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对于人类来说,有名字的动物,是没法被吃掉的。”塔尔塔罗斯半回过了头说道,“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的。”
“所以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处。”命运之神不快地说,端着其中一只小羊的脸看着,小羊用清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愤怒感到了沾沾自喜。
“可以打叶子。”少女愉快地说,“还有除草。”
她将水拍打在羊羔的身上,帮它们洗澡,“等到长大了,还会有羊奶喝,可以做奶酪。”她笑着说,“没有办法,我就是很喜欢羊。”
“你有不喜欢的动物吗?”莫罗斯问道。
“其实还是有的。”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抖了一下,“比方说潘多拉的盒子里的那几只,我愿称为我的一生之敌。”
“但是这件事最好不要和雅典娜提。”她抬起手,在唇前比划了一个息声的手势,“她大概今天要来找我。”
“有什么事情吗?”莫罗斯问道。
“我问她要了一瓶葡萄酒醋。”普罗米修斯随意地说道,“我对那种东西的确不太擅长。”
她伸出手指了指放在墙下面的一只小小的坛子,“那个是我准备的橄榄,打算做点腌橄榄。”
“那是什么味道的。”莫罗斯随口问道。
“你在人间呆的时候没有吃过吗?”
少女问道,她思考了一会,“不太好形容,总而言之,人人都喜欢吃腌橄榄就是了。”
“天呐。”她轻声感慨了一句,“那个懒女人,略微动两步不会对不起她吃的东西吧。”
猫头鹰在她的头顶转了两圈,它的爪子上被人绑了一个包裹,它有着明亮的金黄色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东西。
“救命啊,会把我砸死的。”她选择一把抱住了莫罗斯的腰,如果砸下来先砸高个子的好了。
莫罗斯伸出手,猫头鹰又转了一圈,然后他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伟大的莫罗斯大人,是否容许我的来访。”
是那位战争女神的声音。
“还有某人说我的坏话,我可是听见了。”
“你妈妈为什么要把你生的这么耳聪目明啊。”白发的少女选择从黑衣的命运之神的背后露出了一个头。
然后猫头鹰准确地扔下了瓶子,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一如既往的报复心好重。”她捂着头说道,从地上捡起了包裹,发现那个小小的陶罐居然没有被摔破,但是自己的头差点就破了。
直接变成了血案现场。
“我觉得你这次算活该。”莫罗斯公正地说。
“我就说了一个单词的坏话,就一个单词。”她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
雅典娜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在人背后说坏话怎么说也不太好吧。”
“我觉得也是。”莫罗斯说道,伸出手按了按她的头顶,说实话不太严重。
少女抬起了手,猫头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她伸出手摸着猫头鹰圆滚滚的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记得明明是我捏的你来着,有没有这事。”她用食指点着猫头鹰的喙,教训道。
“送给人的东西想要收回也是不好的事情吧。”雅典娜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莫罗斯附和道。
“你们俩还相谈甚欢么。”少女揉了揉脑袋,“行吧,我完全不认识你们两个正义人士,你们愿意去哪里主持正义就去哪里吧,我反正要做橄榄了。”
“我这辈子有橄榄就够了。”她转过头,抱着陶罐,不满地说。
“又来了。”雅典娜叹了口气,“我才真可怜,我不远万里的过来,给你带了上好的黑橄榄,还放在我的包里,还有你要的那本书我可是帮你顺出来了,甚至还有一张戏剧比赛的参加票。”战争女神装模作样地说,“你既然这么说,我就走了啊。”
“没有的事,我一贯知道雅典娜女神大人大量德高望重,给我吧。”
白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雅典娜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去想要偷偷地摸到她的包带扣。
雅典娜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直觉得这个少女的手像是猫或者兔子的脚掌,白皙而消瘦,她出了口气,“不告而取,我是不是可以打你。”
“不可以。”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
雅典娜叹了口气,将包解了下来,少女欢喜地抱了起来,开开心心地转过头准备去对付她的橄榄了,两只黑羊站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她表示了不满,“没有你们的份,这回没有了。”
她弯下腰,顺便拎起了那包苹果醋。
雅典娜看着她的背影,抱起了双臂,出了口气,“她现在好点了么?”
“实际上,如果说实话的话,没有,几乎没有一点起色。”莫罗斯轻声说道,“力量被剥夺太久了,已经没法顺畅的使用权能了,也许再过一千年会有气色吧。”
“而且她本来也不算什么生命力强势的神明。”莫罗斯说道,“人类又没有关于她的崇拜,所以你知道,想要恢复不可能的。”
“人类只是在谴责她罢了。”雅典娜说道,移开了目光,“她始终未被戴冠,理论上她现在和普通的山野精灵差不多。”
“虽然她自己不在乎。”雅典娜说,叹了口气,“倒显得我很庸人自扰。”
莫罗斯将桶拎了起来,“我相信她自己有计划吧。”
少女将装橄榄的坛子打开,然后拆封了葡萄酒醋,嗅了嗅,对味道十分满意,她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山羊的头,目光落在雅典娜带来的那本书上。
雅典娜是战争与智慧的女神,历代的战役,和她所庇护的军队的编制,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手指从插画中掠过,另一只手往橄榄坛子里加着调料,两件事同时进行,有条不紊,她似乎是窥见了什么端倪,满意地合上了书。
然后她封上了盖子,等到时间到了就可以吃了。
她抬起了手,捂住嘴,轻声咳了一会,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依旧看到了熟悉的血渍。
如果她不是不死者的话,她应该已经死去很多很多次了,她想,而不是需要忍受着足以死去的痛苦。
她站了起来,洗掉了手上的血,理了理头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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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林间落花
春天的花树落花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季节,很多人都喜欢这么说。
少女捧起了一把花瓣,她看着它们出了神,然后伸出手,赋予了它们生命,让它们重新飞上了天空,它们在花朵前徘徊着想要回到枝头上去,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伸出手,让它们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就叫蝴蝶吧,她想。
白发少女从梦境中醒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居然梦见了往日里游春的过去,还真是稀奇,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自己年少的时候了。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感觉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痛,她捂住了胸口,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尝到了血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走了出去,忍不住问道。
“昨天吃完饭后,我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已经睡着了。”莫罗斯回答道,“现在睡足了吗?”
