
【守冰请求通讯。】
'未接通留言:先生; 阿尔杰已经派人出去找您了; 我也在队里; 您在哪。'
【……】
兰遐恍若未闻。
他已经看不清光脑上跳出来的字了,也感受不到光脑轻微的震动,只听得见自己胸腔压抑不住的呼吸。
修长的手指抵在腹部按紧,衬衫都被攥出了褶皱。
兰遐冷汗涔涔。
那一脚踹的狠了; 也不知道到底伤的如何。
胃部后知后觉涌上来迟钝却尖锐的痛感; 寒意缭绕,宛如坠了一块冰,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 掌心下的胃部在痉挛抽搐; 五脏六腑都被揉成了一团。
和受伤时的痛不同; 这种感觉像是会掏空人的力气。
硬挨过这一阵; 兰遐眼前清晰了些; 辨认出曦光的方向,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靠你他妈的敢咬老子,你找死!”
“打死他!动手,这里死一个人再正常不过,打!”
还有小孩子稚嫩的哭喊声。
嘈杂的声音隐约从前面的小巷子传来,兰遐听的不真切,脚步一顿,微微侧耳。
片刻后,他眉头轻皱,加快了些速度。
……
巷子里。
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男孩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
第24节
周围七八个壮汉流氓对他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的,打得越凶,小男孩哭喊救命的声音就越大。
可仔细看,这些拳脚根本就没有落在实处,围殴的壮汉一个个目光空洞,动作几不可查有些僵硬。
小男孩哭得可惨,一双眼却晶亮,黑漆漆的眼珠子,藏着几分期待。
连妖一边控制着这几个壮汉机械偶,一边假哭。
他从乱磁区离开之后,就脱掉了灰袍子,灰河的消息网非常完善,没用多久,他就查到了和那个神秘S级进化者有关系的两个小鬼的大部分信息,就在鼠脊城。
还是个叫曦光的小组织的重要成员。
他们叫那位神秘S级进化者为‘先生’,‘老师’,说明关系匪浅,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也在这个曦光组织里。
搜集到的消息里说,曦光接管这一片之后,就经常派人出来早巡晚巡,帮助了不少受欺负的老弱妇孺……
运气好的话,他今天就能碰瓷一下,运气不好,就多碰几天,早晚会遇见曦光的人。
连妖收了心思,专心哭得更惨了,右手中指上的戴了一个不起眼的指环,中指轻颤的频率越快,这些壮汉下手的动作就越重。
或许是运气好,他被‘打了’没多久,就听见了一声低哑温润的——
“……放开他。”
打人的壮汉们一停,连妖赶紧抬头看了眼来人,然后当场愣住,随即狂喜。
巷子口站着一道背着晨光的身影。
这、这不是那个S级的大佬本佬吗?!
他这是什么运气!
连妖当即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往角落里缩紧,裹着灰扑扑的衣服,小小一团,好不可怜。
他指尖一动,那些流里流气的大汉立即推搡着上前,骂骂咧咧:“谁啊你,管老子闲事儿,不怕死啊!”
“对啊对啊,懂不懂规矩你……”
“我说你在哪一片混的?!”
“说话啊……”
没人回话。
兰遐一步步往前走。
他一直望着角落里的那一小团蜷缩的影子,没有分走半点目光给旁的东西。
壮汉们面面相觑,词穷了,却犹犹豫豫不太敢动手,甚至还稍微让出来了一条道供他通过。
连妖心中忐忑,这场景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正常不应该是大佬从天而降,打倒恃强凌弱的小人,然后他装晕,被大佬带走,成功进入曦光,想尽办法卖惨留下吗?!
问题是他也不敢真的让这些机械偶下手打大佬。
难道是他被发现了?
胡思乱想间,他后背忽的一暖。
连妖愣住了。
青年极温柔地俯下身来,将他护在了怀里,这个怀抱温暖到有点烫人的程度,衬衫上有几不可闻的淡香。
宽大的风衣几乎将他完全包裹住,一只手护在他头顶,另一只环在他胸前,他被牢牢的、安妥的保护住了,连视线都陷入了一片温和的黑暗。
……
说不清的心安感。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种温暖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贪恋。
那几名壮汉一时没有人控制,也僵僵愣愣的,眼珠子一错不错,颇为诡异。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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