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分开啊,它舍不得你啊'哭泣''哭泣''哭泣'】
要是有人当着詹妮弗的面说它是在舍不得,她绝对会对此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这只蠢鸟分明是乐不思蜀,但哪有鸟一直住在山洞里的?
她下定决心的事就很难更改,当下就狠狠心把鸟抱起来往外走。按说离地之后不能飞的鸟应该会吓得拼命挣扎才对,但鹭鹤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扭转脖子来看她。
詹妮弗能在掌心里感觉到它飞速的心跳,温暖的温度透过厚实的羽毛浮到她的指间。
她把鸟儿放在洞穴外头,又推了它一把。“走吧,”她说,“你该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住在树林里总不如住在海边。”
踩上湿漉漉的土地,又感受到不疾不徐的山风,鹭鹤才终于有了点离开的意思,它朝背坡飞快地跑了几步,在离榕树七八米远时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詹妮弗丢过去一小块石头。
它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
詹妮弗并不是无的放矢,她说准备回“家”,那就是真的要回家。
这天中午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和来时一样轻装上阵,朝海岸线进发。下坡的路比上坡还难走,不仅要注意危险的缝隙,还要留心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
她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靠近海岸线,原本以为能回归上岛初期的生活,结果等她走出树林,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沙滩上遍布各种各样的垃圾,大到一整个塑料棚,小到漂流瓶、破碎的玩具、浮力泡。。。。。。这些垃圾就像小山一样堆在沙滩上,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海洋把人类曾丢给它的一切都再次还回到了陆地上,仅这座荒岛就有如此恐怖的景象,很难想象大片陆地会变成什么样的垃圾场。
詹妮弗沿着树林边缘行走,心情沉重,而屏幕前的观众甚至比她更加震惊。
在开放地带,四台摄像机都在工作,从一号机的全景机位能清晰地看到整条海岸线的惨状。她登陆时这里是天堂,现在这里是地狱。
“我从前看过一个统计,”詹妮弗在椰子树林边停下脚步,“人类一年要往海洋中排泄至少800万吨塑料垃圾,这还不包括其他种类的垃圾。科学家说每座海岛上都有人类的废弃物,就连世界上离陆地最远的岛都受到了污染。”
她指指前方,摄像机飞过去拍摄近景。
“难怪去年海王要给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信函。。。。。。虽说我不太了解亚特兰蒂斯人,不过他们住在海底总是不争的事实。无法为自己发声的海洋生物也就算了,他们出来抗议是理所当然的。这就好比有人拿垃圾把我家埋起来一样,我和他拼了的心都有。”
从这个角度看,营地的那块似乎情况稍好,但詹妮弗是不可能继续住在海边的了。
除了垃圾,沙滩上还堆满了从海底被冲上来的鱼虾,甚至有看到几只海龟、珊瑚礁碎片和死掉的海鳗,成群的飞鸟聚集在这里觅食。整条海岸线成了海鲜市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死人在这里都能被熏活。”詹妮弗摇头,“腐败变质的海鲜含有大量细菌,而海鸟身体内也积累着这些杀人的东西,这些海洋生物对我没有用,倒是垃圾还能派上用场。”
詹妮弗朝几处最大的垃圾堆走去,边走边用木矛驱赶着跃跃欲试的海鸥。这些海洋强盗曾有袭击人类至死的记录,她可不会放松警惕。
老话说的好,一个人的垃圾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宝藏。
她在沙地里翻拣,把有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单独放一堆。“矿泉水瓶可以用来装淡水,塑料棚可以用来做篱笆。。。。。。这里还有缺了个口的塑料碗,看起来像个快餐盒。。。。。。这是什么?丝巾吗?好像是飘带一类的东西?。。。。。。”
