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个看着还算体面的五条悟脸色难看得跟锅底一样。
这是当然的，任谁同时遇到恩师、同窗、学生和辅助监督一起受伤，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签过保密协议的普通工作人员抬着担架，小心地把夜蛾正道、七海建人、钉崎野蔷薇和伊地知洁高送去东京高专的校医室。
“硝子！”五条悟抢先匆匆进入校医室，想叫她拿上医疗器具跟他去给路上的伤者们一边移动一边治疗。
东京高专占地面积很广，校医室在比较靠内、受到保护的位置，离门口比较远。无负重情况下的普通人从门口走到校医室要十来分钟，在抬着伤患的情况下，走路就更慢了。
校医室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醒目，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听到情况这么严重，站起身就要跑。
突然，她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说道：“等等，我找个人帮忙。”
五条悟瞥到医务室内被拉紧的门帘后，疑惑谁在这里治疗，随口道：“是谁在这里休息？真希？棘？”
他以为家入硝子要把休养的学生叫起来。
家入硝子否认了他的举例：“都不是。是乐岩寺校长他们。”
乐岩寺校长？
京都来人了？还是一群人？
一群老家伙组团来东京高专，又要指使他去做什么了吗？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
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大步上前略显粗暴地拉开门帘，滚轮与滑轨急速摩擦，发出很大的唰声。
医疗床上躺了血迹斑斑的七个人，老家伙们面白如纸，手捂住胸口腹部等地方，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俱是苦战后的破败之相。
“能同时请动你们七人出手的咒灵怕是世间罕有。和你们战斗的人是虎杖悠仁？”五条悟面无表情，心情更差了，语气变得十分恶劣，“那孩子被你们杀了？遗体在哪里？我让硝子去回收。”
他拳头攥紧，门帘在他用力握紧的情况下，发出即将崩溃的声响。
五条悟嘴上说着的是回收虎杖悠仁的遗体，他身上散发出的凶戾之气却像要把高层杀了。
干脆趁这个机会踢翻他们好了，五条悟冷冷地想，之后在报告上写他们重伤不治而死。
愤怒在胸腔激烈涌动，头脑却转到更为实用冷酷的思路上。
五条悟的手指关节发出一声爆响，他的站姿逐渐发生变化。
作为与他同窗且共事多年的好友，家入硝子不禁色变，她明白五条悟要动真格了。
在校医室里动真格，那不就是要杀了高层们吗？
“悟，你误会了，他们其实……”
家入硝子话音刚落，就听到医疗室的门外传来一道活泼欢快的女声。
“硝子小姐，我回来了！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救星来了。
家入硝子的心里无端闪过这种想法，她提高声音回应门外的人：“来了！”
打开门，门外是捧着烤盘的粉黑发少女，她眉眼弯起，笑得十分讨喜，淡化了眼角下月牙疤痕的异样感。
“我给老爷子们做了些恢复饼干，他们今天辛苦了。”
侧身进入校医室，虎杖悠仁四处张望，寻找可以放烤盘的空位。
她两臂的白衬衣袖子卷到手肘处，肘弯那儿挂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了筷子和盘子。
年轻活泼的女孩子一进到室内，便带来欢乐的气氛。
让本来散发凶戾之气的五条悟僵住手上的动作。
“悠仁……”
五条悟身上的气势缓和下来，他用极低的声音喃喃念道。
虎杖悠仁的到来让五条悟冷静下来，他用食指敲了敲头部侧面，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听到只见过一面的女孩被杀会十分生气。
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他很多年没经历过了。
“五条先生吃饼干吗？”
女孩子清甜明亮的声音忽然离他很近，唤回五条悟的注意力。
“不了，现在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潜意识里知道夜蛾、七海和野蔷薇在等着治疗，五条悟拒绝了她的邀请。
用的是并不强硬的，甚至称得上是柔和的语调。
家入硝子忍不住将诧异的眼光投向损友，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按照他的性格，心情差的时候被人献殷勤，轻则冷淡拒绝，重一点就是嘲讽别人不会看眼色。
