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您的道歉,”他不卑不亢道,“但是我也希望校方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院长现在知道钟意背后那位的身份,正着急怎么能哄哄那位爷,现在钟意主动提要求了他当然乐意为之。
“什么要求你说,学校一定尽量满足你。”
钟意拿手一指站在一边长久没有做声的姚烨烁,学着陆鹤彰的气势,厉声道:“我要他去给每一个他盗过的画的作者,亲自道歉,每一个。”
他始终认为拥有优势不是什么令人不齿的事,但作为一个遵守社会良俗的人,就应该利用自己的优势尽可能去均衡一些不公正。
这才是他擅自动用权势的意义。
院长愣了愣,像是没想到钟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事要做起来难倒是不难,就是很繁琐。姚烨烁任教十余年,每每需要上交作品或是参赛都会去盗用一些无辜学生的画作,仗着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成为了华大教师行列里的蛀虫,这些年过去,已经有好多学生再也联系不上了。
姚烨烁终于忍不住开口,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已经停职查办了,人生算是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钟意微眯起眼睛,揪起姚烨烁的衣领,五指收拢,低声问他:“那些被你破坏的人生,那些因为画作被盗用从此一蹶不振的画家,他们的人生又有谁来弥补?”
在别的事上他都是个好说话的人,唯独这件事不能。
这是他作为一个美术人应有的坚守。
姚烨烁该怎么做,自然有院长来劝诫他,钟意不需要多操心,他只用最终验收个成果就好了。
做完这件事,他才感觉一切都圆满结束,并且给自己此次的打怪副本狠狠地评上了五颗星。
……
华大素描大赛教师组一等奖被撤了,这事在学校引起了范围不小的讨论。
那个画架就这么被空了出来,在一排出色的作品中,一架空荡荡的画架尤其显得突兀,对此学校那边也头疼了好几天。
这次比赛性质还是挺重要的,只是没想到教师行列里会出现那么一个败类,要说拿的是三等奖悄悄地撤了也就撤了,偏偏是个独一无二的一等奖,这下想遮丑都不行。
百般无奈之下,学校最后把其他所有画作全部都撤了,盗画事件的涉事人员也全部开除,只派几个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老教师重新评审。
学生组那边也同样拿回去重审,许凯泽非常担心上次拿奖只是因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恰好审核员看走眼了,这次重新评比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奖。
他内心一片苦涩,好不容易得回奖怎么就不作数了呢!
钟意倒是无所谓,他交上去的那画本来就是信手涂鸦,无所谓能不能拿奖了,只要这次的第一不要再是盗画或者抄袭就好。
晚上钟意背着小书包回家,打算撒撒娇让吴阿姨多做几个好菜庆祝一下今天的胜利,却没想到推开门,陆鹤彰正坐在客厅里,腿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钟意下意识摸了摸裤子口袋,还好今天早早的就把烟盒和打火机塞给许凯泽了,要是不小心掉出来被陆鹤彰给看到……
陆鹤彰只是从电脑里抬头看了钟意一眼,随后眼神继续回到电脑屏幕上,话却是对他说的。
“洗手吃饭,然后晚上重画一幅参赛的画出来。”
“啊?”他怎么总是听不懂陆鹤彰的话?
陆鹤彰轻描淡写地说:“给我画一幅能得一等奖的画出来,明天交上去。”
“一等奖……也不是我说拿就能拿的啊……”钟意小声嘀咕道。
陆鹤彰这才重新抬头看着钟意的眼睛,眼神还是淡淡的,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我一直觉得,你的画不是第一只有一种可能,”陆鹤彰指骨分明的手在电脑上轻轻敲了敲,“你对这个第一不感兴趣。”
钟意手里的包差点滑落到地上,腿也一阵发软。
被撩得差点站不住。
他忍不住在心里控诉,怎么可以这么犯规,陆鹤彰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撩拨得他心跳加速,可他想撩陆鹤彰一回却要精心设计那么多,这太不公平了!
最终钟意还是听了陆鹤彰的话,再重新画一幅交上去,然后和陆先生一起共进晚餐。
吃饭间还是没有人说话,观察久了钟意才发现,其实陆鹤彰吃饭不说话是在迎合他的习惯。
有好几次陆鹤彰分明已经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夹一筷子菜进嘴,慢慢咀嚼。
因为这个发现,钟意又窃喜了好久。
后来这幅画是在陆鹤彰的监督下完成的,第二天钟意把它带到了学校去,为了公平起见,他先交给校长,再由校长打乱顺序任意安插到其他作品中间。评判作品的那些老师都不知道钟意的身份,绝对保证公平公开工作。
几天后,素描大赛重新出结果。
许凯泽兴致冲冲地拉上钟意去看画展,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画作再一次出现在了二等奖的行列中。
开心了不到一分钟,接着往后走,他发现——
一等奖那显眼的画架上,赫然摆着一幅一看就是他再练十年也够不上水平的画。
这作者名,好熟悉。
赫然两个大字:钟意。
而当事人钟意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瞄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道:“随便一画还真是一等奖啊。”
许凯泽:“……做人真的不要太嘚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车了。”
第21章 到底藏着什么小秘密
钟意在被许凯泽打死之前先一步来了救兵,是校长派来传话的人,让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那个姓姚的调查结束了,作为证物的那副画就自然而然地归还给了钟意。校长虽然至今都不了解陆鹤彰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是不好惹的人,这画放在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归还。
就这么经历一番波折之后,钟意总算把陆鹤彰画像的正品和仿品都拿回了自己手里。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没想到陆鹤彰居然又在家。连着两个晚上都在家看到他,钟意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放以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看到他回家的陆鹤彰随口问道:“画拿回来了?”
