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城忽然看了看沈因,“沈老师,这几天您有事吗?”
沈因笑笑,“没有。如果你要跑不过来,我可以跑两家。就是怕学生不熟,说话会跑题。”
“不跑题不跑题。也就是要来上课,迟到早退也好说,不来就要请个假吧。”
看来这家访的主题已被定下来了。
“那你把那个暂行规定给我一份。”
“应该的。有电子版,一会儿我一起给你发到微信上。我给你分分学生。”
韦城说着,拿着表格又向前一凑,沈因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韦城不由地跟着上前,沈因心里叹口气,不动了。
沈因把目光在表格上扫了一眼,不出意外,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
韦城像对着自己唠叨一样:“陈大伟离我家近,一会儿我一溜弯就去了,丁兰兰,这丫头和外校闹早恋,去年两人还闹私奔,我去她家好几趟了,这个我熟,我去。韩远……”
韦城皱了皱眉。
沈因瞟了一眼韦城。韦城有点不知道怎样说才好的感觉。
“这个学生家庭有点特殊,就他和姐姐两人。唉,成绩倒是不错。也真难为他。只是这样家庭的孩子,也没个人去教导,迟到早退不说,上课说不来就不来,这样旷下去,别说考大学,被学校开除了,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你给我好好地说说他。”
沈因愣了愣,问:“他父母呢?”
韦城啧了一声:“我也是听说的。韩远是组合家庭,家庭状况十分复杂。他妈带着他,十岁的时候,嫁给了现在这个父亲。没过两年,听说他亲生父亲那边离了婚,他妈又扔下他们,又去找他亲生爸爸去了。”
“他怎么没跟去?”沈因一时半会儿,没理出头绪。
“这就不清楚了。他妈走后,他爸,也就是后来的这个继父,也跟着一个施工队外地打工去了。今年过年都没见回来。这是地址,还有他电话。你记一下。也不急,也就开学这两天,你到他家去一趟。”
虽然韩远的地址,电话沈因都有,但沈因还是拿出手机,对着表格拍了张图。
韦城又杂七杂八地交待了一些事情,拍了拍沈因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今儿约了几个牌友,现在还在馆子里等我呢。家访的事不急,也就尽个心。”
沈因点点头,“你先走吧,我看看课程表。”
韦城笑着摇了摇头,“行。那你先坐会儿。这里的人吧,只要把自己的事做了,作息时间没那么多规矩。”
沈因看看旁边空了三张的办公桌,心里默认了这学校的工作制度。
☆、第12章 第十二章
韦城走的时候,小心地帮他把门给带好。沈因看了看办公桌。
以后,至少在没有新的目标之前,这里就是自己的战场了。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自己那间宽敞明亮,有着半面墙玻璃的办公室。窗台下的飘窗上放着各种植物花卉。还有一缸有加热装置的热带鱼。
沈因心里再次叹口气,把这些美丽的场景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他并不是个多消极悲观的人。大学任教时引起的风波,对他人而言可以算是人生的一次重创,而对于他,不过是肩上落下的一些灰尘,他只是平淡地掸了掸。
他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环境这点小事,就伤感感怀起来。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沈因决定先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他在桌下找到一个电热器,接上电源。沈因又烧了壶水,找出了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安逸地坐了下来。
他从课桌上翻检出刘老师的教材与笔记。
翻了几页,沈因发现刘老师一定是个不拘小节,不修边幅的老师,教案写得十分大意、马虎。了了几笔。
沈因几乎可以看到刘老师衣衫不整,夹着课书的样子。
沈因干脆拿起课本看了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沈因已快把课本看完。
他拿过一撂厚厚的卷子,看看时间已不早,直接从一大堆卷子里把韩远的卷子给抽了出来。
韩远的卷面整洁,笔迹流畅。
沈因像是看到了韩远矫健的身影,不由微微一笑。
沈因走出校门,已近8点。他在校门口,犹豫了片刻,便决定去韩远那里,进行家访。