五条悟不知道好友内心的腹诽，手掌十分自然地揉上虎杖悠仁的粉色脑袋。
虎杖悠仁顺着他手的力度微微低了低头，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
五条先生的摸头很轻，她并不讨厌。
“谢谢，下次再吃。”
弹幕飘过一群啊啊啊的惊叫：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羡慕谁QAQ＇
＇既羡慕主播遇到的都是帅哥美女，又羡慕帅哥有机会摸主播！＇
＇可恶，主播的头发看起来手感超好，我馋了！＇
＇主播好乖，任陌生人rua欸（试图伸手）＇
＇我想吃饼干……不知道加了咒力的饼干啥味道，会像怪味豆一样吗？＇
虎杖悠仁有点好笑地回答观众：
＇饼干是用来给老爷爷们恢复精神的啦。他们被我重复打伤、治疗的过程很多次，容易出心理问题。咒力和人的情绪有关，我只要咒力用量控制精准，就能做出具有各种辅助情绪效果的食物。刚刚做的小饼干有镇定情绪、缓解紧张的功效。＇
＇超能力美食？＇
＇主播的异能好居家噢。＇
＇去去！主播的能力叫术式好伐？你这个假粉→_→＇
虎杖悠仁承认了：＇做出具有特殊功效的食物是我术式开发后的一种用法。＇
她一边和观众聊天，一边把饼干分到带来的盘子里，放到七个中老年人的床头，柔声劝他们吃一点。
见她没事，五条悟就把心神放在更要紧的事情上。
“硝子，我们走。”
既然他看中的孩子没死，五条悟目前不急着向高层算账。
当务之急是受伤的伤员们。
五条悟语速飞快地说出三个重伤者的伤势：“他们都被进行了简单包扎，但是没多少效果，必须要反转术式治疗才行。”
家入硝子这才明了为什么他刚刚脸色那么差。
“虎杖。”她扭头对一旁听得入神的虎杖悠仁说出请求：“你也会反转术式，能不能来和我一起治疗？”
“非常愿意！”
听闻有那么多伤者等着救命，即使家入硝子不要帮忙，虎杖悠仁也会主动申请加入的。
三人一齐出发。
跑了没几步，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道：“硝子小姐，要不我抱你过去？”
她看得出来，家入硝子在全力奔跑了，可是由于不是战斗人员，家入硝子的体能比较勉强。
家入硝子一怔，被虎杖悠仁这么一说，黑眼圈的校医想起下午女孩扛着几个老头子健步如飞的奇妙场景来。
她也不矫情推脱，欣然接受虎杖悠仁的提议：“麻烦了。”
“失礼了。”
虎杖悠仁停下来，扶住家入硝子的背部、穿过她的膝盖弯，将她打横抱起，姿势流畅，面部表情轻松。
“走喽。”
五条悟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刮过，方才还在身侧的两人逐渐远离他的视线。
“跑得好快。”
而且对高专的地形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一点都没走错。
不知道落在身后的五条悟心中的想法，虎杖悠仁带着家入硝子很快到达受伤三人的担架边。
家入硝子严肃地一一为他们检查伤势。
伊地知洁高被匕首捅伤，夜蛾正道的胸口被十字形伤贯穿，两人被施加了急救手段进行止血，却收效不佳。
在他旁边守着的熊猫见到她，焦急地喊道：“硝子！”
熊猫旁边的七海上身左半边严重烧伤，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新入学的一年级学生钉崎野蔷薇呼吸微弱地陷入昏迷，左眼血流不止，禅院真希正不停地拿棉球给她擦拭血迹。
“把他们搬到阴凉处！熊猫！去校医室把大医疗箱搬过来，来不及慢吞吞回医务室了！虎杖！我给他们消毒伤口。一旦处理完，你马上用反转术式治疗！”
家入硝子快速地下达命令，同时麻利地取出剪子，剪开夜蛾身上的衬衫，拿出一瓶消毒水准备清创。
“来、来了！”
耳朵不断产生嗡鸣般的声音，其余人说了什么全都被尖锐的鸣叫模糊掉，虎杖悠仁步履踉跄地跟着他们一起移动，金发男性和棕色短发女性的伤口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难过的情绪海啸般袭来，压得她想干呕。
第11章 天才
不行。
虎杖悠仁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
她得做点什么。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让忙碌的众人为之一静。
“虎杖？”家入硝子抬眼看向声音来源，成熟的女性一看到虎杖悠仁浮现指印的脸蛋，马上就明白了。
“第一次见见识到这种场面，难受是很正常的。”家入硝子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道，“还能继续吗？”