钟意点头,“嗯嗯。”
“拿来给我。”
“啊?”
钟意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要求,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应该看不出来不是原稿吧,他已经尽量复刻得一模一样了,况且陆鹤彰对原稿也仅有一面之缘,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怀揣着这种侥幸心理,钟意把画递给了他。
钟意实在是最近过得太顺风顺水,又被爱恋冲昏了头脑,犯了一个作为美术生最低级的错误。
对照着真人画的画,和二次临摹的画,两者之间怎么会没有差距?
陆鹤彰仅凭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怀疑钟意,而是问他:“检查过了,校方交还你的是原稿?”
钟意坚定地点点头,为了掩盖心虚,强调了一遍:“这个绝对是原稿。”
他想,陆鹤彰一个没接触过素描的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就在此时,陆鹤彰忽然站起身,向钟意伸出了另一只手,“把原稿拿来给我看看。”他说。
钟意几乎要忘了几年前见到陆鹤彰时的那种恐惧感,爱情使人变得大胆,也让人愚勇,他居然到这种时刻还在嘴硬,坚持道:“陆先生,这个真的是原稿。”
陆鹤彰本来只是忽然起了性子想再看看钟意给他画的画,真的没有任何质疑他的想法,之前钟意让他信任他,那么陆鹤彰就给他信任。
但是现在,钟意这明显心里有鬼的反应激怒了他,让他不得不怀疑起来。
“钟意,”陆鹤彰的声音忽然降了调,变得沉沉的,“你知道我的身份敏感,所以对画像一类的东西我不得不小心。”
他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惯着这小孩,钟意居然胆子大到把他手里的画一把抢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我都说了!这就是原稿!”
陆鹤彰何曾被人这么顶撞过,钟意也何曾这么失礼过。
那一瞬间,陆鹤彰几乎都要怀疑钟意会不会是竞争对手精心培训,来他身边卧底的商业间谍了。
在最后时刻,撞见钟意那双略微发红的眼眶时,陆鹤彰心里如野草般疯狂滋生的怀疑才总算稍稍收住。
钟意不对劲,但绝对不会是间谍。
最终居然是陆鹤彰先给了钟意台阶,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尽量耐心和他讲道理。
“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有任何困难,可以向我寻求帮助,你还没到可以完全脱离大人自己做决定的年纪。”陆鹤彰眼神诚挚,也算是语重心长。
他是想着自己一个大人不能和叛逆期小孩计较,根本没多想一些别的。
但只有钟意自己知道,他的气急败坏是为了什么。
那副画一拿出来,几年来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全部要被曝光了。
如果说现在他还能舔着脸以小辈的身份和陆鹤彰生活在一起,那他的心思被曝光之后,他就失去这种特权了。
钟意太害怕了,害怕会被陆鹤彰嫌膈应,害怕会被赶出去。
陆鹤彰等待他的回应等待了很久,耐心也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流逝,最终他看着钟意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低声道:“好,你不肯说。”
“吴惠,”他把吴阿姨招呼过来,眼睛却始终对峙一般看着钟意,“你带着其他人去搜钟意的房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钟意眼眶里一双琥珀色瞳仁猛然战栗,尖叫了一声:“不要!”
他房间里藏着太多太多秘密了,绝对不可以被发现。
两人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味。
陆鹤彰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喉结也在上下滚动,显然是怒气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厉声质问钟意:“你的房间也是我名下的财产,我为什么不可以搜?”
“你一个企业家,难道连最基本的法律都不懂吗?”钟意惊慌到极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只有野蛮人才会像你这样去搜别人的房间,我不是你的附庸,我也有我的隐私权!”
“野蛮人”三个字不知忽然触到了陆鹤彰哪根神经,明显这个词一出口,陆鹤彰呼吸都粗重了。
他再也维持不住什么绅士风度,单手擒住钟意细瘦的脖颈,仿佛一使劲就能把他掐断气。
“那你想知道野蛮人当初是怎么把家产抢到自己手里的吗?”陆鹤彰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虽然话说得吓人,可他手却并没有收紧,仅仅是一个威胁性的动作,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忍心真的对钟意动手。
钟意和他长久地对视着,忽然之间就败下阵来。
他认输了,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从这场莫名其妙的冲突开始到现在的每一秒,真正的答案就一直在他嘴边,可他却迟迟不敢说出口。
陆鹤彰发现钟意从被他掐着,渐渐变成了被他扶着,他几乎脆弱到要站不住,一滴眼泪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陆鹤彰手背上。
生气中的人是没有智商的,现在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但他又不敢松手,此时此刻钟意在他手里就好像一个氢气球,一撒手就会飞远。
钟意从最初的低泣逐渐演变为崩溃大哭,哭得陆鹤彰有好几次都想说:“算了,这件事不跟你计较了。”
但他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话,让他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钟意一抽一噎地说:“陆先生,不,陆鹤彰……我都,我都试过好几次了,没办法……我还是,还是喜欢你。”
第22章 我会等你想通的时候再回来
钟意能感觉到那句话一出口,陆鹤彰的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他像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确认了一遍:“你喜欢我?”
钟意于绝望中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是那只支撑着着他的手臂忽然松了手。
陆鹤彰的神色骤然变得复杂,皱起眉头,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钟意低垂着脑袋,不敢去抬头看他,老实回答:“有……好长一点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鹤彰眉头好像拧得更紧了。
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在此之前他甚至一直以钟意长辈身份自居,从没有过这方面的任何想法。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就像是家族里的一个比较亲近的小辈,有一天突然说,喜欢他。
而且他才刚刚开始学着做一个称职的长辈。
陆鹤彰坐回沙发上,事情发展的方向出乎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要解决是小孩子的叛逆问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