“还好吧。”她说道,抬起手来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你又不梦游。”莫罗斯说道。
普罗米修斯对莫罗斯的诚实程度一向都很看好,所以她并没有继续问什么问题,而是坐了下来,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将它们盘在了脑后,梳成了光滑的发髻,她微微地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兔子。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莫罗斯问道。
“其实还好。”白发少女轻声说道,“总是会有不太舒服的地方的。”
她懒洋洋地说,将下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以后多保养保养就好了。”
她竖起了一根手指,“比方说多去运动一下。”
“运动这两个字居然从你这里说出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莫罗斯说道,少女不满地敲了敲他的头,“我也不懒啊,平心而论,我这辈子真的走了很多很多路了。”
“好吧,是我错了。”莫罗斯承认道,他从湖中舀起了一瓢水,耐心地浇在了树下,“我给你弄了点木板,你可以在门厅那里弄个秋千。”
少女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觉得那里的确很不错。”她轻声说道,“你是想要个,站着荡的,还是坐着。”
“坐着的吧。”莫罗斯说道。
“坐着的需要你推啊。”她轻轻地说,“如果我不在了,你找谁去推。”
“塔尔塔罗斯大人。”莫罗斯说道,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行,他顶多让我来推。”
“还是不要告诉他有秋千这件事了。”莫罗斯心有余悸地说。
他凝望着湖水,“那我就等你回来再玩。”
“那要等很久很久呢。”少女轻声说。
“你要保证。”莫罗斯转过了头,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金色光彩,少女笑着抬起了一只手,“好吧。”
她伸出了小指,碰了碰莫罗斯的手,“我保证。”
两根手指勾在了一起,这是许下最牢不可破的誓言的仪式,少女宁静的紫色眼睛显得庄重而坚定,她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她。
她还留在他这里的时候,他一定要让她尽量好一点,莫罗斯想,他去询问过卡俄斯大人和塔尔塔罗斯大人,他们都表示在他们的见识里,对于这种衰竭,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你想,她作为一个不戴冠的神明,还受了那么多伤,现在还能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已经是实力惊人了。”塔尔塔罗斯说道,“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阿佛洛狄忒的灵药和金苹果,她都吃过了,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她现在的身子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填不满的。”
塔尔塔罗斯说,深渊之神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她如果戴冠的话,我猜一切都会变好的。”
“卡俄斯大人说她永远不会被君王戴冠。”莫罗斯轻声说道。
“被君王。”塔尔塔罗斯重复道,就像是在念着一首咏唱调一样夸张。
莫罗斯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但是世界上真的会没有君王吗,除了君王之外,谁还有给神明戴冠的能力呢。
神明的戴冠,是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戴冠后的神明实力和之前完全大不相同,膨胀很多倍都有可能,而神职,要么由神王授予,要么吞噬从前持有的神明。
莫罗斯摇了摇头。
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了。
“说起来,我觉得你每顿吃的都有点少。”莫罗斯轻声说道,“怎么了。”
“没怎么的,就是习惯不吃东西了。”普罗米修斯轻声说,“一开始恢复吃东西有点恶心,可能慢慢的会好吧。”
“这样。”莫罗斯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没有在说谎,她的确已经太多年水米未进了,莫罗斯在旅行的时候,曾经断粮过几天。
在他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只吃进去一点点就感觉胃里饱胀而恶心了。
更不要说她有一千年没有吃过东西了。
在漫长的囚禁中,她的确是什么都没吃过的,因为她所被宣判的惩罚中就有不许给她提供饮食。
最初的时候会饿,然后渐渐地没有知觉了,只剩下胃里灼烧一样的疼痛,然后就渐渐地忘记了食物的味道,和水的感觉,她被释放了之后,第一次吃东西就全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没有什么可以吐了的时候,就开始吐血和胆汁。
她用手撑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然后回去,给自己重新做了一份,继续吃。
她并不想被这种事情打倒,尽管她知道吃不下去是正常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吃的人。
其次是旧伤,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到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痛,似乎在逼迫她回忆它们受伤的过往,内脏也疼痛地缩成一团。
她的确被囚禁折磨太长时间了,她尽管是不死者之列,也不意味着完全可以复原,神王无疑知道这一点,他手中捏着给神明以戴冠的权力,她如果想要恢复身体和力量,就得成为他的臣子。
永远的臣子。
少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做饭的手艺退步了,要不然你去做,说不定我觉得更好吃呢。”
莫罗斯认真地看了一会自己的手。
“如果要是更难吃的了怎么办?”黑发青年认真地问道。
“那我就大发慈悲救你一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