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但在那一刻，少年周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气质，却仿佛压下了烛火的灯光，叫一群咒术师都下意识闭上了嘴。
*
夏油杰收回了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片刻后，看起来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少年了。
他的脚下，以速度为傲的禅院直哉早已经不复最初的骄狂，脸被揍得肿胀不堪、那眼神简直目眦欲裂，“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平民血脉居然敢如此嚣张——”
我怎么可能会输！
禅院直哉快被气疯了，拥有出众天资、生来就众星捧月的少年，向来顺风顺水，也一直认为自己拥有傲慢的资本。
即使是父亲的兄弟扇还有甚一他们，禅院直哉心中也抱着俯视的念头。他万分肯定再过几年，自己一定可以将这些光长年纪不涨实力的废物家伙通通压下。
整个咒术界，禅院直哉自认为只有一个超规格的五条悟、以及另一层面上无敌的甚尔可以立于自己的上方。不久前，顶多再加一个织田海音。
对于夏油杰，禅院直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和术式，当时却有些不屑。毕竟那个人生前十几年都在普通人的社会中长大，这种情况下他的术式再强大，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就是他心中隐约看不上的咒灵操使，却轻易击败了他。
虽然同样是惨败。但是，此刻禅院直哉的心情，似乎又与当初被织田海音击败时有所不同。
明明现在已经可以坦然承认那位少女的强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个同样和少女有着联系的夏油杰面前低头。
“嘁。”禅院直哉手指扣入地面，硬生生顶着巨大的力道偏过头，仍是一脸挑衅地瞪着夏油杰说，“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说真的，比起她来可是差远了。”
“是吗？”夏油杰不动声色地踩着人的脑袋，漫不经心地低头摆弄起手机。
他确实对禅院直哉不爽，不过在干脆利落地击败对方之后，夏油杰已经不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了。
“该死！你居然还敢无视我！”禅院直哉发现这一点的同时震怒了，“真以为吃定我了吗！”
少年暗中准备已久的投射咒法正要发动，夏油杰突然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干脆利落将人踩晕了过去。
“你在这里啊。”绫小路清隆在这时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夏油杰脚下昏过去的华服少年，平静地提醒，“别不小心弄死了。禅院直哉活着的话，可以创造的价值非常多样。”
“比如？”夏油杰微笑着问。
“给某些人的仇恨提供一个宣泄的地方？”绫小路清隆的语气很随意，淡淡地说，“交给你了，把他带去单独治疗。不许杀。”
“是。”带领他过来的女仆长眼神闪烁片刻，恭敬地将少年拖走。
看着这位禅院家的嫡子此刻狼狈的模样，真是想象不出，这个人几日前还将自己的女儿打得下不来床……
女仆长一个转身，拖着少年远离走廊的地板，走入花园的石子路小道。
原地只剩下两个人。
“辛苦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干脆利落。”绫小路清隆率先开口。咒灵操术的震慑效果简直是满分。给他后续的工作减少了不少阻碍。
“这没什么。”夏油杰语气淡淡地回应，“今后有涉及到海音的事情，你可以继续找我。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只是以她为借口在利用我的话——”
“当然不会。”绫小路清隆很是淡定，“大小姐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我们的利害目前为止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就是这点。夏油杰想，将自己与海音归为一类，理所当然地将他人排除在外的样子，真是碍眼。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夏油杰不带笑意地笑了下，诚实地说，“但是，如果你死了的话，海音也会伤心的。所以，我姑且多问一句，在身边没有可靠之人保护的情况下，你独自一个人这样出来没问题吗？”
他没忘记眼前的还是一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虽然他在普通人中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织田海音甚至专门为他构筑了能看见咒灵的咒具。但就目前来说，他的身体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也就是说——他会很容易死亡。
“这是没办法的事。”绫小路清隆语气冷淡地说，“虽然启用了棋子，但她们其实并不清楚要如何站立起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如果就这样不管的话，很容易重新跌回原本的处境。到时候反而浪费了之前的一番布置。我在今夜必须出现，才能以大小姐的名义，将禅院家彻底掌控在她的手下。”
“有必要吗？”夏油杰有些疑惑，根据他这半天的体会来看，“禅院家，很弱吧。而且这里的人和表现出的观念也让人不太舒服。”
提前来的少年围观了禅院扇威逼禅院家的全程，也直面了性格谜一样欠揍的禅院直哉。在他的眼中，这样一个家族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让人看得上眼的地方。他是支持织田海音与这里划清界限的。
“你曾经和大小姐一起，在诅咒师的地下世界混迹过一段时间……应该也听过天与暴君的名号吧？”绫小路清隆冷静地解说，“他一个人就可以杀穿禅院。但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一个沦落到社会边缘的野犬罢了。”
咒术界强者为尊，但已经固化的阶层，只认同自己认知范围内那些遵守规则的‘强者’。
织田海音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个浑浊不清的世界，那么绫小路清隆就负责给她铺好前方的道路。
“就像大小姐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需要提前给她布置好安全屋一样。”绫小路清隆抬起金色的眼眸，与夏油杰对视，说，“禅院家就是我给她布置的新的家具之一。多少能提高一点生活质量，让她睡得更舒服。”
有些人想要活着，只能适应环境。而有些人，则是可以让环境来迁就她。
绫小路清隆会尽量让织田海音成为后者。虽然改造整个咒术界的环境多少有些难办，但也并不是做不到。
“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夏油杰沉默片刻，表情反而有些放松下来，“但只凭借着头脑，一个人会很辛苦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比起一开始的警惕，此时的夏油杰变得更加主动。