一只非常小的八爪鱼歪歪扭扭地瘫在红飘带上,它似乎还没死,至少还在蠕动。
詹妮弗眼睛一亮。
她观察周围,发现大部分死鱼的鱼眼睛都突出浑浊,拿木矛轻戳时鱼皮也显得松软,但有一小部分生物好像还活着,比如刚刚被吓到吐出全部内脏的海参,比如几个尖刺还在晃动的海胆,以及一两只晕头转向的八爪鱼。
“看来还是有点东西能吃的。”她快活地说。
能吃的生物被抓到海水里洗了洗,统统用帆布裹起来。海胆不能携带,詹妮弗直接拿刀把它们的刺削断,撬开,挖出还有点脏兮兮的生殖腺。
“运气不错,要不是风暴把它们摔上岸时几乎折断了所有尖刺,这些海胆可不会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撇撇嘴,“比我想象的难吃一些,这也没办法。我们平常吃的好吃的海胆大多数是马粪海胆和紫海胆,这片海里的差不多都是长刺海胆。我过去不知道它们不好吃,光知道它们不好惹。这些家伙的刺能长到小臂那么长,扎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现在它们都成了没牙老虎。
詹妮弗吃完三四个海胆,补充了点蛋白质,又继续搜罗可以利用的垃圾和还能吃的海鲜。
她计划多走几趟把东西运到山洞里去。
当初找山洞时费了一番功夫不假,现在住所已经成型,又知道具体位置,来回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最妙的是,从山洞到缓滩到竹林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悬崖后的背坡也有大量资源。目前来看这座岛上除了蛇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型的捕食动物,她完全可以把做好的避难所利用起来。
“好啦,我们出发。”收好东西后,她背起包,拎起打了结的帆布。
几只海鸟为了争夺一条大鱼厮打起来,它们的叫声响彻云霄,带血的羽毛在空中肆意飞舞。
詹妮弗欣赏了片刻这弱肉强食的画面,心里不可谓不感慨万千。
“一部分鱼虾随浪潮回归海洋,一部分鱼虾被海鸟吞食,殊途同归,它们最后都会回归自然的怀抱。”她轻声说,“人类也是一样,我们死后都会化作养分。。。。。。所以说,不论造就怎样的辉煌,我们能够体验的在历史长河中不过只有瞬间,能体验永恒的又有几个呢?”
也许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人类才对超人类天生带着偏见、敬畏和憧憬吧。
第18章 鸡飞狗跳
背着行囊往山上走时詹妮弗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不过这种失落在她走近山洞时就被惊异取代。
一小撮白色的羽毛在榕树根部随风飘动,羽毛的主人正低着头啄地上的甲虫,没啄两下,又扭转脖子朝山下看来——“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们蠢鸟啊!】
【我眼泪出来了,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场面了'哭泣'】
【它回来了!它真的回来了!它舍不得你啊珍妮!!!!!!】
鹭鹤在榕树后探头探脑,红色的眼睛滴溜溜转,冲着山下大声地“呱呱”叫着,那架势简直像小媳妇在质问晚归的丈夫。
詹妮弗三两步走过去把包裹朝山洞里一丢,掏出帆布抖了抖。
“怎么又是你呀。”她没好气地说,但喜色分明飞上了眼角眉梢。
鹭鹤伸长脖子,歪着脑袋。大概是雨后山林泥泞的缘故,浑身白毛乱蓬蓬的,脚爪和喙上沾满了泥土,原本明亮的桔红色都快看不见了。它朝前伸出一只脚爪,又低头啄起地上的甲虫来。
“喏。”詹妮弗从地上捡起抖出来的小鱼丢到它面前,见它缩起脖子往后飞跑几步,又沉下脸色,“爱吃吃不吃拉倒。”
鹭鹤的羽冠竖起又放下,它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莫名其妙高兴,又为什么莫名其妙不高兴,只是自顾自地朝臭烘烘的小鱼啄了几下,十分嫌弃的样子。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詹妮弗咕哝,“好吧,反正已经伺候了你五天,再伺候五十天也没什么。。。。。。我可不想被动物保护协会批判。”
鹭鹤不感兴趣,它抬起翅膀梳理根部的乱毛,脖子一耸一耸,看着累人得很。
詹妮弗看它挺自得其乐,想想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干,就把背包倒空重新朝山下走。走到树林间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色的大鸟正在榕树下打转,似乎在寻找适合休憩的地方,头顶的羽冠拢在脑后。几篇树叶从悬崖上方翩然飞落,挂在背羽上,登时又把它吓得魂飞魄散,一惊一乍地大叫起来。