说是家访有些夸张,沈因对韩远这个人也有些好奇。纵然不是韦城交给他的任务,他也想进一步了解一下。
他也没给韩远电话,在路边拦了辆车,直接打车到毛纺小区。通向小区的道子依然深窄,的哥把车子停在了路口。
沈因自己走了进去。
街道的两边大部分围墙,没有什么商铺,也没什么行人。只有淡白路灯照出一隅隅的明亮路带。
沈因没走几步,就看到小街的路灯下,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沈因把步子停了停。这种无人偏僻的小街巷,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以为奇。
两人正站在一盏路灯下。其中一个斜着背对自己,个儿挺高。背影看起来有些懒懒洋洋。另一个人露出大半张脸,圆圆的下巴,圆圆的眼睛。头发有点天然卷。整个人在暗沉沉的路灯有点糊的感觉。
他身体微微地向对面的人前倾,似乎带着很深的笑容,在对另一个说什么。说了几句,说得十分投入,伸出只手抓起了那个人的一只手。
那人也没什么动作。手一直被天然卷两只手抓着。
沈因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窥视了别人的隐私。
他把身体向拐角处隐了隐,转过头去。他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趣,撞见这种私密的场合,勿宁说让他十分尴尬。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去韩远家的必经之路,他宁愿折转回去。
过了约摸几分钟,沈因又向那儿瞅了瞅。
那人已松开了对方的手,正在包里翻捡着什么,一会儿,拿出一匝钱,抓住那人的手塞了进去。
沈因把目光垂了垂。再抬起头时,那人已把钱塞进了口袋。天然卷高兴起来,揽过那人的肩膀,离他很近的,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才松手。
然后背过身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又向他摆了摆手。
那人在路灯下站了会儿,掉头慢腾腾向这边走过来。
沈因愣了愣,那人正是韩远。
穿了件军绿色大袄子,露出里面灰色的敞口体恤,他的双手插在鸭绒袄的大口袋里,显得十分心不在焉。眼睛也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
沈因不由又避了避,等韩远走了十来步的样子,才从拐弯处露出身形,毫不在意地向着韩远走过去。
韩远终于看到沈因,显然一愣。脚步跟着顿了顿。但随即便几步向他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韩远问。
“你觉得呢?”沈因微微一笑。
“来找我?”韩远有些惊讶,但看着沈因,还是翘了翘嘴角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落在沈因眼里依然魅力十足。
沈因心里又有些嘀咕刚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
韩远看起来并不像那一类人,但刚才那一匝钱是什么?从钱的厚度来看,至少有一万出头。
“要不,我能走到这儿来?”沈因说。
“那可是,迷了路可怎么办。”韩远说,“难为你找到我家了。”
沈因忍不住一笑。
“我来过一趟。”
“嗯,”韩远说,“然后我把你带出去的。”
两人都想到,沈因那天在这里租房子的窘境。
“怎么没给我个电话。”韩远说。
“顺路就来了。”
韩远瞅了沈因一眼,实在想不通,沈因怎么能顺到这里来。
“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沈因跟着韩远,边说边走。
“为什么?”韩远侧着头,看着他。
“家访。”沈因说。同时,举起手对着嘴哈了哈气。
沈因今天围了条格子围巾,身上是件戴帽子的牛角呢子大衣,看起来如同在校大学生。
韩远愣愣地看着沈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沈因是他老师的设定。
“怎么,不欢迎?”沈因一笑。
“没有。”韩远顿了顿,只是,沈因这个崭新的身份忽然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感觉。
“沈因。”韩远直接叫沈因的名字。
“嗯?”沈因微微笑着,侧过脸,看向韩远。
他嘴角的笑容十分和煦,纵然是料峭春寒,依然让人有种如处春风的感觉。
这就是为人师表的感觉吗?