绫小路清隆描绘得太过形象，让他有些心生向往。少年心中对着青梅竹马的少女自然有着无限的保护欲，却碍于她那棱角锋利的性格而不敢太过表现出来。绫小路清隆的话语简直是正中他下怀。
如果他的一些行动，能够扫清少女前方的障碍，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如同给猫搭窝一样，越是华丽舒适的猫窝，越能让矜贵的猫咪皮毛顺滑。
如果能在少女的未来里添砖加瓦，他很乐意出一些力，即使是帮助绫小路清隆。
与其同时，他对少年的敌意也渐渐减轻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当真了。”
绫小路清隆看着夏油杰的表现，似乎也并没有意外，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眸眨了眨，说，“那么，正好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
深夜，绫小路清隆在一众禅院家咒术师的欢送下驱车离开了禅院宅。
这一夜对于禅院家的众人来说简直是第二个魔幻之夜。
一个织田海音麾下、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少年，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是智商上的碾压。
即使是再傲慢的咒术师，面对一个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坑死你一万次的普通人，也不敢再抱有什么轻视心理了。
他提出的对待加茂家的战略，让禅院家的众人疯狂赞同、心中暗爽的同时，都隐约升起了一丝忌惮。
而绫小路清隆，本身是织田海音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对于那位少女终将君临于禅院家的未来再没有丝毫怀疑。
黑色的轿车在山路间行驶。绫小路清隆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夏油杰和他在门口的时候分别，众目睽睽之下通过自己召唤的飞行咒灵离开。
在亲身策划并掌控了这样一个夜晚，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后，即使是绫小路清隆，也感觉到了难得的疲惫。
他的呼吸平缓，似乎没有发现，原本在正路上行驶的车辆不知不觉偏离了轨迹。
“绫小路大人。我们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响起。
绫小路清隆睁开眼，一双略带倦意的眼眸没什么精神地扫视了一圈。
车辆停在了山林间的一处空地。
显然，不是他们之前的据点。
少年微微抬头，通过后视镜的角度，与一双诡谲的眼眸对上视线。
年轻的司机那一头短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缝合的痕迹。
棕发的少年保持着冷静，只是微微皱眉，转头打开了车门，快速下车。
他环视着四周，眼神最后落在车辆开进来时留下的车印上。
“别想着逃跑了。”司机慢悠悠地打开车门走下来，说，“周围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帐。身为普通人的你，是被【禁止离开帐】的。”
“所以，就是你吗？几次三番盯上大小姐的老鼠。终于见面了。”绫小路清隆似乎也不急着逃跑了。少年站在原地，一手松松地插入裤子口袋，斜长的刘海下，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正精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身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真失礼啊。”司机笑着说，“随便把别人叫成老鼠的坏孩子，小心真的被老鼠啃掉脑袋、吃掉脑浆哦？”
“这是你施展术式的必要条件吗？”绫小路清隆冷静地问。
“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你果然很出色啊。”司机愣了一下，笑着说，“原本只是想通过你的身份接近织田海音，从这家伙的记忆中看得出来，她非常信任你吧。”
司机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但现在，我对你也开始感兴趣了。那颗聪明的大脑，说不定意外有着研究的价值。”
“原来如此，果然是占据类型的术式。连身体原本的记忆也能一分不差得占据吗？”绫小路清隆喃喃道，“那么，关联身体的术式想必也能一并控制，难怪你一并盯上了夏油杰。”
“你的底气到底来源于何处？还是说，生来没有恐惧这根弦吗？”司机一脸好奇地问着，身体却已经快步朝着少年赶来。
活了这么多年，他很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
土地开始震动。
从松动的土地下方钻出一只只蚯蚓形态的咒灵。
实力并不强，但对于身为普通人的绫小路清隆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尸体、要尽量完整哦。”司机笑眯眯地对咒灵们下达了指令。
不知被何种手段操纵着，听从命令的咒灵们，一齐对中心的少年扑了过去，庞大丑陋的身影一时间完全遮蔽了少年瘦弱的身形。
在那一瞬间，一把造型奇异的武器悄无声息捅进了正笑眯眯旁观的‘司机’的后脑。
他猛地瞪大眼睛。
在猛烈突然的冲击下，一颗眼珠滚落在地上。
然而，那把深入脑门的武器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在主人猛烈粗暴的力道下，直接划开了‘司机’的脑壳上的缝合线。
掀开的头盖骨滚落，一颗长了上下两排牙齿的奇特大脑就此暴露了出来。
那排牙齿上下打着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尖声大叫、发出了声音：“禅院甚尔！！！”
凭借完全零咒力的身体与专业的抹消存在感的暗杀技巧，成功展开一次完美刺杀的男人一手握着特级咒具【天逆鉾】，一手掏了掏耳朵，语气懒散地强调：“老子、现在姓伏黑。”
第48章
“看来他认识；甚尔。至少对曾经的你有过调查。”棕发的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天与咒缚】也许比想象中更有价值啊。”
伴随着重物的落地声，绫小路清隆毫发无伤地走出了咒灵的包围圈。
“怎么可能——”表面沟壑纵横的大脑张着嘴尖叫起来；“你；应该、是个普通人没错——”
“当然。我只是平平无奇、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国中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少年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刀锋狭长的日本刀；此刻正斜朝地面；不断有污血滴落。他说：“不过，只要持有能够对咒灵造成伤害的咒具，就连我这样的普通人也可以祓除咒灵……是用‘祓除’这个词的吗？”
至于看不见咒灵实体的问题，以绫小路清隆的洞察力；这种动辄翻起泥土的无脊椎咒灵制造出的痕迹太多了，反推非常容易；根本没什么挑战性可言。
剑道；他姑且也是练过一点的。
“该死的、真他娘的让人意外啊？”脑花发出古怪的笑声；低声咒骂起来。真的很不可置信；在漫长的时光中；普通的人类在他眼中毫无价值，一直是作为他的工具而存在；他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