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点了一下头:“已经跟他说过了,他那边没问题。”
怎么可能没问题。
吴瑜清还有几个月就评职称了,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那个位置就是他的。
难怪他刚才的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季桑炎道:“我知道了。”
温元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丧气,你还年轻,天赋也不错,再努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他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起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吴瑜清不在,问同组的主治,才知道他又做手术去了。
撇了一眼吴瑜清干净的桌面,他沉默片刻,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看着文献。
直到下班,季桑炎也没看到吴瑜清的身影,他本想等吴瑜清回来,可梁淮在楼下催得紧,想了想,就走了。
接下来几天,吴瑜清都忙的脚不沾地,每当他要提起评职称的事,吴瑜清总会有事离开。
这天,他在吴瑜清离开之前拉住了他。
“师哥。”他抓着吴瑜清的手臂,认真道:“先评职称,其他的,以后都会有的。”
吴瑜清的背脊僵了一下,他背对着季桑炎。
“我知道,我媳妇开导过我了,我会努力的。”
沉默片刻,又道:“谢谢。”
说完,直接走了。
当天下午,季桑炎请了假,陪梁淮去见赵博士。
赵博士是心理学界的佼佼者,从医三十年帮助的心理疾病患者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其中痊愈率高达90%。
季桑炎就是看中这点,才选择了他。
到地方后,赵博士让梁淮单独进去谈话,季桑炎则是安静地坐在外面等。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那扇门才缓缓打开。
赵博士和蔼地把梁淮送出来,他亲昵的拍着梁淮的手臂,奇怪的是,梁淮竟然没有躲。
“抱歉,我们聊的久了些,让你久等了。”走到他面前,赵博士说。
他摇摇头:“没事。”
“方便留个电话吗?”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赵博士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有做回访的习惯。”
“可以。”
互相留了电话,赵博士简单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回程途中,季桑炎忍不住打量着驾驶座上的人,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
半晌,他忍不住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
顿了顿,梁淮又说:“和罗伯特差不多。”
季桑炎:“……”
那不就是不怎么样吗!
梁淮这个反应让季桑炎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可心理治疗这种东西又不比其他治疗,能在肉眼上看得见。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他也不知道梁淮到底有没有好一些。
内心隐隐有些担忧。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思绪,回家没多久,他接到了赵博士的电话。
“季先生,梁先生最近是不是经常精神失控?”
“是。”
“他伤过人吗?”
“没有。”顿了顿,他又说:“但是有暴力倾向。”
“刚才患者在旁边,我不好直说,梁先生的情况相信你也了解,他的病情并不乐观,从他下午的心理治疗过程来看,这个城市应该发生了很多让他感到不愉快,甚至是痛苦的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道:“我这边的建议是,你最好腾出时间陪他一起去国外接受治疗,一来,国外没有外因影响,二来,他很依赖你,如果你不在身边,他哪怕到了国外,病情也很难得到改善。”
“当然,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抉择,我只是为你们提供解决方案。”
季桑炎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好,我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你最重要
“出国?”
感受到周围好奇的目光,季桑炎揉着太阳穴提醒:“小点声。”
江皓舔了舔唇,尽量压着声音:“不是,老季,你脑子没坏掉吧?还有一年你就评级了,你现在出国?”
今天季桑炎突然找他出来喝酒,他还以为这厮终于从梁淮的温柔乡醒悟了。
结果他一开口就说要和梁淮出国。
什么狗屁的醒悟,这分明是被梁淮把魂勾了好吗!
“评级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梁淮的病……”季桑炎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神色透着几分担忧:“不能再拖了。”
江皓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季桑炎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他:“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出国的决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开始他也有些犹豫,一来,他没在国外生活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国外的生活,二来,他的工作事业都在国内,虽然他不知道心理治疗的周期有多长,但看了一些文献,也大概知道,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行的。
也就是说,如果陪梁淮出国,他就得做好离职的准备。
说实话,他有些舍不得。
虽然他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但想往上走是人的本性。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评级做准备,无论是不断挑战困难的手术,还是坚持学习、参加各种研讨会,都是为了那一天。
如果半年前有人跟他说,你有一天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你所有的努力。
他一定觉得那人是个神经病。
但现在,他真的这么做了。
并且,不是一时脑子发热决定,而是经过多方考量后做出的选择。
他无数次设想过失去晋升机会和失去梁淮的情景,但无论哪一次,让他内心隐隐作痛的永远是失去梁淮的画面。
他无法想象没有梁淮的生活。
太安静,太孤独了。
静静看了他一会,江皓把目光收了回去,端着酒喝了一口:“所以,你今天找我出来,不是想跟我商量,而是在通知我?”
“准确的说,是告别。”季桑炎也抿了一口酒:“本来想直接走的,但想了想,还是想你说一声,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江皓侧头看了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还知道我是你朋友。”
季桑炎没说话,只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到十点,季桑炎的手机响个不停。
江皓撇了一眼,备注是老公。
不用想,肯定是梁淮。
“两分钟一个电话,这小子是把你当儿子管了。”江皓没好气抿了一口酒,对季桑炎摆摆手:“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见到他。”
那阴冷冷的眼神,多看一眼都能做噩梦。
也不知道季桑炎是怎么忍的。
季桑炎看了他一眼,见他脸颊泛红,拧眉问:“你喝了这么多,待会怎么回去?”
