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提着装着酱香饼的袋子摇摇晃晃，因为江远青一句话一直被狂洗的头发终于有点掉色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吊儿郎当的。
戚逸言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刚出锅还热着的酱香饼，用牙签挑了一大块放进嘴里，没想到纸袋的保温效果还不错，这一下子烫得他张着嘴巴呼气，硬是把那块饼吞了下去之后才跳起来喝水。
他就这杯子里的水喝了好几口，才慢吞吞地把那袋酱香饼吃下去了一大半：“这还挺好吃的，可以告诉盛英毅喊他下次来这家买……”
他一边呐呐自语，一边点开手机屏幕想给盛英毅发微信，结果手机解锁后停留在上一个页面，正是他看香水时点开的、和江远青的聊天页面。
戚逸言除了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懵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外，后面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抹难受一闪就过了，但现在再重新看见这个聊天页面，他的胸口又突然闷了起来，连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酱香饼都没刚才好吃了。
他揪着胸口前的衣服，又拍了拍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张着嘴巴想把心上压着的那口奇怪的气吐出来，折腾了半天还是该怎么闷怎么闷。
“怎么回事啊……”戚逸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退出江远青的聊天页面，熟练地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点开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聊天页后发了条消息出去。
没多久那边就回了好几段消息过来，但是戚逸言又不想看了，顺手右划删除，然后手机往身边一放，侧躺到了沙发上。
戚逸言就这样愣愣地躺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弹。
他真的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胸口又沉又闷，好像上面压了一块石头，总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越躺越觉得没精神，但又不是那么没精神，如果戚逸言愿意起来干点别的，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但他又不乐意起来，好像在细细品味什么似的。
刚才在商场里看见的那一幕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而且越回放，那些画面就越清晰，他甚至能看见江远青温和的眼神，看见他眼睛里的笑意，看见顾驺临双手搭上江远青肩膀时江远青毫不意外的脸，看见江远青往顾驺临身边斜的动作。
这些清晰的画面就如同一碰碰小沙子，接连不断地往戚逸言胸口上砸，也不是很痛，就是有点烦，砸得他有一点难受。
“啧。”戚逸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是这种感觉？”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不太顺利的恋爱，对方扯着他的脖子对他嘶吼问他：“你看见他亲我你都不生气的吗？”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
“如果你喜欢他不喜欢我了想分手直说就好了，我不会发脾气的。”
结果他这么说完，对方反而更加愤怒，好像还被他这句话给气红了眼。
可能报应来了。
戚逸言想，这何止是生气啊，这比扑通的生气还要胸闷一百倍。
江远青笑弯了的眉眼再次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而来的是冷淡的眼神——那是很久之前看他一眼又会快速移开眼睛的江远青。
随后再次出现的，则是那个耳朵有点薄红的，面无表情却眼神飘忽的江远青。
“啊……”戚逸言把脑袋塞进沙发上的抱枕底下，又突然抓狂一样喊了一声，完全听不出喜怒来，“啊！为什么啊江远青！早知道就——”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一声小孩子尖利的哭声，把戚逸言的声音盖了过去。
戚逸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做了一堆光景陆离的梦，被闹钟吵醒时他还晕乎乎的，觉得口鼻被堵住了喘不上气，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后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埋在枕头底下。
