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翰引提纯的他的血,后来被顾眠凉拿回来,还给了他。
拂知将这小罐子塞给封炀,“赤羽族的血,拿去给医官们看看,能不能派上些用场。”
封炀一惊:“……你放的血?!”
“当然不是,”拂知瞥他一眼,语气轻松:“我赤羽族虽只剩我一个人了,但是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封炀松了口气,珍惜的捧着:“谢谢你,云浮。”
拂知看了看天色,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草,“走了。”
他挥挥手,“省着点用啊,再多我也没有了。”
红色的身影慢慢的走远了,封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在原地。
他总觉得云浮哪里变了,但是又说不清楚。最直接的感受是,云浮还是喜欢笑,但是笑得不开心了。
脸上带了面具后,笑容似乎也戴了面具。
封炀看着自己手中装血的小罐子,打算回族中找找有没有可以恢复容貌的药。
可他将装血的罐子给了医官之后,医官却惊声喊了出来,抖着手指着这个狼族少主:“你你你!你对赤君做了什么?!”
语气惊悚极了。
封炀纳闷:“怎么了?”
医官深吸了口气:“这血是才提炼出来不久的,照这个血量,怕是赤君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
封炀如遭重击,大脑一片空白,“可,云浮跟我说……”
医官:“此事事关重大,我会禀报妖皇陛下!”
封炀也晕晕乎乎的跟着去了。
这事情捅到妖皇宫,反倒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
妖皇知道此事内情,眼神复杂的看着那血罐子,半晌叹了口气。
“这血可用,旁的,孤不便多说。”
他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温和的眼眸望向赤羽族的方向。
果然,赤羽族就算只剩下了一个后人,也永远都会记得骨子里留下来的东西,天生的医者,与生俱来的善意和赤诚。
拂知自然不知道自己怜惜小狼才给的血罐子,后面还惹出了这样一遭。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回到竹林之后,他发现顾眠凉不在这里。
尾指上,冥郁适时开口:“现在就是机会,去吧,看看那竹屋里有什么,”他稍顿了下,“当然,打不打开,这全看你自己了。”
拂知抿唇,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脚走向那间竹屋,停在门前,伸手抚了上去只碰到了一层透明的禁制。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心里涌上些微的寒意,总觉得自己如果打开这个门之后,会发生令他逃避的事情。
但他既然已经来到了这扇门前,就说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引路人’没有再出声。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从自己后腰摸出那把破禁匕首,刃尖对着那层禁制缓缓的划了下去。
这把匕首虽只能用一次,但效果委实不同凡响,宛如割破一张纸,禁制轻易的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拂知开门,闪身进去,手中的匕首也烟消云散。
他心跳蓦的加快,回头看了看,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才细细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内一览无余。
靠墙的地方有一大面书架,上面是各种古籍孤本,散发着厚重的岁月沉淀的味道。
书架前有一张桌子,除了笔墨纸砚之外,上面还放了一本打开的古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少年心里莫名一松,转了两圈,然后嘀咕道:“也没什么嘛,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走到书桌前,桌上的镇尺下压着几张纸,露出来的笔锋走势,像是什么阵法。
拂知好奇的抽出来看了看,发现这些纸上画着的都是同一个阵法。鲜红的朱笔绘制,力透纸背,看久了,竟觉得这阵法的图纸透着邪气。
他看不明白,将这些纸原样放了回去,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桌上摊开的那本书上,登时愣住了。
那古籍的页脚,绘着他眉间赤羽的模样。
这……是赤羽族的书?!
