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夫人,”德。涅日朗伯爵夫人终于开口了:“快请坐下,刚才我还没和您讨论完面膜的问题。”她与侯爵夫人之间隔着桌子,娇小的身子被桌子挡住了大半部分,却没有挡住她的表情。
脸上全都是不赞同。
侯爵夫人觉得这是一个台阶,伯爵夫人是她的同盟——她不愿意与一个资产阶级暴发户女人坐在一个桌子前用餐,同样出身老牌贵族的伯爵夫人一定是同样的心情。
“我不知道……”不知进退的侯爵夫人脸色没有变得更好,开口想向伯爵夫人报怨。
只是德。涅日朗伯爵夫人不是给她解围的,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冷的:“您没有用过面膜,当然不知道它的功效,正好我可以再给您介绍一下。亲爱的,您能和侯爵夫人换一个位置吗,我想她迫不及待的想和我讨论一下了。”
德。涅日朗伯爵看上去如同所有好说话的丈夫一样,站起身要与侯爵夫人换位置。而侯爵夫人余光一直观察着丈夫的神色,发现他已经露出厌恶的表情,心里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随着伯爵夫人的话,与德。涅日朗伯爵换了座位。
“女人!”德。拉斯坎倍向坐到自己身边的德。涅日朗伯爵举了举杯:“她们看到的世界与我们永远不一样。”
“我想,您说的一定不包括欧也妮小姐。”伯爵向侯爵举了下杯,看了重新坐下的欧也妮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大家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欧也妮从侯爵夫人起身到换位置重新坐下,神情一点都没变过,事不关己的正与身旁的纽沁根讨论着什么。
真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
这个不一样的女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宴会是不是有人搅局,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把利益相关的人聚在一起,让他们可以交换自己想听到的信息。
这些信息可能对她有用,也可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就象一个看客一样,有自己的挑选标准——谁也不知道的标准。
“我很好奇,欧也妮小姐。”被请到书房的拉斯坎倍侯爵手里依然举着一杯酒,似乎欧也妮准备的酒很合他的胃口:“您不在意自己的宴会是不是成功,不怕别人觉得您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吗?”
涅日朗伯爵也看着欧也妮,还有如同背景一样的葛朗台,发现两人的表情没有意外,不由觉得有趣,与拉斯坎倍一样等着欧也妮的回答。
“一个合格的主人,知道她最重要的客人是谁。只要最重要的客人满意了,别人是不是满意都是细枝末节。”欧也妮示意那两位先生去看葛朗台正在摆弄的东西。
葛朗台很有默契的打开桌子上放着的两个小箱子,让两个看过来的先生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箱子里整齐的装满了黄金,就算每一个都不是很大,屋子里没有人算不出里面的价值。
“男爵先生?”涅日朗伯爵声音有些发紧,用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上前掂一下箱子的重量。
葛朗台终于不做背景了:“这是我给两位准备的礼物。您知道,欧也妮把黄金都兑换给国库了,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你们更多。
拉斯坎倍与涅日朗听不到葛朗台的心声,以为他未竟的话中是遗憾,不能给自己提供更多黄金的遗憾,让两个人对他的印象好上千百倍,从一个外省乡下人直接变成了仗义疏财的散财童子。
拉斯坎倍更为自己妻子刚才出口为难欧也妮觉得不好意思,两眼盯着放黄金的小箱子,嘴里说着:“欧也妮小姐与纽沁根先生刚刚对王国做出巨大贡献,我们怎么还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应该是王国对您进行嘉奖才对。”
涅日朗没有拉斯坎倍的愧疚,却知道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侯爵说的对,我们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尤其是在欧也妮小姐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之后。”
葛朗台看着一直盯住箱子不放的两个人,对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接下来的话怎么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摸了摸鼻子,看向欧也妮。
不管那两个位高权重的先生说什么,欧也妮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直到葛朗台看自己,才开口:“王国不是决定晋升纽沁根先生了吗,那就是对纽沁根银行最好的报答了。”
拉斯坎倍与涅日朗对视一眼,都听出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晋升纽沁根,是对纽沁根银行最好的报答,与葛朗台与欧也妮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们拿出这么多的黄金来报答自己?