“你现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但在学校,你要叫我老师。”沈因说。
这是管好学生的第一步。要讲规矩。老师可以和学生走得很近。但也要保持作为老师的威严,毕竟老师的职责,不是要和学生做朋友。
老师是要对学生的未来与人生负责。
韩远动了动嘴角,似乎有些不屑,似乎有些好笑。
韩远不远不近地走在沈因身边,一时半会儿不说话。
“其实,你挺不像个老师的。”韩远忽然说。
沈因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该从正面,还是反面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两人进了小区。沈因有些忍不住,“为什么?”
韩远也不太清楚。大概是看着太年青?
沈因的形象与举止与他周围的老师形象,隔着几个银河系。
初二的时候,那时江师父还在。他们班来过一个实习女老师。不过二十三、四岁,说话声音细细的,还带着奶腔。喜欢穿一条黑色的中长裙。有一次,上课一个捣蛋鬼在课本上给她画了一幅漫画,旁边写着“丑八怪。”实习女老师当场就哭了。
其实那个实习女老师并不丑。捣蛋鬼不过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后来实习老师调到别的学校了。
沈因看起来大概也就那个年纪吧。
但沈因的不像老师,并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原因。韩远想。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你误会韩同学了~~
韩同学是个正直的好学生哦~
☆、第13章 第十三章
沈因随着韩远上了楼。上次他在这里租房,不签合同,被堵着不放行。要不是韩远及时出现,结果……他就成了韩远的上下楼邻居了。
这样一想,沈因有些好笑。
到了六楼,韩远停了下来,摸出钥匙。两人进了屋。韩远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双黑色的棉拖鞋放到沈因的脚边,“换下来暖和暖和。”
沈因弯下腰去换鞋,见韩远在一边没动,“你呢?”
韩远想了想,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粉红色,有着一对兔耳朵的棉拖鞋,自己默默地换了过来。沈因想起,韩远家里就他和姐姐在一起生活。
“挺适合你的。”沈因忍着笑说。
“啊?”韩远抬头看他一眼。
“反差萌。”沈因说。
韩远咧了咧嘴。
房间没怎么装修,刷着白色的乳胶漆。家具简洁而凝练。没有多余的摆设,却都够用。不像有的家庭,舍不得扔的旧家具,旧物件把整个屋子堆得拥挤而陈旧。
电视机前的一溜布沙发看起来也十分柔软舒适。扔了一些十分松柔的抱枕与靠垫。
在茶几下面,放了块地垫。地垫的毛长而软,隔着拖鞋,都能感受到脚下厚实松软的感觉。
韩远姐姐在沈因心中的印象顿时清晰起来。
这是个眼里充满了光的女性。
韩远把茶几前放置的两个暖风机向沙发边拉了拉,对着沈因,拧到最强。
“客厅里没装空调,不过,这两个东西比空调还暖和。”韩远说。
一股浓浓的居家氛围,暖洋洋地把沈因包围。
这段时间,沈因风尘仆仆,筋疲力尽,整个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但在这一刻,似乎从身体到精神,他所有的焦虑都得到缓解。
他开始喜欢这个家了。
韩远又从厨房里出来,一只手拎着热水壶,一只手拎着两只杯子。他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一只普通的透明杯子,一只上面有只粉红色的卡通猫。看来又是姐姐的爱物。
韩远倒挺自觉,把透明杯子放到沈因面前。
“我的杯子。刚用开水烫过了。”看来,杯子也只有两只。
他自己端起那只粉红杯子,轻啜了一口。忽然,倒吸了口气,把杯子一下子又放在茶几上。
看来烫得不轻。
沈因不由一笑。
回到自己家的韩远,可爱了很多。
“你姐不在家?”沈因四下看看。
“我姐两年前结婚,从这里搬出去了。”韩远一笑。
沈因一怔。
“这两年都一个人?”沈因问。
“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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