少年连忙翻看,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慌乱间,几张纸悠悠的从那古籍的某一页滑出了一角。少年打开,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全是细细的批注,边页磨损的厉害,可见被翻过了无数次。
“这是义父的笔迹……”
他眼睛一眨不眨,而看清这也古籍上写的什么东西之后,只觉得一股寒气直直窜向天灵盖。
上面只记载了短短几行字:
纯血赤羽,突破元婴即可得道。得道者,若翎羽仍旧有三,中间一尾,损以三百年寿命,辅以禁阵,此世亡灵,听此召唤。
真正让他觉得冷的,不是这短短几句话,而是这一页上其余空白地方的批注。有新有旧。
少年手指不住的发抖,他一点点看去
……小雀儿百岁,初长翎羽,三尾。
阿拂体寒,复生之后,得中间一尾,还需好好调养。
小雀儿二百岁,翎羽健康,长势良好。
小雀儿二百三十岁,翎羽又长一尺……
最近的一条,显然刚记下没有多久。少年红着眼,眼泪无声无息的坠在上面,晕开了一片朱红的笔迹。
那上面写着:小雀儿失血过多,翎羽黯淡,身体需调养。法阵所需寿元与翎羽,暂且后延。
“……”
少年将这古籍攥的死紧,自虐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将视线投向了那些画着阵法的图纸。
良久,他手上的力道一松,书就散落在地上。
少年眼睛猩红,他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颌,一手撑在椅子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弯了腰,笑的浑身发抖。
“顾眠凉…顾眠凉……我的义父……”
这个捡了他的男人,养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他渡劫成功之后的……翎羽和寿元?
这三百多年的相处,尽数化成了批注上,记录他翎羽的冰冷字迹。
甚至连那次挡雷劫,也是为了他的翎羽保持完好……
少年颓然的后退半步。
只觉得那斑驳的墨迹,想一只只地狱伸出来的手,张牙舞爪的将他拉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笼。
他笑着摇头:“这太可笑了……”
少年有些空洞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地上散落的纸张上,上面出现次数最多的字眼,除了他的翎羽,就是‘阿拂’。
义父养他,是为了这个人。
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要他的翎羽和寿元,就是为了将这个人的亡灵召回来。
“哎……”
少年眼角有泪,他笑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早说嘛,我又不是不给……”
原来义父真的有喜欢的人。
那他还有点对不起义父,毕竟他趁着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情。
怪不得义父生气。
不就是一尾翎羽和三百年寿元么,他还给得起。
“有必要这么大费周折么……”少年摇了摇头。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带着活力也消失了,慢慢的往门外走。
冥郁适时开口:“你义父喜欢的人叫阿拂,和他失忆时叫你的名字,很像……”
少年脚步顿住。
“我感应到,这里地下还有一个空间,你要进去看看吗?”他悄悄的从拂知尾指上窜到砚台处,悄然一转。
喀喀喀。
地面出现一个漆黑的通道。
少年机械的转过身。
冥郁低声道:“要进去吗?”
鬼蜮。
顾眠凉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为何还没有结果?”
溪佑今日突然传讯,说他捕捉到了拂知亡灵的一抹气息。他情急之下直接干了过来,可等了半日,仍旧没有消息。
王座之上,溪佑感应着从鬼气那里穿过来的消息,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将手里的酒杯转了转:“急什么?人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不急这一时。”
他眼神一闪,悠悠道:“我说,你在找,殷皇也在找,你们就没有想过,他已经转世了吗?”
“不可能,”顾眠凉皱眉,“上古法阵会震散魂魄,魂魄不全,如何转世?”
溪佑挑挑眉,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掐着时间叩了叩扶手。不多久,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匆匆跪在殿中:“报!王上,没有找到拂知剑尊的亡灵!”
溪佑遗憾的看向顾眠凉:“抱歉了顾兄,没有呢。”
“……”
顾眠凉吐出口气,眼神微冷:“溪佑,你在耍我。”
溪佑笑道:“哪有,本王也是怕你万一错过,再说,来这里坐一坐,不也是挺好的吗?”