这明显不是为了报答!
涅日朗伯爵终于能把眼睛从箱子上移开,看向说完继续保持微笑的欧也妮:“欧也妮小姐,您知道,对纽沁根先生的嘉奖,是因为纽沁根银行对王国做出的贡献。王国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它牺牲的人失望。”
“正因为相信这一点,爸爸才要送些礼物给您和侯爵先生。毕竟纽沁根银行现在已经不是纽沁根先生独资的银行,这一次兑换给王国的黄金,我也从中起了一点儿小小的作用。”
听明白了,涅日朗有些遗憾的又看箱子一眼。拉斯坎倍微微向他摇了摇头,才开口:“亲爱的欧也妮小姐,您知道王上的决定,我们左右不了。”
对睁眼说瞎话的人,欧也妮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难道传言是假的,您不是王上的喉舌,还是德。涅日朗伯爵不是王上的智库?”
被人当面揭穿还是有些尴尬的,尤其是还面对着自己想得到的黄金,拉斯坎倍现在明白了妻子刚才的感受,连礼貌的微笑都维持不下去了:“王上的喉舌与智库,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欧也妮点头:“是的,的确不是只有您与涅日朗伯爵两个人。可是您与伯爵先生,却可以成为最重要的两个人。”
任何一个王国的宫庭,臣子都存在争宠的现象,除了能获得别人的重视,更为了背后巨大的利益。做为臣子,拉斯坎倍与涅日朗没有一个不希望做到臣子的极致。
“小姐,您想得太轻松了。”想到自己的那些同僚,拉斯坎倍火热的心被自己强行降温,没有发现涅日朗伯爵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欧也妮。
“是不是轻松,要看您与伯爵先生为王上提出的建议,是不是取得王上想达到的效果,不是吗,侯爵先生?”欧也妮轻轻拍了拍那两个小箱子:“而想要一个建议得到实行,只有主意是不够的,还得有财力的支持。”
“您是说?”涅日朗重新开口,想听到欧也妮一个承诺。
这样的承诺给出去,并不是轻松就能完成的,哪怕是欧也妮面色也有些沉重:“当您提出的建议,能够通过拉斯坎倍侯爵的宣传,得到民众的支持,还能得到纽沁根银行的资金帮助,您觉得成功的机率会不会提高?”
第59章
拉斯坎倍侯爵示意涅日朗伯爵一下;两人人当着葛朗台和欧也妮的面,就凑在一起咬起了耳朵。葛朗台对刚才的对话;听的似懂非懂;不得不看向欧也妮——他怎么听着都是自己给了这两个人钱后,还得替他们卖力,这样他太吃亏了好不好?
欧也妮给葛朗台的杯子里续了一点儿酒;借机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有话可以等事情有了结果或是那两个商量的人走后再说。
葛朗台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气愤的盯着还在商量的两个人。
“欧也妮小姐;我想知道的是;纽沁根银行会全力配合;而不是只局限于一次或是两次合作吗?”王上的侍从官德涅日朗伯爵问出口。
欧也妮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一次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拉斯坎倍随后问出口。
欧也妮又看了气愤的葛朗台一眼:“您知道的侯爵;爸爸其实才是纽沁根银行真正的投资人。他虽然更愿意过纯朴的乡居生活,可也是有荣誉感的人,不愿意与自己的合伙人差距太大。”
见那两个人点头;欧也妮说出接下来的话:“而且我已经决定定居巴黎;爸爸一直不放心;想时常跟我见面。所以;一旦他的身份适合在巴黎居住;他会更愿意在财政方面;替王上尽忠。”
拉斯坎倍与涅日朗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欧也妮的胃口这么,双双看向葛朗台,想知道这个主意是欧也妮一个人的;还是葛朗台也参与了。
“欧也妮;我已经说过了,没有兴趣替别人管帐,我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了呢。”葛朗台的吃惊,一点儿也不比另外两个人少,那天他还以为欧也妮只是顺口说了一句。
现在她竟然向两位内阁成员就这么提了出来!
“可是爸爸,您有一颗忠于王上的心,为此您在王国蒙难的年代,庇护了多少贵族,让他们的产业没有被拍卖。而且您有丰富的管理索漠城的经验,对地方的税收比任何人都熟悉,不是吗?”