“蠢死算了。”
她啧声,脚步轻快。
***
这天之后,詹妮弗的日程从安稳如山变成了鸡飞狗跳。
沙滩上捡的垃圾非常有用,山洞小屋有了新的墙布,新的坐垫,新的防护栏,以及新的食材来源。
她仍然每天被摄像机组吵醒,不过当某天幸存者人数降下100时就懒得再继续看了。晨起用枝条勉强刷牙,吃一点烘干的薯片,外出寻找食物。
林间日照不如海边,蒸馏法每天能得到的淡水不足以应付日常消耗,詹妮弗只能无所不用其极,清早收集露水和一些植物中的液体都被她拿来当做水源,不过供水大头还是这些天陆续找到的岩洞。许多岩洞中本来就有水,暴雨过后更是储备了大量淡水,只是杂质很多,显得很浑浊,不得不多次放置沉淀再煮开才能饮用。
食物倒是比海边更好找了。
狂风过境,林间到处都是可供搜集的食物——果实、露出泥表的薯类植物、一些棕榈植物的叶秆。。。。。。就连动物尸体,只要是死去没多久的那种,都能挖下受污染最慢的背脊肉部分来做肉干。詹妮弗像只勤劳的仓鼠一样在丛林里屯粮,山洞的积蓄越来越多,她的防御工事也就搭得越来越复杂,生怕被动物们打劫。
说到仓鼠,暴风雨前的捕鼠陷阱派上了用场。她挑选了一些完好的,又重新做了些新的,一齐布置在西岸的竹林里。这些陷阱立功无数,运气好时每天都能逮到一两只肥硕的老鼠,有时还会见到石龙子、小蛇和好奇心过重的鸟雀。按说陷阱的构造并不复杂,收获不错只能归功于岛上土著对人类的“狡猾”毫无认知,詹妮弗常常感叹,难怪新大陆刚发现的时候许多生物会莫名灭绝。
她的伙食解决了,蠢鸟的伙食也很好办,丛林中的昆虫随处可见,虽然她每天都在抱怨,但下一次还是会顺手搜罗点蠕虫回去。直播间的中国网友管这种行为叫“手贱”,这个翻译过来的词很快被深有同感的其他观众刷出了热度,可惜现在的牛津词典还十分高冷,换做几年之后说不定还会像“淡定”、“加油”那样被收录进去。
某天,约莫是挑战的第33天还34天,詹妮弗终于同鹭鹤爆发出一场世界大战。
这天早上起床时就见蠢鸟在山洞外拉着长声叫唤,叫着叫着还竖起羽冠、张开翅膀,活像个贵妇一样在外头踱来踱去。
詹妮弗醒来一看发现摄像机组还没打出时间,顿时火冒三丈——就那几根头毛也值得天天炫耀?
不过这并不是这天最让她生气的点,吃午饭时蠢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喂它小虫也不吃,喂它肉干也不吃,气得詹妮弗揪住它的胡子——不错,这家伙竟然还长胡子——大声小声起来:“王子殿下,你要是嫌弃管家奉上来的食物不好,我建议你发挥主观能动性自个儿到外面去觅食。”
蠢鸟抖着脑袋解救胡须,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啄榕树根玩。
“你是断了个翅膀,不是断了条腿。”
“呱。”
“再说那翅膀本身也不是用来飞的。”
“呱!”
“连一个风筝都能飞,你这又不能飞又不出去觅食你还有理了?”
“呱呱呱!”
詹妮弗又好气又好笑,当下把它从雨帘外赶到了榕树边上,“斯塔克管他的机器人叫做小笨手,我觉得我应该给你起个名字叫大蠢鸟。”
鹭·终于有名字·名字好像不太对劲·鹤瞪着红彤彤的圆眼睛,不明白聒噪的人类在说什么。
***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只蠢鸟,第二天早晨詹妮弗还没睡醒就听到外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她飞快地抓过木矛,又抽出户外刀,拿刀尖挑开棕榈雨帘。
山洞内壁根脚处正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把昨晚上睡在洞壁边上的鹭鹤吓得到处乱窜。
“你是只鸟还是什么?”詹妮弗忍无可忍地叫道,“你有二十英寸高,这蜘蛛只有巴掌大,我养只鸡都比你有用!”
这是只巨大的捕鸟蛛,不过别弄错了,捕鸟蛛的名字只是误传,它们一般只吃中小型的生物,比如昆虫和小鼠,鲜少会和鸟类过不去,最多最多也就是捕食幼鸟。先前那两只鹭鹤雏鸟可能要担心一下生命安全,这只成体大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东西。
说归说,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拿矛尖轻轻一捅鸟屁股,把它从山洞里赶了出去。
涉及选手安全,摄像机组不敢乱动,只是飞在原地拉开特写,让所有观众都看得差点吃不下早饭。
“我对