因为入睡时姿势不好，又是蜷缩在沙发上的，他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腰酸背痛，伸个懒腰还能听见骨骼“咯吱”的响声。
他捂着后颈左右扭了扭头，先是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洗漱时发现自己的眼皮还有点浮肿，不知道是因为睡得不好还是因为别的。
他叼着牙刷去厨房拿了块冰块用毛巾敷在眼皮上，两只眼睛轮流着敷，浮肿有没有消掉不好说，倒是眼皮都被冰块冻得通红，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
洗漱完换好衣服出门时戚逸言习惯性地点开微信，又毫不犹豫地点开和江远青的聊天框，江远青回复了他昨天的消息，说没加班。
他看了一会儿这条消息，“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之后动作顿了顿，表情看起来有点犹豫。
就在他纠结还要不要继续给江远青发消息时，盛英毅的消息正好发了过来：路上别买早餐了，爸爸我今天出门早，特意去买了四个煎饼果子，还给你加了鸡蛋，速来。
戚逸言回了个表情后再次点开和江远青的聊天页，他说早安的话还留在输入框内。
他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按，把打好了的字全部删掉后退出了微信。
“和说好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戚逸言小小声地说：“骗我呢，我不玩了！”
第31章
盛英毅准备过一段时间向葛思玥求婚，今天周日戚逸言还会被闹钟叫醒，就是为了早起去陪盛英毅看场地和构思惊喜。
他在车上狠狠地吃完了盛英毅给他买的煎饼果子，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看站在一排戒指前选择困难症的盛英毅，看见盛英毅脸上的表情虽然纠结，但眼睛里还散发着期待的光，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江远青。
他还在吃煎饼果子的时候，江远青主动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看个新电影，他的动作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先问江远青为什么突然想去看电影。
结果江远青的回复可以说意外但都一点都不意外：朋友临时有事，多了一张票。
看到这个消息，戚逸言想都不用想，脑海里自动浮现的就是顾驺临的脸，果断锁屏把手机放进兜里，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
“玥玥手细，带这种精致一点的戒指应该会比较好看吧。”盛英毅手里拿着两只戒指在对比，自言自语道：“但是这边的看起来显眼一点，玥玥看见可能会更开心？”
戚逸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听到这句话后搁在柜台上手动了动，抬了一下眼睛。
盛英毅看上去很幸福，嘴角往上勾起，好像是在想象葛思玥到时候的反应，脸上全是期待。
戚逸言好像被盛英毅这个表情给触动了什么似的，心脏“砰”、“砰”地响了两声，手不自觉地往下挪，裤兜里的手机已经被他抽出来了一半。
然而下一秒，后颈因为没有睡好而传来的疼痛又让戚逸言瞬间清醒，他抿了抿唇，重新把手机塞了回去，暗自给自己打了一针预防针：都是骗我的，想想昨天喘不过气的感觉，说了不玩就是不玩！
戚逸言喊口号一样强调了好几回，突然把手机拿出来快速给江远青回复道：没空。
原本拒绝江远青就是为了远离昨天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等消息真的发了出去，戚逸言的心脏又觉得有点空空的。
他没来得及细想，因为盛英毅又开始问他意见了。
周日戚逸言陪了盛英毅一天，周一在公司里没有遇到江远青，他也没有再给江远青发任何消息。
江远青周日那天被拒绝后，也没有再联系戚逸言。
两个人好像突然陷入了什么怪圈，憋着一股气在等对方主动，但是戚逸言清楚，他不主动，江远青更不会主动——或许会，但主动的对象不会是他。
戚逸言想，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看上去已经足够亲密，但又好像和最开始没有任何区别。
那个窘迫的江远青、那声透着酒气的柔软的“戚逸言”，好像随着江远青的酒醒，一切都成了一场幻梦。
现在，只要戚逸言松开了手上的那根把两个人拉在一起的线，他们的关系就会立刻退回原点，如同两个陌生人一样。
其实最开始戚逸言就该知道这个事实了，只是他一直沉浸在两个人逐渐靠近了的喜悦和对拥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江远青的好奇中，丝毫没有意识藏在这样的关系之下的危机。
不过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再继续了。
戚逸言这么想，但内心又偷偷出现了另一句话：反正江远青也不喜欢我，还不如及时止损。
“咔。”“咔咔。”“咔咔咔。”