“嗯！”虎杖悠仁用力地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她为保守派高层做的小饼干之所以具有镇静效果，是因为她的生得术式在反转后具有＇吐出＇和＇生产＇的功能，而进行＇术式反转＇的前提是要注入＇反转术式＇所产生的正能量。
因此，虎杖悠仁使用反转术式可谓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家入硝子说要治疗哪里，虎杖悠仁马上将手虚虚平放上去，一眨眼的时间，狰狞的伤口就复原如初了。
两个反转术式的拥有者齐心协力，重伤的四人很快就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休养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听到家入硝子说“没事了”，虎杖悠仁才舒了口长气，从紧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虎杖悠仁的眼前出现一条蓝色的、印有熊猫图案的布巾，布巾躺在毛绒爪子里。
“辛苦了，虎杖。”人高马大的熊猫玩偶行为很具有知性。
虎杖悠仁接过布巾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捏了捏熊猫的爪心，软软的，好可爱。
她借着擦脸的动作掩饰自己闪闪发光的眼睛，怕熊猫认为她过于外露的表现不礼貌。
熊猫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转头问硝子四人怎么还昏睡着。
家入硝子让他们把四人抬到医务室去，那里有仪器，可以检查四人的脑部状况。
“可能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家入硝子说出猜测，“也可能是精神受创。总之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虎杖悠仁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方才她想帮忙抬担架，被黑色刺猬头的男生礼貌地婉拒了，她只好空着手、低着头，眼睛出神地望着地板。
某样冰凉的东西贴上虎杖悠仁的脸颊，刺激得她浑身一颤。
“什么？”
她迷茫地侧过头。
个子高高的五条先生说道：“橙子味的芬达。”
“给我的？谢谢。”虎杖悠仁接过罐装饮料，冰冰的手感在驱散了夏天的一丝躁意。
“脸怎么回事？”
五条悟把步子放小，跟她一样在后面走。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应该说是比较平常的关心态度，虎杖悠仁的眼珠却不自觉地往与他所在地方相反的方向斜了斜，小声道：“我自己拍的。”
“见到他们的伤势之后，我脑子乱得没办法用反转术式，所以我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脑袋冷静下来。”
她诚实地道出缘由，顺手刮掉冰冻饮料在脸颊边留下的水珠。
反转术式的技巧发动，红色指印消失。
五条悟噢了一声，又问起先前没来得及问的情况。
“你和那些老人打过架了？不要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一直都想把他们揍一顿。”
虎杖悠仁：= =
喂喂，前面还有其他人，你说这么大声真的好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和高层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
“我真的很好奇，悠仁你用了什么方法让老头子们安静下来？告诉我吧？”
五条悟弯起上半身，歪头凑近虎杖悠仁。
头往旁边偏了偏，虎杖悠仁嘟囔道：“我没干什么啦，就是跟大叔、老爷爷们好好交流沟通了一下。”
“欸——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杀了。”说起杀高层，五条悟语调平淡得像在说杀鱼。
虎杖悠仁眼睛瞪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反驳道：“他们又不是坏得无可救药的人，我肯定不能随便杀了他们。”
如果随意杀人，总有一天会模糊掉重要之人的性命边界，想好好珍惜的日常也会在某一天被她肆意的力量摧毁。
“他们要杀了你，你还觉得他们不算特别坏？”
“大叔和老爷爷们想杀我，除了私心，也是因为觉得我会危害人间，才做出围攻我的举动。”虎杖悠仁说出自己的感受，“宿傩很危险，与宿傩有关的我也很危险。我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