“大哥,我有司机的好吗?”又不是第一次喝酒,担心个什么劲儿,江皓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拍拍他的背:“快走快走。”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季桑炎叮嘱道。
江皓敷衍着:“知道知道。”
季桑炎象征性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就走了。
走出酒吧,季桑炎正打算去开车,抬眸就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面的人见他出来,对他小幅度的挥了挥手。
季桑炎愣怔,随即叹了一口气,抬脚穿过马路。
“你怎么来了?”
梁淮双手抱胸,靠着引擎盖打量他:“怕某人喝上头忘了回家的路,所以来接一下。”
季桑炎直接绕过他去开车门,语气淡淡:“要是有阴阳怪气比赛,你一定是第一名。”
见他上车,梁淮也转身开门钻了进去。
刚坐好,季桑炎已经自己扣好来安全带,丝毫不打算给他表现的机会。
“生气了?”
季桑炎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意识到事态严重,小狼狗立即变了脸色。
“好嘛,我错了,是我语气不好,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他倾身过去,抱着季桑炎的腰,委屈唧唧地仰头看着季桑炎:“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对上他那双清纯无辜的眼眸,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季桑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力道:“我今天是来跟江皓告别的。”
梁淮愣了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梁淮。”季桑炎抚上他的脸颊,认真说道:“我决定了,我要陪你出国治疗。”
这是梁淮从未设想过的台词。
季桑炎有多重视他的工作,梁淮是知道的,所以他从来不敢有让季桑炎陪他出国治疗的想法。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独自出国治疗的准备。
他万万没想到,季桑炎会突然说要陪他出国。
愣了半晌,梁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可是你的工作……”
“不重要。”季桑炎眼眸闪烁了一下,轻声道:“再者,我只是辞了工作,并不是彻底抛弃以前所学的知识,只要我想,在国外,我也可以治病救人。”
梁淮愣愣看着他:“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季桑炎捧着他的脸颊,满眼温柔:“你最重要。”
*
治疗的事耽搁不得,当天晚上,梁淮就联系了罗伯特,让他帮自己联系心理治疗机构。
等季桑炎完成工作交接,两人直接奔赴机场。
季夏临听说两人要走,红着眼眶追到机场,看到季桑炎,又是一顿痛哭,把季桑炎的肩膀都哭湿了。
梁淮看不过眼,把他从季桑炎怀里拎了出来。
“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不回来,有什么好哭的?”满眼嫌弃道。
季夏临瞪着他:“我哥是陪你出国,你当然开心了,要换个人,我就不信你不哭。”
梁淮:“……”
他觉得季夏临这句话说的毫无意义,因为他不可能允许季桑炎和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出国。
至于哭,肯定是有人哭的,但那个人会是谁,就不好说了。
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季桑炎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
“行了,你也别哭了。”他用纸巾擦了擦季夏临脸上的泪痕:“你要是想我,就买张机票过来看看我,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知道他这一趟是非去不可,季夏临也不再多说,只哽咽道:“那你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对于这个弟弟,季桑炎是真心心疼的:“别被他们影响,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随着登机广播响起,季桑炎和梁淮拉着行李转身离开。
他们登机后,季夏临并没有走,而是在机场门口站了一会,目送一架架飞机远去,才钻进车子里,掉头离开。
*
梁淮的治疗比季桑炎想象的还要艰难很多。
刚开始进行治疗的时候,梁淮出现了激烈的应激现象,他变得阴翳暴躁,随便一点小事就会摔东西,甚至是自残。
只有闻到季桑炎身上的味道,他的情绪才会得到安抚。
季桑炎怕他出事,所以无论他去哪里都会跟着。
而这一跟,就跟了足足半年。
梁淮的治疗已经接近尾声。
这天,季桑炎陪梁淮去复诊,结束后,医生把季桑炎单独留下来谈话。
医生说:“他恢复的很好,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再调理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
季桑炎克制不住脸上的喜悦:“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别的,多陪陪他就好。”医生欣慰地拍了拍季桑炎的肩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是个很好的伴侣。”
季桑炎笑了笑:“这是我该做的。”
简单寒暄几句,季桑炎转身走出诊室,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梁淮的身影。
季桑炎的内心不由得打起了鼓。
“梁淮?”
他喊着梁淮的名字,四处找人。
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打电话也没人接。
情急之下,他只能询问工作人员。
听完他的描述,工作人员恍然大悟:“他刚才出去了。”
季桑炎慌忙往外走。
大门口也没人。
他绕着治疗院找,一边找一边喊,丝毫不顾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就在他急的上火的时候,左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才发现地上坐着个脏兮兮的小孩,看着似乎只有两三岁大。
小孩看到他,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睁大,起身就扑了过来,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大喊:“爸爸!”
季桑炎愣了愣,随即连忙拉开小孩:“抱歉小朋友,叔叔还有急事,你先放开好吗?”
小东西似乎认定他就是自己爸爸,抱着他的腿就是不撒手。
正当季桑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抬头,就撞上了抱着捧花的梁淮错愕的眼眸。
“爸……爸爸?”
季桑炎也乱了。
他愣了片刻,连忙解释:“不是,我不认识这孩子,他……”
话音未落,腿部挂件就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