这真是自己吗?葛朗台不确定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觉得她说的那个人自己不认识。好在一向的厚脸皮,让葛朗台哪怕被人当面夸奖,也没觉得面红心跳,只是摆着手,做出不值一提的姿态,让两位本就对他大有好感的内阁成员,用不认识的目光打量着他。
年纪是大了一点儿,好在还没到糊涂的时候,走路也很稳当,说话有时含糊,每一句都让人摸不着他的真实想法。
最后一条显著的优点,正是官场上人人都需要的,涅日朗伯爵向欧也妮点头了:“王上对他的子民,一向更重视他们的忠心。只是欧也妮小姐,您应该知道,财政大臣一向深得王上信任……”
欧也妮并不是贪心的人,她用实际行动向两位内阁成员表明了这一点:“请放心先生们。爸爸只是不放心我独自一个在巴黎,所以才想在财政方面替王上尽忠,他并不奢望做财政大臣。只是一个财政部的位置,可以让他每天不那么无聊就足够了。”
葛朗台拼命摇头,不想去替任何人管理不属于葛朗台的财物。两位内阁成员则以为,他还对财政大臣的位置抱有想法,才这么抗拒。
为了防止葛朗台提出更过份的要求,涅日朗伯爵连忙应下欧也妮的:“如果只是在财政部谋一个位置的话,我与拉斯坎倍侯爵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您觉得三等文官,可以达到您为王上效忠的心愿吗,葛朗台男爵?”
葛朗台依然摇头,拉斯坎倍不赞同的看了涅日朗一眼:“说起来以葛朗台先生的才干,二等财政监督官也是可以胜任的。我相信,王上了解了您的忠心之后,很快您就不再是男爵先生了。”
葛朗台也吃惊了一下,摇头的动作明显没有那么快,让拉斯坎倍松了一口气,只当没看到涅日朗满脸的为难:“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葛朗台先生。”
他把头转向欧也妮:“我还得回去安慰一下我的妻子,欧也妮小姐。我替她向您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请相信,等您替葛朗台先生庆祝的时候,她一定会改变对您的看法的。”
欧也妮达到了目的,分外好说话:“借您吉言侯爵先生,我期待与侯爵夫人愉快的见面。”
把人送走,葛朗台看着空落落的桌子,不确定的问:“他们就这么把金子拿走了?”官员都是王上任命的,他们只是替王上服务的仆人,怎么就敢答应下来?!
“是的爸爸,”欧也妮微笑:“他们拿到了应得的,接下来您也会得到您应得的。”
离开的两个人,共乘了一辆马车——他们得讨论一下,怎么才能让欧也妮的要求落到实处。
刚刚被黄金震撼的情绪,已经被出门的冷风吹散了一些,现在两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的考虑,自己刚才突然答应下了什么。
“侯爵先生,”涅日朗不满的指责他:“您答应的太快,也太多了。”
拉斯坎倍侯爵不肯承受指责:“当时您也没拒绝不是吗?”
“可是二等财政监督官……”并不是普通的三等文官呀,涅日朗伯爵头疼的按了按眉角。
“相比起德。拉索尼埃伯爵来,我觉得葛朗台更胜任。”拉斯坎倍给涅日朗举了一个尽人皆知的例子。
身为王上的侍从官,涅日朗显然知道德。拉索尼埃伯爵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的女儿是王上的……”
“不错,拉索尼埃的女儿带给了王上精神上的放松。可是葛朗台先生的女儿,同样带给了王上财富上的满足。我觉得相比于精神上的放松,王上更希望得到财富上的满足。”精神上的放松,也得付出相应的金钱不是吗。
谁知道呢。涅日朗不确定的摇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两人脚下的箱子,不再说什么——虽然已经答应了,可是他们并没有保证一定会成功,因为决定权还在王上的手里。哪怕自己是王上的侍从官,可是晋升伯爵与晋封男爵,难度大了不是一点儿,里面再掺杂上二等财政监督官,更是完不成任务的借口。
好象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拉斯坎倍提醒涅日朗:“伯爵先生,我想您应该发现了,欧也妮小姐是一个不肯接受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