戚逸言用大拇指的指甲死命敲着手机屏幕，盛英毅被他敲得牙酸，不太乐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呢？想把手机敲坏了好换一台？”
“……”戚逸言就跟没听见盛英毅的话似的，依旧敲着手机屏幕，好像想点开什么，又在拼命控制自己。
盛英毅看见戚逸言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戚逸言的屏幕，发现戚逸言的手机正停留在微信的页面上，他的手指甲在江远青的头像上来回点着。
盛英毅：“……”
“你跟江远青又又又怎么了？”盛英毅连用了几个“又”，“不是还说要争取生日把人拿下吗？”
戚逸言听见江远青的名字后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江远青的头像附近徘徊，赶紧把手机锁屏反扣在桌面上，欲盖弥彰得非常明显。
他看了眼莫名其妙的盛英毅，突然挺直了腰杆，很认真地说：“我已经想通了。”
盛英毅不自觉地被戚逸言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也跟着坐直了身子，用特工接头的语气问：“你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做人不能太舔狗。”戚逸言说，“你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舔不到就要尽早放弃，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貌似顺利地把自己说服了，还拿起手机邀请盛英毅一起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只见他抿紧了嘴唇，在江远青的聊天条里长按，然后移出出了置顶。
盛英毅：“……”
“就移出个置顶还搞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拉黑删除一条龙呢。”盛英毅朝戚逸言翻了个白眼，又八卦地问，“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难道又遇到了什么绝世大美人了吗？”
戚逸言手顿了一下：“我看起来是那么见异思迁的人吗？”
盛英毅想都不想，果断点了点头。
戚逸言：“……滚。”
他给了盛英毅一巴掌，把外卖盒子一股脑地推到盛英毅面前让对方一块儿收拾，在盛英毅的怒骂中起身往休息室外头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江远青。
江远青好像也看见了他，戚逸言原本还想找个地方躲一下，但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和看见他的江远青对上了视线。
妈的。
戚逸言在和江远青那双好看的眼睛对视上后，没忍住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粗话：真是越不想碰见谁就越会碰见谁，之前这么大个写字楼一周也碰不上一回，真你妈的巧了。
他生怕自己刚才努力做好的决定会在碰见江远青之后立刻被自己推翻，只好在心里疯狂祈祷：别跟我说话，继续不理我吧，我也不想理你了，我们各走各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戚逸言的祈祷起了反作用，江远青看起来原本只是想和戚逸言点个头就去找位置坐下的，结果在戚逸言念叨完后江远青的脚步就一顿一转，直直走到了戚逸言面前停下了。
戚逸言：“……”
怎么回事啊！
江远青：“……”
江远青在戚逸言的面前站定后直直看着戚逸言，但是也不讲话，就这么沉默地站着。
两个人在无声对视着，江远青比戚逸言要高一些，直视戚逸言时眼睛微微向下垂着，睫毛非常长，眼神锐利而平淡，完全没有波澜，看上去好看又冷淡。
戚逸言想先移开目光，但眼睛好像和江远青的纠缠在一起，只要江远青不先收回目光，他就也没办法移开眼睛。
他看着看着，心跳好像又开始乱了起来。
搞什么啊。戚逸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难得愤怒地想道：好狗不拦路，我都不去骚扰你了，你还拦着我干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
江远青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戚逸言看，眉毛却突然往上挑了挑。
第32章
江远青挑眉的时刻踩得刚刚好，恰好是戚逸言在心里偷偷骂完对方之后，吓得戚逸言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
戚逸言有时候说话不过大脑，心里头的自言自语偶尔会不小心地从嘴里说出来，他这次还以为自己又犯老毛病了，捂着嘴巴看了一下江远青，发现江远青除了刚才的挑眉之外没什么表情，应该是他想多了。
他放了一下心，眼神飘忽地从江远青的脸上扫过，又落到江远青因为垂在锁骨处而自然弯曲的发尾，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再次陷入了凝滞当中。
周围不断有同事来来往往，戚逸言甚至能感觉那些认识的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