顾眠凉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拂袖离去。
溪佑高坐王座之上,撑着下巴:“有好戏看喽……”
森白的寒气弥漫上脚踝。
拂知还是进入了这件地下的暗室。
夜明珠的光将这里照的亮堂,整个暗室,只有中间那具冰棺。
少年一步步走过去,身体逐渐紧绷,本能的察觉到未知的恐惧,他想转身就跑,但身体去却不受控制的走进。
纤瘦的手指抚上冰棺,冰寒的凉意钻进指尖。
少年低下头,冰棺里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是他,又不是他。
他使了些力气,将冰棺推开一半,里面的人影终于清晰了。
那是个很好看的人,与他有六七分相似。
面容清冷绝世,恍若天上谪仙,不沾半分凡尘。
冥郁叹道:“原来真是他,拂知剑尊,以身封印上古邪魔,护了天下苍生……”
少年张了张嘴,他双手撑在冰棺上,寒气侵的他手背发青。
“拂知剑尊……”
他知道这个名字,族学的时候学过。
是他很敬佩的人。
“之前听你说你义父叫顾眠凉,我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刚才正好想起来,这人当年和剑尊有过一段情,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少年眼前发晕,耳畔阵阵嗡鸣。
他抓稳冰棺沿,大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为什么顾眠凉会在失忆的时候,叫他阿浮,原来这个浮字,是拂知的拂。怪不得,怪不得在最开始的时候,顾眠凉将他的名字写成了‘云拂’。
“原是他认错了人啊……”
少年喃喃道。
恰在此时,一道呼吸微乱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和杀气“云浮,你在干什么?!”
是顾眠凉。
他刚来到这里就发现禁制被触动了,书架更是被翻的一团乱,暗室也被打开,心慌冲进来却发现闯进来的人是云浮。
顾眠凉看向冰棺里的躯体,见没有大碍,才稍松了口气。
少年缓缓转身,眉间的赤羽像极了一朵凄艳无比的花,他笑了,指着棺中人:“顾眠凉,你很担心啊。”
他踉跄了两步,走下来,摊开双手:“担心我对他做什么?”
顾眠凉冷着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我该去哪儿啊?”
少年笑着,眼泪夺眶而出,缓缓说了几句话:“小雀儿二百岁,翎羽健康,长势良好。小雀儿二百三十岁,翎羽又长一尺……”
他声音渐渐哽咽,闭了闭眼,声音蓦的拔高,堪称尖锐:“顾眠凉!你将我当成什么了啊?!”
“你养的小宠吗?还是给他养了三百年的灵药?!”
“三百多年的时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养出来感情了!你他娘的凭什么凭什么!!”少年三两步上前,紧紧抓住顾眠凉的衣襟,将他死死按在墙上,眼眶通红。
“义父,你都没有心的吗?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哑声低泣道:“……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也会疼的啊……”
“寿元翎羽就罢了,为什么要将我认成他啊……”
原本他以为自己起码拥有过。
可现在,他发现,那些他视若珍宝的记忆,那些酸甜的回忆,那些悸动与深爱,竟都是……一场误会。
是他的爱人认错了……
他不仅仅是个伪劣的替代品,还是个偷来别人喜欢的小偷。
不,他甚至还是个,被豢养的灵药,时机一到就会被宰杀。
少年心脏抽疼的厉害,他浑身的骄傲,此刻成了笑话,被他的义父碾碎在烂泥里。
顾眠凉微微低头,看着伏在他心口颤抖的少年,半晌无言。
垂在身侧的手刚刚抬起,似乎想去拍一拍少年的背,拂知就猛地后退了一步,慢慢到了冰棺的边缘。
顾眠凉神色一紧:“云浮……”
少年满脸泪痕,嘴边浮起一抹讥笑,声音极轻:“……怕我伤他啊?”
他笑了,“我不会的,放心义父,他是你喜欢的人啊。”
少年看向那具躯壳,叹息道:“他被你保护的真好,”顿了下,羡慕极了,“脸也好看,就像是活着一样。”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摸了摸那粗糙的疤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